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拏云志

作者:一砚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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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途上的旧时光


      黑色轿车驶离杭州城时,夜色已经漫了上来。车灯劈开前路的黑暗,将路边的梧桐树影拉得忽长忽短,车厢里静得能听见引擎的轻响,还有两人间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林若雪望着窗外掠过的灯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的边缘,忽然听见顾霆钧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带着夜色特有的低沉:“还记得武昌的昙华林吗?那年夏天,你借走了我的怀表。”

      林若雪的心猛地一震,像是有根沉寂多年的弦被轻轻拨动。她转头看向顾霆钧,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侧脸在路灯的光影里忽明忽暗,眼底藏着她从未见过的柔软。“怎么突然想起这个?”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刚才在菜馆,看见你手腕上的银链,”顾霆钧的目光落在她腕间,“想起你当年把怀表系在手腕上的样子,说要用来算游行的时间。”

      这句话像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林若雪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武汉中学的白墙黛瓦、草坪上的白色帐篷,还有琉璃瓦、小阁楼,忽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那是1931年的夏天,顾老爷的升迁宴上,顾霆钧穿着笔挺的西装,毕恭毕敬地站在衣香鬓影的宾客中,眼底却藏着与浮华格格不入的清冷。。。。。。

      顾府的草坪被装点得格外华丽。白色帐篷下,留声机流淌着轻柔的爵士乐,银质餐具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表面上这是顾老爷的西式生日派对,实则是顾家老爷的升迁宴。宾客们衣着光鲜,谈笑间皆是官场商场的门道,也不乏各国商人。

      就读于文华中学的他,在大人们眼中,他总是那么听话温顺。

      "霆钧,过来见过张省长。"父亲的声音穿透爵士乐的旋律,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顾霆钧合上怀表,转身时已换上温顺的笑容,高大的身影穿过衣香鬓影的宾客,白衬衫的领口挺括得像块熨帖的钢板。

      他微微颔首,与张省长握手时,目光飞快扫过墙上的挂钟:2点05分。离林若雪约定的集合时间还有五十五分钟。

      "听说霆钧在文华中学总考第一?"张省长拍着他的肩膀,语气热络,"后生可畏啊,将来定是栋梁之材。"

      "张伯伯过奖了。"顾霆钧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还得多向您请教治国之道。"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母亲正拉着张小姐往这边走,那姑娘的粉色洋裙在人群中像朵扎眼的花。母亲像是对刚进门的儿媳妇一样,向留学回国的省长千金介绍着顾府的情况。

      寒暄的间隙,他借着整理袖口的动作,再次摸了摸怀表——林若雪说过,"三点整必须赶到政府门前"。

      "失陪片刻。"顾霆钧对众人颔首,转身走向洗手间时,脚步沉稳得像座移动的山。穿过回廊时,他对侍立的佣人低声吩咐:"告诉夫人,我去书房取份文件,十分钟就回。"声音不大,却带着让人无法置疑的笃定。

      对面汉阳龟山附近烟囱林立,部分的煤矿就是走水路运输到汉冶萍公司汉阳码头,然后到汉阳钢厂加工运输到汉阳造。"战场上的枪炮也不知怎么用的,现在连东北三省都没了。"谢明辉望着江面,语气中满是无奈。刘书记推了推眼镜,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租界里的洋行还在源源不断地输送军火,是该让他们付出代价了。"此时武汉各所学校的学生们,正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收回租界的游行活动。武昌高师的学生们在油灯下起草宣言,武汉中学的演讲队反复练习着口号。

      武汉中学的图书室阁楼里,木楼梯踩上去咯吱作响。顾霆钧推开门时,林若雪正站在长桌前,用红漆在木板上画游行队伍的阵型图。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发辫用根粗麻绳系着,侧脸在油灯下像块清瘦的玉。

      "路线改了。"她头也不抬,指尖点在"积玉桥"三个字上,"刚才收到消息,南京来的特派员在那边增设了岗哨,得从胭脂路绕过去。"她的声音清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完全不像个十五岁的姑娘。

      顾霆钧走到桌前,目光落在图上新增的路线。他的手指很长,轻轻按在"胭脂路"的拐角:"这里窄,容易被夹击。"

      "所以才要你带第一队。"林若雪抬头看他,眼睛亮得像淬了火,"你的人高,能护住后排的女生。"她从抽屉里拿出叠红袖章,塞进他怀里,"三点准时出发,迟到一分钟,整个计划都可能泡汤。"

      顾霆钧接过红袖章,指尖触到她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他看着她鬓角的汗珠,想说句"小心",话到嘴边却成了:"知道了。"只有谢明辉在一旁偷笑——谁都看得出,这位顾家少爷在林若雪面前,温顺得像头被驯服的狮子。谢明辉跟顾霆钧补充道:“此次活动部署是党组织经刘书记传达,会有相关党组织人员进行声援。”

      离开阁楼时,林若雪忽然叫住他:"你的怀表借我用下。"她把表链缠在手腕上,"算时间用。"阳光透过木窗棂落在她手腕上,银质表链衬得她的皮肤愈发白皙。

      顾霆钧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枚父亲在巴黎拍来的怀表,从来没这么合适过。

      顾府的宴会正到酣处,香槟塔折射出炫目的光。顾霆钧准时从书房回来,西装上沾了点墨水——那是他故意蹭的,为了让这场"取文件"的戏更逼真。

      "怎么去了这么久?"母亲替他拂去肩上的灰尘,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

      "找份旧报纸耽误了。"他从容地拿起酒杯,对张小姐举了举,"刚才说到哪里了?您说美国的女子大学很自由?"他的目光温和,语气诚恳,仿佛刚才在阁楼里接过红袖章的人不是他。

