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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见屿说自己的态度对她和对别人不一样。
——好像是这样。
但为什么呢?真的是因为她是竞争对手吗?
才瑛隐隐觉得不对,因为她并不是个情绪外放的人,没道理因为对方是竞争对手就呛上了,不然她怎么不把年级前十都抓出来呛一呛呢。
桃见屿说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这又什么意思?
才瑛背着书包在各种饭店夜宵大排档的吆喝下匆匆而过,一整天学习上丰富的你追我赶后,已经没有余力控制自己的思绪了。
她感觉到自己面对桃见屿时,会自然地释放自己的另一面,更直接,但好像并不能说更具有攻击性。
这是很少很少有的体验。
她喜欢这样吗?
才瑛暂时还想不明白。
-
清晨,才瑛把书包放在座位上,开始从抽屉里找出要交的各科作业。
桃见屿一直没在座位上。
“她去哪儿了?我马上就要抱到老师办公室去了,就缺她了。”化学课代表抱着作业本,指着座位。
“我也不知道。”
才瑛弯腰从桃见屿抽屉里抽出来化学习题,翻了翻,看到作业是满满的潇洒笔迹,合拢放到了书堆的最上面。
化学课代表莫名说了句:“你人可真好。”然后转身走了。
第一节课上课铃响了几分钟后,桃见屿打了报告走了进来,脸色有点苍白。
“怎么了?”才瑛盯着黑板,悄悄问。
“早上起来胃疼,干呕。去校医室了。”桃见屿说。
才瑛侧过头,发现她唇色都是白的,身体微躬,捂着肚子,明显没什么力气。
“现在还好吗。”
“吃了包药,比刚才好多了。”
下课后桃见屿站起来,想去打热水。门口堵着两个男生在聊天,桃见屿没什么力气,站在他们身后,声音也不大。“麻烦让一下。”
两个男生依旧聊得热火朝天。
前桌这边还在问才瑛题目呢,就见才瑛毫无预兆地放下笔,走到后门,拿过桃见屿的热水杯,敲了敲两个男生,“堵在门口干什么,我出去打水。”
桃见屿看着才瑛的背影愣了下,无视了那两个男的有点尴尬又没拉下面子说抱歉的眼神,慢慢坐回到座位。
前桌手还撑在才瑛桌子上看戏呢,这边看到桃见屿这个样子,没忍住道:“好娇贵。”
说完前桌也愣了,毕竟说出来的话听起来那样不友善和嘲讽。
桃见屿听到了,理都没理她。头侧向另一边闭目养神了。
前桌脸色也没有很好看地转回去。
-
下午,桃见屿肉眼可见地好多了。
又恢复了精力。
这两节课数学小测,考完很快便当场对答案。
教室里一片哀叹起伏,啧啧作响。
桃见屿打上最后一个勾,也没见满意或高兴的神色。
才瑛发现这人在学习上,没有什么激情和动力,也没有什么得意和自满,打叉和打钩都是淡淡的,神情淡漠或恹恹。让人好奇究竟有什么事会让她真正开心起来,露出笑容。
才瑛也不是那种每天都乐颠颠的人,但打完最后一道大题的勾,好歹会露出满意的微笑。
瞥眼一看,桃见屿已经换了本书在看,这回是《活出生命的意义》。
这人,是不是有点厌世啊。
前桌唉声扭头,“才瑛!教教我呗,这道题!”
她把自己试卷铺在才瑛的桌面上时,也同时瞥到桃见屿试卷上满面的勾,只一眼就立刻收回。
但是空气好像某部分有一瞬间凝滞了。
桃见屿还是一样的没什么表情,也如往常不参与进她们。
才瑛敏锐地觉得这两人之间好像有点不对,怪怪的。
-
时间过得很快,年级的第一次月考就要到来了。不出意外的话,这次成绩也会算作T国交流选人的参考之一。
除了试卷变多,上课时埋头刷题的人更多了外,班级里似乎还有一种不太寻常的氛围。
才瑛在某次课间打完水回到教室时,看到一个同学经过桃见屿时,狠狠撞到了她的桌子。
桌子撞歪了,书、水杯、笔和其他用具倒了一地。
桃见屿立刻站了起来,看着那人,说不出话来。
那人只是回头看了眼,什么话也没说,直接从后门跑出去了。
那不是他们班的同学。
才瑛回到位置上帮桃见屿一起捡东西,问道:“怎么回事?”
桃见屿皱着眉头,脸色不太好看:“不知道,那人进来找生物课代表说话,突然走过来撞一下。”
才瑛抬头望生物课代表的方向看,他的脸色看起来有点尴尬,转过头没再看这边。
-
第三节是体育课,高一一周四节体育课,还算可以,基本上做完热身运动,跑两圈操场吗,就让她们解放了。
才瑛正想跑下操场再多跑几圈,运动一下,被迎雅叫住了:“才瑛!打羽毛球吗!”
