望穿眼

　　徐阿姨刚放完书，几米开外就传来一道男声——“徐姨，好了没，前台还书的人快排到南极了。”
　　这是江城最大的图书馆，一楼是书籍管理层，图书种类丰富，环境整洁，二楼备有桌椅，安静噤喧，所以来这复习的人络绎不绝。
　　徐阿姨看了眼脚下，边准备从梯子下来边应道：“来了。”
　　谭谙亦手无声搭在梯子上，等人踏地后才松开。
　　徐阿姨收起短梯，对她说道：“我先去忙了啊，你想看什么书找不到就去叫我，我给你找。”
　　谭谙亦：“嗯，知道了。”
　　徐阿姨抽出一只手挥了挥，“再见。”
　　谭谙亦本来都拿完，选了个她看过很多遍的一本书，结果看到对面书架上，出现了熟悉的地理杂志名字，她走过去发现还真是最新的。
　　这本地理杂志在当年初期可谓是一本难求，精美的图片和有趣的讲解使它受到很多人的喜爱，其中就包括谭谙亦，不过没多久合作方就擅自把版权注册了，导致主编打官司，系列出到5就搁置了，她当时还难过了好一阵子。
　　谭谙亦如获珍宝，高兴抱在怀里，去前台结账。
　　徐阿姨用扫码机扫完，书籍信息出现在电脑上——云川地理杂志476元，价格实在是高，她说道：“这书挺贵的，不然你借得了，多花这么多钱。”
　　谭谙亦明白徐姨这么说是替她想，但这本杂志她很喜欢，花多少钱其实无所谓。
　　谭谙亦：“没事，我挺喜欢的，直接付就行。”
　　“行。”徐阿姨见她手上还抱了本书，问道：“那个是要借走的吗？”
　　谭谙亦低头，才发现刚开始拿的那本书，忘了放回去，这书她家里有好几本，再买就浪费了，回道：“就这个，我等会把那本放回去。”
　　结完账的谭谙亦感觉天空都晴朗三分，她脚步轻快地回书架前，对着书脊上的编号对比了两秒，伸手将那它嵌回原本的位置。
　　不料她刚刚放下，书就从另一侧被稳稳抽了出去。
　　这人还挺有品味。
　　架子的书从堆砌缝隙间，有一抹白色透过，此时窗外的阳光正清亮亮漫进，收进谭谙亦的眼睛里。
　　她没停留，转身迈步准备上楼。
　　结果在刚出书架的拐弯处，她见到了陈津奚。
　　少年身上白色衬衫衬得肩线愈发利落，他刚走出来，手上正拿着那本书她刚放回的书。
　　两人之间只两步之遥，再走就要碰上，谭谙亦脚步停下。
　　男生好像也注意到她，偏过头，目光交错。
　　两人就这么保持没动，暖光洒在身上，照得他发梢金黄，谭谙亦觉得这回自己要主动，不能再畏畏缩缩。
　　“你也喜欢我......”谭谙亦一顿。本来想说：你也喜欢我喜欢的这本书。但听起来又有些怪，接着改为道：“放的这本书。”
　　她脑子有些混，想见的人就在眼前，哪有功夫想那么多，所以根本没意识到刚才说话断的有些不对劲。
　　对方没立刻接话，被暗恋的人这么静静看着自己，谭谙亦忽然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刺，让她抓心挠肝。
　　如果说话也有撤回键就好了。
　　没准人家就是碰巧看到，想着没读过拿来翻翻呢。
　　“喜欢。”
　　说完，陈津奚就转身，左脚已经向前迈出一小步。
　　谭谙亦见他准备要走，连继续说什么都想好，就下意识叫住他。
　　“陈......”
