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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宝珠照常上工。
医馆门外分外热闹,围了一圈人,江宝珠捂着挎包好不容易才挤进去,只听得一阵哭天喊地的嚎啕。
哭嚎的一家人她认得,为首的两人是同村无赖王石头他娘刘翠芳和他爹王大麻,身后跪着的身形瘦弱,面色发黄的女孩是妹妹王小麦,侧边躺在草席上肥头大耳的是王石头。
王石头成天游手好闲,酗酒成性,好色下流,村里的姑娘都被他调戏个遍。刘翠芳又极为护短,但凡有人到他家讨说法,先反口咬定是人勾引她儿子,言语尖酸刻薄,直骂得人抬不起头来。
她平日就算是哭也带着几分算计,可今日看她鬓发斑白,眼圈红肿,倒不像伪装。江宝珠正要问旁边的人发生什么事了,青萍却已看见了她,拽着她进了医馆大堂找了个最佳观赏点坐下,又递给她一把瓜子。
青萍一脸喜色同她道:“昨日你没来,可错过大热闹了!”
她绘声绘色将昨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宝珠。
昨日午时,王石头被发现倒在山上猎户留作捕猎的陷坑里,双腿被坑底的尖木贯穿,送来医馆时只剩一口气吊着,还是医馆众人合力救治才把人从鬼门关上抢了回来。谁知今天一早王家人就不认了,说大夫都是庸医,恶意把她儿子的腿截掉,害王石头残废,闹着要医馆赔偿。
江宝珠看向门前,王石头满脸青紫躺在草席上的被褥下,本该是腿的地方空荡荡一片,果然没了。
青萍咬着牙恨恨地说道:“我昨日光是擦洗血迹都用了两个时辰,好狼心狗肺的一家人,就不应该救他。”
作为被王石头骚扰过的人,如今王石头落到这个下场,青萍自然是开心。
堂前围观众人有幸灾乐祸的,也有怜悯王家的,神情各异。
江宝珠倒是没什么情绪,当年双亲相继去世后,王石头欺负她是个孤女,成日带人提亲骚扰,只是突然有一次夜间酗酒摔跛脚,就没再纠缠了。后来刘翠芳也来闹过,说江宝珠是个煞星,克死双亲如今又来克她儿子。
当时萧重云刚中秀才,一回县里直奔宝珠家,身后还跟着敲锣打鼓贺喜的乡绅里正,看到这一幕当即变了脸,将人扭送到官府,刘翠芳结实吃了十大板子后才消停。
前两月夜间来敲门和爬墙的人,江宝珠虽未直接看到他的正脸,却也通过身形,猜测是王石头。
江宝珠只觉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却又隐隐觉得这些事情之间有什么联系,她理不出来头绪。
一场闹剧到了正午也没结束,眼看医馆准备歇业报官,刘翠芳见讨不着好,又不想支付昂贵的药钱,转头把王小麦推到医馆里,叫嚷着要拿闺女抵债。
她动作粗鲁,推攘间露出大片皮肤,本就单薄的衣衫抵挡不住寒气,王小麦在初春天气中瑟瑟发抖,双眼流着泪,抓着母亲的衣裳希望她回心转意。
王石头在家一向好吃懒做,家里农活都落到了女眷头上,小麦虽然年已十五,却因为长期劳作、食不果腹,发育的身材矮小,像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以往王小麦饿狠了或在家受到打骂,江母会安慰她,塞些吃食给她。后来因为王石头的事,江宝珠再不与王家来往,但是偶尔碰见王小麦,她总会恭敬唤她一声姐姐。
江宝珠一向心软,尽管王小麦没求救于她,她还是拿了件衣裳走了过去裹在王小麦身上。正要出言劝阻,却看见刘翠芳凄怆的神色变得愤恨狰狞了起来,暗想一声:不好。
果然刘翠芳将一腔怨气尽数发泄与她,冲上前来破口大骂,还是以前那一套,骂她克父克母,骂她是妖女,给王石头下了什么咒,她儿子才会这么倒霉。
几年前,王石头求娶江宝珠时瘸了腿,前些日子王石头吃醉酒回家醉醺醺地说了要趁萧重云不在,给江宝珠个教训,给刘翠芳报仇,转眼间连腿都没了。
刘翠芳本能觉得症结在江宝珠那里,江宝珠自小她就不喜欢,生在穷乡僻壤里,长得却跟个祸水一样,勾的儿子成天惦记,才遭了祸。
她越想越生气,说出的话也越来越不堪入耳,说着说着动手撕扯她,被青萍拉住,不料一直沉默着的王大麻突然气势汹汹冲上前来,蒲扇一样的大手举起。
只是扬起的手还未落下就被人猛踢了出去。
江宝珠抬眼望去,来人玉质天成,一身贵气,正是秦霜的兄长,身边立着一个面容白净,侍从打扮的少年,正缓缓收回腿来。