迎雅开心地朝她挥着羽毛球拍。
才瑛觉得打羽毛球也不错,便道:“好啊。”
从体育器材箱里挑挑拣拣没有坏掉的羽毛球是件费功夫的事情,才瑛弯着腰找呢,就听到一句——
“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讨厌桃见屿了。”
才瑛抬头,是不知道哪来的路过器材室的学生大声说的,已经走了,只能看到背影。
回头看迎雅尴尬地站在那里。
两人一起坐在操场边上。
迎雅才说:“最近,桃见屿在班里……呃年级里的风评都不太好。”
“什么啊。”才瑛说。
迎雅皱起鼻子:“嗯……我想想。说她高傲,说别人跟她说话都爱答不理,很拽之类的。”
“好像是谁先把7班议论她的聊天记录放出来,然后又有人在年级大群里说她。”
“说她家里有钱,是富二代,炫富,手上带的表,和穿的鞋都挺贵的,他们说是大小姐不愿意跟奴才玩。还说了几个她蔑视同学穷、蠢或者低情商发言的故事。”她摆了摆手,“但都不知道真假。”
才瑛:“哪来这么多罪名。”
迎雅小声说:“还有更离谱的呢,说她是变态,喜欢进男厕所偷窥。”
“?”才瑛实在是觉得荒谬。
“……年级大群?”
迎雅郁闷道:“大部分应该是年级大群吧。周末就有人这样在年级群里阴阳怪气她呢,我看到也挺生气的。”
过了一会儿,迎雅好奇问:“那你跟她当了这么久同桌,你觉得她是怎么样的人呀?她好像都不太愿意跟别人说话,我就不太敢跟她说话。”
才瑛低头看着斑驳的树影落在脚边。
不同于其他同学的感受,一个月的相处下来,桃见屿在她看来的确不是个冷酷傲慢的人。
沉静,独立于周遭,大多时候维持着自己认可的礼貌和体面,带有少女独有的,疏离而优越的冷。
她看起来并不好相处,大概率是因为她不喜欢笑,还天生长了一张看似厌烦冷淡的脸,唇角向下,眉目疏离。
成绩优异却没从成绩中得到快乐,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却像是没找到自己的位置,还喜欢看有关于人生哲理的书,像动画里总是带有淡淡厌世感的女角色。
仔细看,会看到她有一双明亮的、灵秀的眼睛,会发现她干脆,直接,毫不掩饰的姿态,却并不无礼。
她是骄傲的白天鹅,是块硬骨头。你在她身上找不到下口的地方,她不会给出好脸色,不会戴上社交面具,不会虚与委蛇,不会制造表面社交柔和的泡泡。
但是,才瑛感到,桃见屿这样才“对”。
桃见屿就该这样。
十几岁的年纪,谁要让着谁,谁又讨好谁呢。
才瑛很仔细地想了想,想到她们俩晚自习捧着桃见屿的书各看一本,想到桃见屿抱着作业本静静地等待过道的人发现她并给她让路,想到她大多数的沉默,想到她被撞掉了书却发不出火。
突然觉得这个人有点笨拙。
想到桃见屿对她直白说出的感受,带有直觉色彩,却的确准确。
一个人如果喜欢你的真实,那她应该也喜欢真实的自己。
才瑛张口道:“我觉得她有点笨……”
话一出口,立马引来迎雅一个惊恐而扩瞳的眼神。
“我感觉的话,她是个很诚恳、直率的人,也挺随和的。”才瑛找了半天词,说得慢慢的。
迎雅更不解了,这人想了半天,又绕出来三个感觉八竿子打不着的词。“……其他不说,你是不是对随和有什么误解?”
才瑛说:“那你看我随和吗。”
“算是随和啊。”
“啊,是吗。”才瑛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进步啊。”
“啊?你装的啊?”
才瑛逗完人,继续补充道:“天真,心思很干净,真实。”
“停停停……”
迎雅坚决不让才瑛再说了,纳闷地说要回去狠狠提升语文素养,语文考试绝不能败在她这样的人手里。
而才瑛心里有些梳理不过来,这跟做题不一样,数学题只有一个准确的答案,物理题也有用于描述的唯一定理。人与人交往之中,有万千种反应,万千种解法和评价。
即便以才瑛聪明的脑子来说,也是刻意模仿和学习了数年才达到今天这种勉强能好好社交的程度。
但她还是有大把事情想不清楚,人还是太复杂了,不论是自己还是她人。
她一个人绕着学校里的环绕绿道走着,踩在一个又一个阳光斑块上,发丝上的光芒也随之跳动。
谁能想到一偏头,就看到不远处树影下,坐在石阶上低头写画的桃见屿。
一瞬间福至心灵。
她是一汪清冽的潭水,冷而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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