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尽头的第七次告白》

　　一、熄灯协议

　　返程票在沈霁指间微微震动，如同隔着纸搏动的心脏。

　　票面浮起暗红色的倒计时——00:29:17。

　　广播在同一时刻切入电流杂音，女声被拉扯得变了调：

　　“各位乘客，列车即将执行熄灯协议。

　　协议期间，禁止凝视任何反光物超过三秒。

　　违规者将被车窗回收。”

　　灯光应声而灭，只剩走廊地面一条暗紫色的安全线幽幽发光。

　　顾沨扣住沈霁手腕，低声道：“跟我数灯。”

　　“数什么？”

　　“数还剩几盏灯没熄灭——那是留给活人的出口。”

　　二、车窗规则

　　03号车厢的壁灯一盏接一盏熄灭。

　　每灭一盏，车窗就亮一分，像被揭开的黑色幕布。

　　第一面窗：

　　夜色中浮现KM247月台的残影，铁轨断口处站着穿校服的少女，她抬头对沈霁微笑，右眼空洞。

　　沈霁下意识后退，顾沨的手已经挡在他眼前。

　　“别数她的睫毛。”

　　“三秒限制？”

　　“两秒半。”

　　第二面窗：

　　出现沈霁十七岁的教室，风扇坠落，血泊里躺着一只泰迪熊的纽扣眼。

　　沈霁呼吸一滞，顾沨用指节轻敲他腕骨，“把注意力给我。”

　　“怎么给？”

　　“背一遍你的身份证号。”

　　荒唐，却有效。

　　沈霁背到第十位时，那面窗暗了下去。

　　第三面窗：

　　顾沨出现——不过是少年模样，十五六岁，穿灰毛衣，右眼缠着纱布，手里握着一把手术刀。

　　少年顾沨对着窗内无声开口：

　　“如果我剜掉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就能忘记你？”

　　顾沨本人面无表情，只将伞尖抵在地面，发出极轻的“叮”。

　　窗内少年抬刀，刀尖对准自己瞳孔。

　　时间仿佛被拉长。

　　沈霁忽然伸手，覆在顾沨手背上。

　　“别看。”

　　“我看过无数次。”

　　“那就别看这一次。”

　　三秒过去，窗灭。

　　三、镜中人

　　还剩最后一盏壁灯，灯丝颤成红线。

　　灯下是一面落地镜，镜框包铜，镜面却像水面般晃动。

　　镜子里没有他们的倒影。

　　只有返程票悬浮在半空，裂纹扩大，渗出细沙。

　　沙粒落地，拼成一句话：

　　“拿走镜子里的车票，裂缝会愈合。”

　　沈霁伸手，指尖穿过镜面，冰冷触感如同伸进深井。

　　镜里突然探出一只与他一模一样的手，扣住他手腕。

　　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拖进去。

　　顾沨的伞柄及时横插，卡住镜框。

　　铜框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扭曲声。

　　“松手，”顾沨说，“否则一起被拖进去。”

　　沈霁却看见镜中自己的右眼开始沙化，空洞里溢出KM247的编号。

　　他忽然明白了：

　　“拖进去的不是我，是返程票。”

　　话音落下，返程票从沈霁指间脱落，被镜中人夺走。

　　裂纹瞬间爬满镜面，如同蛛网。

　　顾沨抬手，折刀出鞘，划向镜中人的手腕。

　　没有血，只有碎玻璃般的反光。

　　镜中人松手，返程票掉回现实。

　　镜面轰然碎裂，碎屑却悬浮在空中，组成新的数字：

　　00:14。

　　最后一盏灯熄灭。

　　四、零点十四分

　　黑暗中亮起幽绿的应急灯。

　　广播电流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铁轨摩擦的尖啸。

　　列车开始急刹。

　　沈霁踉跄，后背撞上某扇车窗。

　　玻璃冰冷，却没有倒影。

　　他意识到：车窗变成了单向透视镜，外面有东西正在看他。

　　顾沨的手电筒亮起，光圈里出现一张折叠椅，椅上坐着穿列车长制服的无脸人。

　　制服胸牌写着：

　　CONDUCTOR 00:14

　　列车长手里捧着铜铃铛，铃舌静止，却滴答落沙。

　　沙粒落地，拼成箭头，指向车厢尽头。

　　尽头是一扇从未注意过的门：

　　【行李寄存处】

　　五、行李寄存处

　　门没锁。

　　里面是一排排老式储物柜，柜门锈迹斑斑，锁孔却闪着银光。

　　柜子编号从001到247。

　　247号柜门虚掩，缝隙里渗出暗红色光。

　　沈霁伸手，柜门自动弹开。

　　里面只有两样东西：

　　1. 泰迪熊的左眼玻璃珠。
　　2. 一张新的返程票——完整，无裂纹，却用血写着：

　　“归还者：沈霁。”

　　玻璃珠触手冰凉，像握住一块冻结的眼泪。

　　返程票背面多了第三行铅笔字：

　　“不要相信返程票。”

　　字迹与之前“不要相信顾沨”出自同一人。

　　顾沨用指尖摩挲那行字，低声笑：“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早来过。”

　　“谁？”

　　“也许是下一个我们。”

　　六、裂缝合拢

　　返程票与玻璃珠同时放入口袋的瞬间，列车发出最后一声长嘶，停稳。

　　车窗重新亮起，外面是KM247月台——

　　却空无一人，连风都静止。

　　广播最后一次响起，声音变成顾沨的嗓音，温柔得近乎残忍：

　　“各位乘客，终点站到了。

　　请带好您的死亡证明，有序下车。

　　特别提醒：

　　返程票一旦使用，回忆即开始折旧。”

　　车门滑开。

　　月台的灯一盏盏亮起，像被倒放的熄灯协议。

　　沈霁踏出第一步，回头时，顾沨仍站在门内。

　　“你不下车？”

　　“我下车太多次，”顾沨抬眼，“这次轮到你先走。”

　　沈霁伸手，顾沨却退后一步。

　　列车门合拢，顾沨的脸在玻璃后模糊成一片雪。

　　返程票在口袋里剧烈震动，像心脏最后一次跳动。

　　票面上的倒计时归零——

　　00:00:00。

　　世界骤然安静。

　　七、尾声·月台尽头

　　沈霁独自站在KM247月台，手里攥着泰迪熊的玻璃眼珠。

　　眼珠里映出两道并肩的影子。

　　一道是他。

　　一道是空白。

　　风从铁轨断口吹上来，带来一句极轻的耳语：

　　“第三章结束，请保管好你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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