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耀眼，冉冉升起

　　赵母在旁笑着擦了擦手：“你小子话怎么这么多。”做势要过来收拾赵星河，这时许母和张姨提着饭盒就进来了。
　　许冉冉在母亲进来的一瞬便红了眼角。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硬是咬着唇没让它落下。“冉冉”，许母的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刚唤出女儿的名字，滚烫的眼泪就毫无预兆地砸在手背上，洇开一小片湿痕。许冉冉再也绷不住那根紧绷的弦，快步奔过去扑进母亲怀里，双臂死死环住母亲的腰，长时间积压的思念与委屈，在触及那熟悉又温暖的体温时彻底决堤。她埋在许母肩头放声痛哭，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只能一遍遍重复着“妈”，那一声又一声的呼唤里，藏着太多说不出的苦楚，泪水汹涌而出，很快浸透了许母的衣襟。
　　许母僵了两秒，随即用更紧的力道回抱住她，枯瘦的手掌顺着女儿的背脊反复摩挲，像小时候哄哭闹的她那样，喉咙里溢出压抑的呜咽。
　　“我的傻孩子，苦了你了”，她的声音被泪水泡得发颤，脸颊贴在女儿汗湿的发顶，泪水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许冉冉的后颈，烫得人心里发紧。
　　许冉冉哭了许久，哭声渐渐低下去，只剩抽噎着蹭着母亲的衣襟。许母轻轻推开她，用粗糙的拇指拭去她眼角泪痕，拢了拢她的鬓发，转身端来一杯温水递到她唇边：“慢点喝，润润嗓子。”
　　许冉冉含着泪小口吞咽，抬眼撞见母亲正用袖口偷偷擦脸，眼眶依旧通红，却笑着问：“饿不饿？妈煮了粥。”她点点头，握住母亲带薄茧的手，心头满是踏实。
　　赵星河就站在许冉冉旁边，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衣角。他没上前打扰，只是静静望着相拥而泣的母女，眼眶不知不觉红了大半——他太懂这份久别重逢的滋味，也心疼冉冉的隐忍，更感念阿姨眼底藏不住的牵挂。喉结滚了滚，他悄悄别过脸，用指背蹭掉眼角溢出的湿意，嘴角却忍不住漾起一抹释然的笑。
　　许母喝了口温水压下哽咽，眼眶仍泛着红，背脊微微发颤。她目光一一扫过病房里的众人，深深鞠躬，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却格外诚恳：“多亏了你们照料我的女儿，费心了……真的谢谢大家。”
　　许冉冉也深深的跟着母亲鞠躬说着“谢谢大家照顾我，谢谢赵姨！谢谢张姨！也谢谢……”说到这里，许冉冉抬头看了一眼赵星河，略带羞涩的说到“也谢谢星河！”
　　张姨见状笑着打趣：“傻孩子，谢啥呀，咱们都是一家人！还要留着肚子，开春去果园看梨花时，我给你们做梨花糕吃。”一旁的赵星河笑着应和，顺手把手里的福字贴在病房的玻璃窗上，暖黄的灯光洒在红底金字的福字上，泛着融融的暖意。
　　林晚握着赵星河的手，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是之前总剥栗子磨出来的。风里的年味混着饺子馅的鲜香，手臂上的针痕藏在厚毛衣下，像两枚小小的期待，等着把春节的祝福、春天的约定，一一揉进即将到来的日子里。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到了正月初六的晚上，“笃笃、笃笃笃”“睡了……吗？星河！”许母的声音从病房外传来，病房里只留了盏床头小灯，暖光柔和地裹着输液架的影子，窗外的晚风卷着正月末的凉意，轻轻敲着玻璃。星河刚喝完药，正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那带着节奏的叩门声和许母略显迟疑的呼喊，瞬间让他睁开了眼。
　　“没睡呢，姨，进来吧。”他调整了下姿势，声音里还带着点刚歇下的慵懒。
　　门轴“吱呀”一声轻响，许母推门而入，身上的厚外套还没来得及脱，肩头沾着些细碎的雪粒，显然是冒着寒夜过来的。她手里没端保温桶，也没带什么吃食，反而双手紧紧攥着，神色有些复杂，像是有话想说，又怕惊扰了他。
　　走到病床边，她先伸手探了探赵星河的额头，确认没发烧，才在床沿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星河，有件事……姨想跟你说。”
　　许母顿了顿，眼神飘向窗外的夜色，“冉冉的父亲很爱冉冉，但是啊那丫头从小身体就不好，三天感冒，5天发烧的”说到这里，许母擦了擦红润的眼睛。
　　“开始都没有注意，认为就是普通的发烧感冒，结果到后来去医院做了次检查，才发现是白血病。”
　　许母又告诉赵星河，冉冉的父亲为了给冉冉挣医疗费，身兼数职一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在兼职的时候，当场猝死。
