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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有余情烈
玄凌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睛,面庞的笑容欣慰,凄凉,两滴泪流出眼角坠入斑驳的鬓发。我唯有忍痛,将他的双手放在他胸前,自行拭去泪水,恋恋看他最后一眼,终于狠下心来,跺足起身,拔剑出了殿去。
天色已渐微明,只见叛军纷涌如蝗灾泛滥,到处喊打喊杀,我挥舞长剑劈开无数雕翎,几个冲在前头的杀上重阶,都被我打了下去。
忽然听了一声喝——“都住手!”
叛军得令,都纷纷停了下来。我亦在高阶上站定身躯,仗剑望去,发现喊话的人正是甄珩。他今日披了一件猩猩红的战袍,內衬软甲。仿佛发现了天大怪异滑稽的事,他满面怪笑的看着我——“这不是清河王妃吗,本将军还以为是谁呢?”
“呸!”我啐了一口,“叛贼甄珩,有我甄玉隐在,断不会叫你窃夺大周江山!”
“哟哟,好大的口气啊。我甄珩今天就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我想了想,道:“好啊,你想看我有多大本事不难。你敢不敢上来与我单打独斗,分个胜负高低!”
这一句叫住了甄珩,白袍的郑子友在他身边,大声道:“将军千万不可应战,若是答应了她,万一输了,岂不叫天下人耻笑?”
“哈哈哈,”我大笑起来,“甄珩,你果然这般胆小,不敢迎战吗?若是如此,即便今日得了江山,谁又服你?你连个女子的挑战都不敢答应。”
甄珩气的扭曲了面目,咬牙不已——“贱人,你不过甄家昔日的小小家奴,本将军会怕你?”
“你既然不怕,缘何不敢迎战?昔日你我同为一师之徒,你为明,我为暗。你究竟怕个什么?若再不迎战,我劝你赶紧跪下磕头,负荆请罪的好!”
忽然,另一个将官俯在甄珩的耳边,嘀咕了好半天,甄珩渐渐面展笑颜,哈哈一笑:“你去吧,本将军等着你!”
“是!”那人转身去了。我心下狐疑不已,只见甄珩一手戳了戳手中的凤翅镏金镋,令一手挑大指向着自己,趾高气扬道:“本将军早想替淑妃娘娘教训教训你这背主忘恩的奴才了,今日既然你自己来作死,那本将军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说着,一步步走上台阶来。鎏金镗划着大理石的地面,发出刺耳的鸣声。东风猎猎,他一身红袍,飘起来如红蛇一般耀眼妖娆。
两相对峙,甄珩将鎏金镗高高扬起,我伸手止住了他,问道:“甄珩,我问你,徐尚书呢?”
他哈哈笑起来:“你问那老儿嘛!他螳臂当车,怎会有好下场?他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去见了阎王!现在,轮到你了!”
他说着,狠狠将手中的凤翅镏金镋向我砸下来。一股飓风凌空压顶,我只得闪身躲过,他又横镗扫来,我纵身而起,躲过拦腰一镗。金镗又如蝎子摆尾一般,横扫回来,我柠腰向后倒纵了出去。
甄珩大笑:“甄玉隐,你就这么点本事吗?有本事过来拼,东逃西窜岂不叫人嗤笑?”
我当然不会上他的当。他手中的凤翅镏金镋有上百斤的分量,实非我单薄秋水可以抵挡。若要硬抗,只怕剑毁人亡。我不能硬碰硬,但可以寻找机会,趁机一击而胜。
又躲过数招,我也嘲他道:“甄珩,人说你勇冠三军,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打了半日,你连我的衣裳襟也没有碰到。若是你连我的衣裳边也沾不着,怎么还有脸妄想窃夺大周的江山吗?”
一语果然激的他张眉怒目,满面赤红,口中怒骂着贱婢,鎏金镗挥舞的越发呼呼生风,招招夺命向我打来。我稳住了心神,闪展腾挪一一避让。约有四五十个回合,甄珩有些扛不住了。招式渐渐慢了下来,鬓角鼻洼也渐出了汗水。
我心中暗喜,想若是一举击杀于他,叛军群龙无首,必然溃乱,兴许可免大周一场浩劫。
又耗了他二十多招,只见他招式更慢了,喘息更重,汗水更多。
躲过对方劈面一镗,我施展轻功,在他周遭旋转开来,他显然已目不暇接,招架迟缓。东一镗,西一镗,没个套路。我瞧准一个当儿,旋身躲过他向前一刺,猝然而进,挺剑刺向他心前。
剑刺破了他外罩了皂罗袍,亦刺破了一层甲胄,最终却顿住了。我登时一呆,挺剑再刺,还是没有刺动。心里才明白过来,他必是身上额外穿了一层宝甲护身,乃至连我的秋水剑亦不能刺入。
甄珩哈哈大笑起来,飞起就是一脚,我旋身躲了出去,寻机又对他周身削刺了数剑,却只割破了战袍,罩衣,而人却毫无损伤。
