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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佳人一笑
夏日的午后,书房里静得只剩下纸页翻动和笔尖沙沙的声响。沈若臻坐在宽大的书案后,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眼镜,正专注地审阅着一份合同条款。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白皙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进。”沈若臻头也未抬,只是指尖在纸页某处做了个标记。
门被推开,项明章端着个白瓷碟子走进来,新鲜的荔枝堆成小山,红壳上还缀着晶莹的水珠。他将碟子放在书案一角,正好压住了一摞文件。
“歇会儿。”他说,声音里带着惯常的、不容置疑的温和。
沈若臻这才抬眼,目光掠过荔枝,镜片后的眸子亮了亮,那是他极喜欢的。可他还没来得及伸手,项明章已绕过书案,站到了他椅旁。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刚沐浴过的清爽气息,还有一丝……极清甜的果香。
沈若臻微微偏头,项明章的手臂已从身后环了过来,结实地揽住他的肩。一个吻,带着同样的清甜气息,不偏不倚,落在他的耳根。那地方本是沈若臻的敏感处,温热触感携着细微的酥麻瞬间蔓延,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耳廓迅速染上一层薄红。
“项明章……”他低唤,有些无奈,更多的是赧然。
项明章低笑,气息拂过他发红的耳尖,没退开,反而将下颌轻搁在他肩窝,姿态亲昵而占有。
沈若臻定了定神,那缕萦绕不散的甜香愈发清晰。他并非有意探寻,只是这气息太特别,与他记忆中岭南佳果的鲜甜别无二致。他目光转向那碟荔枝,又飞快地瞥了一眼肩头上方那张带着得逞笑意的脸。
“厨房里的荔枝,”沈若臻开口,声音平缓,带着他特有的、沉浸在书卷里浸润出的清润质地,“是不是少了几个?”
项明章眉梢微动,似乎没料到他这般敏锐。
沈若臻也不等他答,自顾自地说下去,目光落在那些饱满的红色果实上,像是在对荔枝低语,又像是在陈述一段遥远风雅的故事:“古时,也有人嗜爱此物。为博佳人一笑,不惜令人千里疾驰,只为将枝头最新鲜的风露,及时送至那倾国者的眼前。”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点了点光滑的瓷碟边缘,“‘一骑红尘’,劳民伤财,后人读史,多叹其奢靡昏聩。”
项明章安静听着,环着他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些。
沈若臻感受到那力道,侧过脸,镜片后的眼眸清亮,望着近在咫尺的人:“你说,那飞骑日夜兼程时,可知自己运送的不仅是几颗鲜果,更是一桩足以流传后世、喻示宠爱乃至祸端的典故?”
“典故是死的,人是活的。”项明章终于开口,声音压得低,带着磁性的震颤,透过相贴的躯体传来,“我只知道,某人看书久了眼睛会累,吃了甜的会高兴。”他的唇几乎再次碰到沈若臻的耳廓,“至于提前尝两个……总得试试是不是最甜的那批,才好拿来进献,对不对?”
“强词夺理。”沈若臻轻斥,可那红晕却从耳根蔓延到了脖颈。他想推开身后这具坚实的胸膛,却被禁锢得更牢。项明章的吻又一次落下来,这次不再是耳根,而是顺着颈侧细腻的皮肤,缓缓游移,带着灼人的温度,最终覆上他因惊愕而微启的唇。
清甜的荔枝气息在唇齿间彻底弥漫开来,攻城略地。沈若臻眼前的光景模糊晃动。所有的典故、道理,在这不容置疑的亲密间,都溃散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
吻毕,项明章稍稍退开,拇指抚过沈若臻湿润嫣红的唇瓣,拭去一点水光。他眼底的深暗尚未褪去,语气却已恢复了几分平日的从容,甚至带了点戏谑:“沈行长博古通今,那一定也知道,荔枝不耐久存。既然典故里的人千方百计要争个新鲜,我们何必暴殄天物?”
他松开手臂,转而拈起一枚最大的荔枝,利落地剥开。莹白如玉的果肉脱壳而出,汁水丰沛,他将其递到沈若臻唇边。
沈若臻气息仍未平复,眼睫低垂,看着眼前这诱人的果实,又抬眼看了看项明章含着笑、却意味悠长的眼睛。片刻,他微微张口,就着对方的手,咬下了那瓣清甜。
汁水在口中迸开,鲜甜直抵心尖。
项明章看着他咀嚼,喉结微动,自己却并未再吃,只将沾了汁水的手指随意擦了擦,目光却始终锁在沈若臻脸上,像是在欣赏比荔枝更珍贵的景致。
窗外蝉鸣鼓噪,书房内却一片静谧,只有果壳落入瓷碟的轻响,和偶尔纸张被风拂动的窸窣。那碟荔枝被解决大半,沈若臻指尖也染了些许黏腻。项明章适时递过一方干净湿巾,等他擦完,极其自然地接过,连同自己指尖的一并擦拭干净。
“下次,”沈若臻忽而开口,声音还带着些微喑哑,却努力维持着镇定,“想吃便直接吃,不用……”他斟酌了一下,“不用找什么试甜的借口。”
项明章闻言,笑意更深,那双时常显得深沉锐利的眼睛里,此刻满是得逞后的慵懒餍足。他将用过的湿巾团起,精准投入角落的纸篓。
“好。”他答应得干脆,“都听你的。”
光影偏移,时间悄然流淌。项明章没再扰他,只拖了张椅子在旁边坐下,随手拿起一份财经杂志翻阅。书房里恢复了安静,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沈若臻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文件,字句却似乎比之前更难聚焦。唇上残留的触感,耳畔低沉的语调,还有那萦绕不散的、属于两个人的清甜气息,丝丝缕缕,扰人心神。
他知道,这一下午的效率,怕是要大打折扣了。而这一切,都源于那碟不该过早少了两个的荔枝,和那个总是不讲道理、却让他无可奈何的项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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