      张小姐脸颊微红,正要开口,却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管家匆匆进来,在顾厅长耳边低语几句,厅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怎么了?"母亲紧张地问。

      "没事,"厅长摆摆手,强装镇定,"几个学生在政府门前闹事,已经派人去处理了。"他瞥了眼顾霆钧,"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激进。"

      顾霆钧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杯壁上凝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他低头抿了口香槟,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心里却在计算:现在是2点40分,按林若雪的计划,队伍应该刚过胭脂路。

      "学生血气方刚,也是好事。"他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倾向,"总比麻木不仁强。"

      父亲锐利的目光扫过来:"你懂什么?听政府安排,才是正道。"

      顾霆钧没再说话,只是望着窗外的天空。云层很厚,像块沉甸甸的铅,他忽然想起林若雪说的:"乌云再厚,也挡不住太阳。"他悄悄摸了摸口袋里的短棍,那是林若雪硬塞给他的,说"防着点总没错"。

      武昌政府门前的广场上,人潮像涨潮的江水。顾霆钧站在第一排,高大的身影像座移动的屏障,将举着标语的女生护在身后。他没戴红袖章,那东西被他藏在衬衫里,他着急从家里跑过来,没来得及带上。

      "打倒帝国主义!收回租界!"谢明辉站在临时搭的高台上,声音穿透嘈杂的人声。

      林若雪的蓝布衫被风吹得鼓起来,手里的传单像只白鸟,继续喊道,"南京政府不能只知道妥协,我们要的是真正的主权!"顾霆钧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她站在阳光下,发梢闪着金光,明明比他矮了一个头,却像座永远不会倾斜的山。

      顾霆钧忽然感觉到,谢明辉不愧被大家认为是天生的革命者。以前他总觉得这话夸张,此刻却由衷地认同。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谢明辉当机立断:"第一队跟我守住正面,第二队从侧门绕去邮电局发宣言!"他的目光落在林若雪身上,"按原计划,保护文件!"

      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文件"指的是各校联合签名的抗议书。林若雪和顾霆钧点头的瞬间,警棍已经挥了过来。他侧身挡住身后的女学生,警棍结结实实打在他背上,疼得他眼前发黑,却死死咬着牙没出声。

      混乱中,他看见林若雪被几个警察围住,正奋力将一卷纸塞进墙缝。他想也没想就冲过去,用身体撞开警察,低声道:"走侧门,我掩护!"

      林若雪抬头看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坚定取代:"你小心!"她转身钻进人群时,辫梢扫过他的手背,像道温柔的闪电。

      顾霆钧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转身面对警察。他没反抗,只是平静地站着,高大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像个沉默的惊叹号。

      “当年谢谢你和明辉掩护我,我才没受牢狱之苦。” 林若雪打断了回忆。

      “还是有人陪着聊天的路程不无聊,我们快要进南京城了啰。”顾霆钧接着说,

      “顾大哥给我讲讲,后来你俩在警察局都发生了什么?明辉回来只字未提呢!”

      顾霆钧回忆着。。。。。。

      林若雪在谢明辉和顾霆钧的掩护下逃脱,顾霆钧和谢明辉被带去警察局。

      警察局的灯光惨白,照在顾霆钧脸上。他坐在审讯室里,白衬衫被撕破了,却依旧坐得笔直。对面的警察知道他是顾厅长的儿子,语气客气却带着压力:"顾少爷,说吧,谁是领头的?"

      顾霆钧没说话,只是看着桌上的台灯。宋警官强调到,“这次游行由共产党参与,已经惊动
      南京那边了,你爹都会被你牵连。快老实交代,大家都好。 ”

      灯光太亮,晃得他想起林若雪阁楼里的油灯,昏黄却温暖。可他漠视地王者望着审讯室的角落,嘴巴都不张开。

      不一会,有人敲门进来,贴到宋警官耳边说了些什么。

      "你父亲已经在外面等了。"警察换了副语气。就这样,顾霆钧被带回了顾府。

      门被推开时,顾霆钧看见父亲铁青的脸,母亲红肿的眼睛。他站起身,没等父亲开口,先低声道:"父亲、母亲,我刚出门透口气,被蜂拥而至的人群推搡着去了政府门口"。

      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真的与我无关。”

      回家的车里,一路死寂。母亲的抽泣声像根针,扎得人心里发慌。父亲直到下车才开口,声音冷得像冰:"南京政府来电了,说这事影响极坏。你,收拾东西,下周去英国。"

      顾霆钧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知道了。"

      他被禁足的第三天,谢明辉托人送来张纸条,上面是林若雪的字迹:"听说你要走,勿念。游行虽败,火种不灭。另:怀表暂存我处,待你归来奉还。"

      顾霆钧捏着纸条,指尖微微颤抖。他忽然想起那天在阁楼,林若雪把怀表系在手腕上时说:"这表走得准,像你这个人。"原来她早就看出,他看似温顺的外表下,藏着不肯动摇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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