这少年看似瘦弱,却能将人高马大的王大麻踢出半米远,王大麻仰面躺在地上,连痛呼都未来得及发出,便晕死过去。
刘翠芳哭嚎着扑了上去,秦晏怀厌恶地拧了一下眉,莫风觑他神色,唤了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将这一家人拖了出去。
见无热闹可看周围人也渐渐散去,刚刚还喧闹的医馆霎时沉寂下来,秦晏怀一人静静坐在正堂待客椅上,莫风已被他安排同大夫交涉,询问秦霜月的治疗事宜。
江宝珠犹豫片刻还是沏了一壶茶走了过去。
医馆没有名贵的茶叶,江宝珠端的这壶是她自创的果茶,其中加了新鲜柑橘和梅子,煮开时撒了一把干桂花,喝起来清香酸甜,喝过的人都赞不绝口。
她自己喝时会加点饴糖,因为拿不准秦晏怀的口味,将饴糖放在小碟子里,让他自己加。
一碟饴糖几乎都被加了进去,秦晏怀教养极好,勺子搅弄时未发出半分声响,姿容俊美,举止优雅,引得青萍不时偷看,江宝珠平日对着萧家两兄弟数一数二的脸,已然免疫了,只是有些讶异秦晏怀竟如此嗜甜。
一壶茶见了底,江宝珠又新沏了一壶,这次她直接加了饴糖,秦晏怀品了一口,掀起薄薄的眼皮看她,江宝珠自认是个说话的好机会,她微微躬身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江宝珠性格实在内向,加上萧重云的醋劲,她鲜少有和外男交流的机会,说出这句话好像用尽了勇气,秀美的脸庞绽开一片芙蓉色。
秦晏怀自下而上打量着她,将她这副局促的神态尽收眼底,那股桂花香味在鼻尖若隐若现,嘴里半块未融化的饴糖被他嚼碎混着这股桂花香咽下。
喉结滚动,道:“无妨。”
他自觉对江宝珠有意,便想当然地将她归为掌中之物,面上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心里已盘算回多个强取豪夺的戏码了。
第一次见到江宝珠的时候他正沉在冰冷的潭里,秦晏怀自小嗜血重欲,七岁那年遇刺时,就能佯装弱小趁人不备将人斩杀,温热的液体洒了满脸,沐浴在血中竟使他感到痛快。
母亲发现他与常人不同的这点后,立即将他送到禅院,苦修多年,他自觉学会了这套克欲法子,每当心绪烦乱欲念深重时,便将自己沉在冰潭里,任上流的瀑布涤净心绪。
只是这次,他刚沉下去便被人打断了,半张脸浮在水面上,一双还带着血腥欲望的眼睛锁定来人,来人半蹲在水潭边,清凌凌的眼睛充满关切又含着一丝瑟缩地望向他,问他是不是不小心落水,需不需要帮助?
透过水面,她的声音如弹跳的玉珠清脆在耳边绽开,秦晏怀微微点头伸出手来,又在来人拉住他手的那一刻,恶意使力将人拉入水里,跌进他的怀里,莹润软肉落了满怀。
所有这个时候靠近他的人都该死,他施力想要把人按入水里,可手下的肌肤温润凉滑,是他未曾体验过的触感。
他这才细细打量她,怀中的女子被吓到了,双手死死攀上他的脖颈,乌黑的眼睛氤氲雾气,红润的唇瓣微张,隐隐能看见红腻的舌。浑身都被打湿了,像温驯的小鹿被掠食者按住一般在他手里瑟瑟发抖。
翻滚的杀欲被另一种陌生的欲望取而代之。
从那时起,他就恍若被蛊惑了一般,忍不住盯着她看,明里暗里把人细细看了个遍,他不懂这种欲望叫什么,只知胸腔烧着一把火多年的克制快要焚烧殆尽。
指尖还残留着她腰间的温软触感,他想要那双氤氲雾气的眼睛只望向他,那截脆弱的脖颈只为他仰起。
见宝珠道完谢呼出一口气想要离开时,他又缓缓开口将人留下,“昨日你没来,舍妹很是惦念。”
昨日她腰酸腿疼,出行不便,个中情由耻与人道,江宝珠随口搪塞过去,又贴心地问了秦霜月病况如何,听闻秦霜月恢复得不错,这才放下心来。
该说的话都说尽了,江宝珠不好再留,转身兀自做自己的事,只是背后隐隐滚烫,像是有人一直在看。
她偷偷往后觑了两眼,得出的结论令她心惊肉跳。
他在看她。
对于这个男人,她一直觉得莫名古怪,初次见面她以为对方落水才好心搭救,后来暗地里向秦霜月打听后才知道,秦晏怀是会凫水之人,那他就是专门在寻她开心。
她不觉得一个已成婚的村妇能对权贵有什么吸引力,只是暗暗地想,以后还是让青萍去送药,她决计不于这些贵人产生不必要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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