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天下

　　谢瑍和罗什相谈，众人各有所思。
　　“启禀大都督，前面不远就是谷口了。”马掌柜的声音打断了谢瑍飘浮的思绪。
　　“哦。”谢瑍点点头，抬头看看太阳，果然已经西斜将落。
　　路两侧的山峰渐向中间，形成了一个‘八’字川谷，两旁壁石耸立，绿树苍翠，远远看见山谷环抱中一座小城巍然而立。一个宽只有150多步，长约300多步的小城。城门没有阁楼，但城门上飘扬的旗帜已经换了，谢瑍不禁暗赞魏平，做事细致。但城墙之上却看不到几个兵丁。
　　走在谷中，但见崖峰松柏苍翠，碧绿欲滴，谷中绿树藤蔓，参差披拂，路上碎石坎坷，两边有嶙峋怪石，绿草从石罅中探出头来。而石涧溪流潺潺，如鸣环佩，林风摇曳树叶，飒飒作响。几只白羊安闲地吃着小溪边青草，几头黄牛正低着头汲水而饮。可能是雨后的缘故吧，冷意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清新，令人感到一种静谧的舒爽。
　　这样的城池，建在两山之间的山谷中，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但一样逃不脱战乱的铁蹄。看着萧条的城池，谢瑍想，如此要道之城，如此萧条，可见战争带来的灾难多么巨大。
　　入城之后，却见景色大不相同，似乎还有一两座建筑带了一些罗马式样，这大概就是丝绸之路特有的风情吧。整个城池沿着山谷方向，只开东西两门，一条东西走向的街道纵贯全城，与东西两门相连，成为全城的中轴线，将城内的民居、衙府、店铺、营房一分为二，井然有序。而古城城垣高厚，为夯土墙体。城上雉堞、裙墙完备，城下壕沟环绕，可惜没有瓮城，也没关城相配套，要不然真的就是一座雄关。不过城门洞俱为石砌，感觉硬朗而冰冷，有点固若金汤的意思。东门直通谷口大道，城西门之外两百多步以外，还有一道城墙。这道城墙正是两山最窄之处，两墙之间是校军场，点将练兵之处，城墙门外就是峡谷西向大道。北边紧依长城，周围烽燧密布，构成严密的防御体系。
　　书中暗表，此处乃是峡口古城。峡口古城作为一处军事关隘，可以追溯到大月氏时期。是汉代建立的屯军之地。峡口古城地处甘凉古道细如蜂腰之地，所以此地有“甘凉咽喉”之称。公元1553年（明嘉靖三十二年），刑部郎中陈棐巡视河西防务，途径峡口古城，见此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便欣然奋笔写下“锁控金川”四个大字，并嵌刻于巨石之上，其字大如斗，现已成为峡口古城的一处人文胜迹。峡口古城除了军事作用，还负责邮传递运。峡口古城中曾设硖口驿，峡口驿置甲军40名，骡马21匹，车牛23辆，专司邮递。峡口古城东、西10里的地方分别设停云铺和丰城铺，专门负责邮传急递，直至清朝。
　　谢瑍没想到的是，城不大，内部防御措施却是相当完善。城内登上城墙的坡梯四通八达，四周的角楼看来是以后才毁坏的。城内行人不多，也未见什么商人。马掌柜领着一行人，进了一家客栈，客栈主人似乎是认识马掌柜似的，很是热情地迎接着这一行夹杂着僧侣、貌似不凡的客人。可谢瑍却从客栈老板的眼底读出了一丝隐忧。
　　一行人进了客栈，姜张等人拾掇座位，众人坐定。
　　“掌柜的，某看你目藏忧色，不知可有何事发生。”谢瑍突然开口问道。掌柜的苦笑了一声答道:“小人谢瑶，见过这位公子。”掌柜的很是有礼的抱拳拱手:“公子有所不知，日前，晋军经过泽索城，留下一队人马，约有一百多人。没想到昨夜竟发生了夜间盗窃军马之事，好在军兵机警，又是同在一处安歇，盗马贼未能得手。今日大军号令，查访盗贼，命黎民百姓协助调查。刚才见几位都有坐骑，而且看起来这些马俱不凡，小人于是担忧恐为盗贼所惦记。”
　　“如此多谢掌柜的提醒了。”谢瑍点头道：“谢掌柜，此地可是称作泽索城吗？”谢瑍问道。