　　“所以阿姨每天都要上班挣钱，可以陪在冉冉身边的时间很少。”“我看冉冉很喜欢你，冉冉父亲没了之后，你是唯一一个，所以我想让你帮我照顾好冉冉。”
　　赵星河擦了擦被泪水润红的眼角，“许姨，我知道了。”他声音带着点刚哭过的沙哑，却尽量放得平稳，指尖落下时，眼尾仍残留着淡淡的红，许母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伸手握住他微凉的手，眼眶再次红润起来。
　　第二天许母凌晨就趁黑走了，没有惊动任何人，只给许冉冉留下了一封信。信中写着:
　　冉冉：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妈妈已经踏上了去南方的路。别怪妈妈不告而别，实在不忍心看你红着眼眶送我，更怕自己狠不下心转身——你的病还需要大把医药费，妈妈多耽误一天，你康复的希望就少一分。
　　星河这孩子，妈妈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对你好。昨天我把你的情况、家里的难处都跟他说了，他没半点犹豫，只说会好好陪着你。往后在医院，你要多听他的话，也别太逞强，难受了就跟他说，别一个人扛着。妈妈不在身边，他就是能替我护着你的人。
　　在医院要乖乖配合治疗，护士姐姐让吃药就按时吃，能吃饭就多吃两口，身体有了力气，才能打赢这场仗。抽屉里留了些零钱，想吃什么水果、零食，就让星河帮你买，别心疼钱，妈妈在工地上多干点活就能挣回来。
　　妈妈这一路会照顾好自己，每天收工都会给你打视频，你要是想我了，也随时给我发消息。别担心妈妈，工作虽然苦点累点，但一想到你痊愈后能笑着扑进我怀里，妈妈就浑身是劲儿。
　　冉冉，你要好好的，要跟星河互相扶持，一起等妈妈回来。等凑够了医药费，把病彻底治好，妈妈就辞了工，天天在家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鱼，带你去逛你一直想去的古镇。
　　妈妈永远爱你，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你要加油，妈妈也加油，咱们娘俩一定能熬过这段苦日子。
　　永远爱你的妈妈

　　清晨的阳光透过病房窗帘缝隙照进来时，许冉冉刚输完液，昏昏沉沉地想坐起来喝口水。手碰到床头柜抽屉时，却摸到个硬硬的信封，边角被磨得有些温润，像是被人特意抚平过。
　　她疑惑地拉开抽屉，那信封就静静躺在叠好的换洗衣物上，上面是妈妈熟悉的字迹，一笔一划写着“给我的冉冉”，没有封口，只轻轻夹着一枚她小时候戴过的银质小平安锁——那是妈妈总说能护她平安的宝贝。
　　许冉冉心头猛地一紧，瞬间想起妈妈昨晚临睡前还帮她整理过抽屉，念叨着“换洗衣物都放这儿了，方便拿”，当时她没在意，如今才懂，妈妈是借着整理东西的由头，把信悄悄藏在了最显眼却又不突兀的地方，既怕她找不到，又怕太早看到会哭着挽留。
　　指尖捏起信封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妈妈一定是走了——这封信，是妈妈藏在日常里的牵挂，是不告而别的温柔。
　　许冉冉捏着信纸的指尖微微发颤，墨字被洇开的泪痕晕得发花。起初只是鼻尖发酸，喉间堵得发紧，直到读到“不忍心看你红着眼眶送我”，滚烫的泪水终于砸在纸页上，砸湿了“永远爱你”那行字。
　　她弯着腰，肩膀剧烈地抽动，压抑的呜咽声从胸腔里挤出来，混着病房里仪器的滴答声，格外让人心疼。信纸被她攥得皱起，指腹摩挲着妈妈熟悉的字迹——那是无数个深夜，妈妈在灯下给她缝衣服、记账本时练熟的笔迹，带着烟火气的温暖，此刻却字字戳着她的心脏。
　　“妈……”她哽咽着唤出声，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脑海里全是妈妈凌晨摸黑离开的背影，是妈妈为了省钱总舍不得买新衣服的模样，是每次视频时明明累得眼底发青，却还要笑着说“妈妈很好”的逞强。
　　赵星河听到动静赶来时，就看见她蜷缩在病床上，怀里紧紧抱着那封信，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他快步走过去，轻轻将她揽进怀里，递上纸巾，声音温柔得能化开寒冰：“冉冉，别哭，阿姨是去给你挣希望了，咱们好好治病，等她回来。”
　　许冉冉靠在他肩头，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角，却只是攥着信纸，一遍遍呢喃：“我想我妈……我想让她别那么累……” 眼底的脆弱里，却慢慢透出一丝韧劲——妈妈在为她拼，她也不能倒下，要好好活着，等妈妈回来，兑现那顿热气腾腾的红烧鱼，兑现那场迟到的古镇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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