“甄玉隐,你拿什么跟我斗?还不赶紧跪下投降,或许本将军一念之仁,饶你一条性命!”甄珩大笑而肆意。
“甄珩,你真没种,只仗着宝甲护身取胜,算什么本事?”我怒不可遏,上前又与他征战二十多回合,连环数脚将他踢下重阶。待要追杀过去,忽听院外有女人小孩的惊惧悲哭之声,登时呆了一呆,直觉不好,接着只见叛军轰赶着许多宫嫔女眷进入院口。
一行女眷跌跌撞撞,被驱入院中,个个吓得魂飞魄散,惊恐万状。忽听有人哭道:“玉隐,快救救我们!……”
我听出来,也看到是俪妃在唤,她被驱在人前,怀中搂着予泽,披头散发,不成形状。
“陵容!……”我叫了一声,待要下阶,却被甄珩一镗拦住,有叛军上前亦阻在左右。
甄珩蹬蹬跑下台阶,抓过两个妃嫔,掼在地上,噗噗便是两刺,可怜两个女人当场鲜血迸溅,狰狞惨死。众妃吓得衣袖掩面,纷纷往后躲避,唯恐下一个被抓的就是自己。
“甄珩,你是畜生吗?随便乱杀无辜!”我切齿骂道。
甄珩也不答话,只管伸手又抓了一个女人的发髻,拽到怀里,手中的镗尖儿就对着女人花容惨淡的脸,他信手抓的女子正是俪妃,予泽吓得噤若寒蝉,只有趴在地上发抖的份儿。
甄珩骂道:“甄玉隐,你放下兵刃,不然,我现就结果了这贱人!”眼见他一副穷凶极恶之态,知他说的出来,也做的出来,哪怕这是他曾经倾心怜爱的女子。
俪妃惊恐之至,伸手要推开眼前锋利的金镗,可以她娇弱之质,哪里推的开?口里不停喊着“玉隐救我!”声声不敢间断,仿佛稍有停顿,便会立刻身死。
这一瞬,真叫人心神俱碎。这许多年过去,各自艰辛,姐妹之情早已淡薄,所靠维系的不过彼此间的利害关系。此刻听她一声声叫的凄厉,仿佛从前许多事也被唤回来一般。
正悲催断肠,忽然背后着了人重重一击,同时一杆铁枪从下盘横扫而来,我躲闪不及,摔在地上,兵刃也脱了手。
只觉内腑跌宕,仿佛震碎了一般,秋水就落在前头,有心伸手取过,却因痛楚而连一根手指也难举动。
未知是许多手,膝盖,还是脚,重重抵住我的后背,披风被人扯了下去。一副绳索套住了上身,缠住了手臂,接着狠狠收紧。天旋地转的被许多兵丁架起来,眼见甄珩提着金镗一步步又走上重阶。郑子友就跟在他的身旁。
“逆贼!你杀了我吧!”我咬牙道,情知到他手里,绝没有好下场。
“杀了你?”甄珩狰狞笑笑,“贱婢,你今日到底落在了本将军手里!”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来,轻轻拭了拭我的口角,血色嫣然,染红了帕子。接着又擦拭我的面庞,或许方才着了尘土。我一心躲开他的手,却被身后的兵丁攥住了头发。
片刻,他将帕子轻飘飘扔在了地上,金镗也丢给了旁人,一手狠狠攥了拳头,骨节咯蹦蹦的响,忽然一拳直向我面上击来!
我不能闪避,唯有闭上了眼睛。却听砰的一声,睁眼一看,是郑子友接住了甄珩的拳头。
“你拦我?”甄珩怒道。
郑子友不慌不忙道:“将军,眼下要紧的事,不是找玉玺吗?”
一语似提醒了甄珩,他立刻招呼人冲进了仪元殿内,我亦被裹挟到殿中。外殿的门口莞淑妃还臭被蒙头,未知生死。在她旁边,是已经死了多时的娅妃。甄珩一眼瞧见莞淑妃的脚露在被子外头,忙喝住众人,自己冲过去,掀开脏乱的床单,被子,寝衣,胡乱扔到一边,连唤了数声妹子!
莞淑妃趴在地上,偏着脑袋,一动也不动。郑子友跑过去,伸手试探了莞淑妃的鼻息,道:“将军勿忧,淑妃娘娘没有死!”
甄珩一把将莞淑妃拉起来,抱在膝上,又唤了几声,还是没有醒来。不禁将目光投向我来,那目光恨不能生吞了我。郑子友道:“依末将之见,先将淑妃娘娘送回宫休息,赶紧找太医诊治。将军在这里查找玉玺的下落!”
甄珩点了点头,命人传来软轿,亲自抱着莞淑妃向外头走去。安置了莞淑妃,这才回来,一声令下,搜查仪元殿。
幔帐,轴画都被撕下来,桌椅几案被掀翻,茶壶茶碗被摔得粉碎。玄凌只躺在榻上,一动也不动。他已经惊吓而死了吧。
有人仗胆过去将玄凌从床上掀到地上,继而拆了床榻。纷乱中,我眼见却不能相救,痛喊几声“皇兄!……”然他再也不能应我了。
一通翻天覆地的乱搜,没有找到传国的玉玺,却翻出了一旨诏书,上面写着玄凌要立莞淑妃之子予澝为帝,却差了一枚朱印。
料想玄凌未死前,不知怎样被莞淑妃逼迫,可是他还是没有告诉她玉玺的下落。
想来此番甄珩杀入宫来,并非是要自己当皇帝,而是要拥立外甥予澝。可是没有印信,就差了一点欺骗外人的‘实据’。
甄珩气的将诏书扔在地上,劈手夺了口剑,冲过来指着我问道:“玉玺呢?”
我冷笑了下:“那不是我的东西,我怎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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