　　“确是曾叫泽索城，比邻当年霍大将军屯兵之处。”谢掌柜答道：“不过现在都称为峡城。”。
　　“原来如此，怪不得城内防御如此完备。”谢瑍笑道:“谢掌柜，你是害怕盗马贼祸害你的客栈吧？”谢瑍笑道。
　　“这位公子明鉴，小人也是为各位着想。”谢掌柜拱手道。
　　“掌柜的，放心。”张虎道:“盗马贼不来也就罢了，如果敢来觊觎我等，必擒之，还大家一个公道。”
　　“多谢各位，小人替城中百姓谢过公子。”谢掌柜再施一礼道。
　　“谢掌柜就别客气了，我也姓谢，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谢瑍笑道:“你比某年长，我就叫你掌柜大哥吧。”
　　“岂敢岂敢！”谢掌柜的确是人精，双手抱拳拱手道:“小人乍见公子便知公子绝非常人，今日能入小店，小人三生有幸。且请入后院上房暂歇，小人即刻上茶。”
　　“茶就免了，我们公子自己有，上开水就好。”姜孝道。
　　“小人这就去。”谢掌柜答应着让人上水，一边领着谢瑍等人进了后院。谢瑍让马匹暂时放在前院，引那盗贼出手。又让张虎去军营之中询问详细情况。张虎领命而去不提。
　　谢掌柜看着这位淡然从容的少年，光这份气度，就让人心折。忽然觉得自己可能遇上了一位了不得的客人。多年以后，谢掌柜已经是丝绸之路上鼎鼎有名的茶商，说起今日之机遇，仍是慨叹不已。
　　谢掌柜亲自提着铜壶，来到谢瑍的房间，想多接近一下这位奇特的少年。谢瑍接过铜壶，首先将茶壶用开水烫了一遍，这才接过姜孝拿出的一个封好的陶罐，打开封口，从中撮出约有半两茶叶，放入壶中，冲入开水。倒掉之后又重新冲水，满屋的茶香顿时弥漫开来。
　　谢掌柜深吸一口气，眼睛睁大，连道好茶。
　　谢瑍倒了一杯将杯子洗过，这才开始倒茶。姜孝知道，这个时候除非谢祯和谢祥跟着，否则都是谢瑍自己操作，每人一杯倒完。谢瑍以手示意道，“各位，请。”
　　鸠摩罗什看着谢瑍如行云似流水般的泡茶动作，竟然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意韵。“难道这也是汉文化的一部分吗？”什大师心中暗暗思忖道。看到谢瑍温润的目光，鸠摩罗什缓缓端起茶盏，轻轻吮了一口。入口微苦，但觉馥郁满口，顺喉而下，顿时浑身的毛孔都张开来，及至落肚，才觉一缕甘甜清香弥漫，余味无穷。这才是茶啊。鸠摩罗什看向谢瑍的目光中多了几份探究和崇敬之意。
　　谢掌柜强按下心中的激动，轻轻品尝着这难得一尝的清茶。他知道饮了此茶，余茶皆无味矣。老掌柜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抱拳道:“公子此茶，天下未见，不知老朽可有幸为之传名？”
　　“掌柜老哥，此茶现在还无法成批量生产，再过一两年，批量上来了，倒是可以考虑的。”谢瑍道。
　　“那小人就谢过公子了。”谢掌柜抱拳施礼道:“公子及诸位在本店的所有花费全部免掉。小人告退了，有事尽管吩咐小人。”
　　谢瑍点点头，看着谢掌柜出去，到底是久经商场，懂得投资啊。
　　不多时，张虎回来，将昨夜盗马之事详细说了一遍，谢瑍不禁皱眉 。原来所谓的盗马贼竟然只有一个人，一看军营之内有了防备，并不纠缠，很快就消失在黑夜里了。看盗贼动作敏捷，身手相当不错。
　　“大少爷，此中必有蹊跷。”张虎道:“我们如何行事。”
　　“既然此人意在盗马，见我们人少，必不放过此机。”谢瑍道:“将计就计，请君入瓮就是。将马牵至后院，静等盗贼。你去安排吧。”
　　“诺！”张虎领命而去。
　　这正是：方入古城闻夜盗，且来小栈设金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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