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当归

　　被困在牢笼中的折荷逐渐被乌云遮挡，被吞噬尚浅云层间的最后一缕阳光。

　　断了外援，没有原材料的供应，批发厂相继倒闭，食品早已供不应求，人们一顿饭分两顿吃也很拮据。

　　更不用说病毒还在肆虐，这城中已经数不过来有多少战士倒在了岗位上，死伤无数，成堆的尸体没地方处理。

　　刚开始还能集中在一起，现在只能被随意拉去无人的荒坡上烧掉，火光在这寒冷的季节里从没断过。

　　各行各业发展多年的脉络几近崩塌，就算司皑想再多办法，也不可能改变库存见底的现实，若能熬到来年春天，一切都好说。

　　然而现在看来，希望确实渺茫。

　　折荷的边界被人守得森严，尤其是三路通车口，里里外外被人秘密严防死守。

　　司皑想过动武，但他们大致探查了形势后，发现一切没那么简单。

　　每个关口都有专门的报警器，只要有一处引起战乱，折荷周围的所有守卫人员将会第一时间赶来，就凭他们那点人力，相当于飞蛾扑火。

　　有时司皑会怀疑，那些跟随秦怀明的守卫究竟来自何处。

　　这座城在不明不白的硝烟和黑暗中逐渐走向毁灭。

　　在距离折荷遥远的地带，秦怀明正坐在阳光下，等着有一天能传来令他振奋的好消息。

　　他还是喜欢感受大城市的午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把控，外部的病毒还是被有利地控制住，没有迎来以往那样随时都有可能的大爆发。

　　秦怀明品着茶，看着窗外错落有致的楼厦，享受着在此次战役中功勋的名头。还差一个折荷，这次就万无一失。

　　老管家敲了三下门走近他的办公室，这是秦怀明身边现在唯一一个能让他不用过度防备的人。

　　他从美国回来的时候，秦怀明就在第一时间把他留在了身边。

　　他把半百的头发梳得很整洁，鬓角也打理的一丝不苟。关好门后，恭恭敬敬地站在了秦怀明身后。

　　“秦先生。”

　　“辛叔。”秦怀明放下茶杯，像是也在盼着他，“折荷那边还吊着一口气么？”

　　“呵呵。”他摇头笑道，“让一座城覆灭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不过你放心，已经快了。病毒这个助攻可是帮了您大忙，他们连打仗的资格都不配有。”

　　“辛叔惯会嘲笑我。对了，我让你们调集的人你们调集好了么？”

　　“都已经稳妥了。那些人都分布在各个小城的角落，都是想迁居还没钱的人，一听说这折荷的房价飞降都要开心死了。就等您一声令下。”辛叔微点着头，声音慢条斯理。

　　“嗯，不错。记得到时候分批次送人，大规模搬迁会引人耳目，低调一些。赔点钱没什么。”

　　“这我当然知道。但是秦先生，有些话我很早就想问了。”

　　“你说。”秦怀明拿纸巾轻捻了下嘴唇，鼻眼间尽是惬意的模样。

　　“您做这些事，能瞒人一辈子最好，但若有一天瞒不住了，有人在您身上戳了个窟窿，这事让首相大人知道了，您打算怎么办？”

　　秦怀明挑起刀刃般的眼角，默默看了一眼辛叔“让他知道又怎么样？辛叔，您也觉得我做得不当吗？”

　　辛叔移开视线，不作回应。

　　“这病毒到底什么性质，您关注着折荷应该比我了解。”他口气转为质问，“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发展也没两年，不斩草除根的话岂不等于给自个儿留着祸患？要不是我及时提出封城，如今外部就该沦陷了吧。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是替天行道。”

　　“可万一首相大人不这么想呢？”

　　“他当然这么想。哪个首相会为了一座城市让世界陷入慌乱？您相信我，这件事情他没有机会知道，就算有一天他真的知道了，也只会感激我。没人会在乎这个没用破城的死活。”

　　“嗯，您能这样坚持我就放心了，不过话也说回来，就凭您和首相的交情，他也不会拿你怎样。说起来，首相他也是个可怜人，勤勤恳恳那么多年，殊不知身边大部分守卫都是您从异国江桥那里培养的人。”

　　秦怀明浑浊的眸色变得深不可测，他将两根指头放在脑门上蹭了蹭，似乎想起了一些遥远的事情，缓缓道“异国江桥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好在能留下一部分人正好够我用。说起来这些人也牵制不了他太久，毕竟异国江桥的人现在基本上都在看守折荷，首相那边的事情现在我所能了解的是少之又少。”

　　“秦先生不用担心，只要首相身边还有异国江桥的人，来日方长啊。对了，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来，最近……我还真打听到了一些并不感激您的人。”

　　“哦？我说这两天总有苍蝇飞进来，都入冬了还这么有精神，看来还是我太过仁慈，你说吧。”

　　“是我们监视网络的时候发现的，有一个人在各种媒体软件上发表有关折荷被弃城的言论，说一直无法联系到折荷城内的人，把封城说成一场阴谋，下面还的确有随声附和的人，不过大部分是凑热闹的，最多就骚动一阵。您也知道，折荷那地方，一般不会成为游子城外的出行之地。所以他的话很多人就当成玩笑听了，不过小心为妙，他的所有账号都已经以散布谣言的罪状给查封了。”

　　“那人是谁，查了吗？”秦怀明按了按眼角。

　　“查了，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叫月将胧。”

　　“月将胧？”秦怀明对这名字提起了兴趣，“就是那个之前在KD任职过的人？”

　　“您知道他？”

　　“我不但知道他，我还知道他是为了谁这么做的。”他像调教瓮中之鳖般，捉摸不透地笑道，“他可是个高材生，想必也是想了很多办法找出屏蔽的漏洞，可惜他不可能得逞。附和的人就别管了，否则又会惹来一大圈麻烦，找到那个高材生，适当警告警告就行了，别把他杀了。”
　　他看上去胸有成竹。

　　“明白，秦先生。可还有一件事……”辛叔的头又低了一点，似乎令他难以启齿。

　　“什么事？”

　　“千一和秦公子……”

　　“别给我提他们。”听见这两个名字，秦怀明好不容易舒展开的眉毛又皱在一起，“这两个臭小子一个心不在焉一个毫无作为。千一当初应我应得好好的，现在到了正事上给我打马虎眼，小晓就更不用说了，天天跟个混球一样。”

　　“其实关于千一带人出城那件事，可能他也是没有办法。您也不听他解释，那常空山油滑惯了，硬逼着他也不是没可能。”

　　“没什么好解释的，他们早就应该好好反省。”

　　“那您打算关他们多久？”

　　“不知道，先关着再说吧，我暂时还不想看见他们。”

　　秦怀明在心里掂量着这两个人的分量，胸口堵着气，又拿起茶杯慢品，仿佛发生的所有事都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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