　　话脱口而出才发觉，这么有些冒失了，他和自己不熟，可姓氏已经说了，她也不好装作不认识。
　　果然，陈津奚脚步停下，连背脊都骤然定住，好似僵了三分。
　　谭谙亦琢磨，直接叫人家大名是不是不太合适，还好只说了一个字。
　　谭谙亦继续道：“陈同学”，说完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津奚眸色一黯，又很快消失，转过身，与她面对面，没开口出声道：“嗯？”
　　这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谭谙亦望着他的眼睛笑道：“我知道你，每次考试都是第二名，很厉害。”似乎这样就能消除一些紧张，可她指尖紧握着帆布包的力度却丝毫未减。
　　陈津奚简单一句：“谢谢”，只是眼神却不再看着她，转而向下。
　　谭谙亦见他突然看向地面，以为他是没记起来自己，又不太想和陌生人说话。
　　她接着道：“我叫谭谙亦，在你隔壁班，那天我钥匙掉了还是你提醒的。”
　　陈津奚没说话，眼皮轻动，连带着眉头微微蹙起，看起来似乎是陷入了些回忆里。
　　对！
　　是的！
　　有没有想起来什么！
　　谭谙亦抓紧趁热打铁，刚想说上次看反书的事，幸好过了下脑子，及时停住。
　　不行不行，不能说这个，不然人家该以为她这人有毛病。
　　可是也没剩什么和陈津奚有关的事，她左思右想，那就从成绩入手吧。
　　“我们考试排名很接近。”谭谙亦补充道：“我是第一名。”
　　等谭谙亦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话早就出口，已经晚了。
　　刚说完别人第二名，转头说自己是第一，她平时不会犯这种语言错误的，喜欢真是让人脑子糊涂，他不会觉得自己实在炫耀吧。
　　谭谙亦嘴角扯出一抹笑，顿时只觉得空气里忽然流露着诡异的尴尬。
　　谁料这时，陈津奚轻笑抬眼，终于开口和她说了今天的第二句话：“嗯，你也很厉害。”
　　谭谙亦：“......”
　　哪有柱子，让我晕一下。
　　纵然他的话没有半分揶揄或不满，可谭谙亦一直到坐下时都还有些局促。
　　二楼此时正是一天当中人最多的时候，等他俩上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一旁的的双人座位是空位了，所以两人不出所料坐在了一块。
　　谭谙亦拿出方才买的地理杂志，刚放到桌子上，帆布包里忽的震动一下，她又侧身去拿包里的手机。
　　刚打开，消息又发了一条，她点进去。
　　【哥哥：妈选完了。】
　　【哥哥：我们去接你。】
　　她打开聊天框，打完一句又按下删除键。
　　【以南：什么时候来啊】
　　对面秒回，似乎一直没跳出界面，就等她回复。
　　【哥哥：在等红灯，下个路口到。】
　　【哥哥：两分钟。】
　　谭谙亦指尖在屏幕顿了两秒，随即打字。
　　【以南：这么快？】
　　【哥哥：你有事？】
　　【以南：没，知道了】
　　谭谙亦关掉手机，准备收拾收拾下楼，其实把地理杂志放进包就能走，但她动作慢吞，假装理着包。打算找时机，问他明天还会不会来。
　　“谭同学。”
　　谭谙亦站起身刚想开口，不料陈津奚抬头先和她说话了。
　　“你明天还来吗？”
　　她看了眼旁边，没有别人，只有一个“谭同学”。
　　确定了是和她在说话，谭谙亦回道：“还来的。”谭谙亦停了一下，发觉自己说的太急切了，随后放慢语速道：“应该八点半左右，怎么了吗？”
　　他垂眼思索了两秒，又道：“我明天可能晚点到。”陈津奚抬头，“九点，你可以帮我留个位子吗？”
　　可以！当然可以！
　　那就不着急加他微信了，明天也来得及，或者再相处相处，等熟一点也行，自己看的书挺多，到时候看看他喜欢读什么，没准聊到共同话题上。
　　想到以后还可以在见到他，甚至说更多的话，谭谙亦觉得心里都要乐开了花。
　　谭谙亦面上不显，点了点头，“可以。”
　　谭谙亦下楼时，嘴角抿着笑，脸上可见些许喜色。
　　出去要穿过图书区，走出最后一道书架时，谭谙亦却被一道声音吸引住。
　　“你还没告诉他你喜欢他呢？”
　　少女心事被人戳中，她脚步停下，又在原地扫了眼周围，看到了说话的人。
　　原来是书架那面一个女生发出的声音，不过是和她朋友说的。
　　“唉，暗恋好苦。”另一个女生语气轻叹，后背倚靠在书架，有感而发：“可我发现，我竟然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
　　谭谙亦不禁念着这几个字，似要咂透。
　　两个女生还在唠，不过谭谙亦没再听进去，女生听她这么说，小声直呼：“没救了你。”
　　可没给谭谙亦思量多少的时间，手机又震动一声，她拿出打开。
　　【哥哥：在门口。】
　　【以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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