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彭格列十代目夫人今天也在混吃等死

作者:RR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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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骤熄


      “——艾拉伏鲁斯已经找到小葵了?”莱姆一怔、心里巨石猛地便落出心外去——她不觉得深得葵信任的玛莲琳恩①有必要用这事来欺瞒人,而艾拉伏鲁斯一向视葵为独一的主人、没道理不会尽心尽力保护她,有那样比肩守护者们与梭普拉们的战力护着她让人安心不少,“小葵现在在哪里?”——放心归放心,莱姆还是又多问了一句。

      “原本是被白兰关在密鲁菲奥雷的总部里的,”即便是数年前那场“地下的变故”②里也没暴露自己全盘所知的玛莲琳恩恰到好处地说着半真半假的话、心想果然当时隐入幕后是对的,不然现在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劝服这两位别去意大利干扰那位大空之子行事——她言笑晏晏,“但艾拉伏鲁斯去得及时、在他想对葵小姐做什么之前就已经把她带出来了。现在应该是在回来的路上了吧。”但事实上这时候艾拉大概还没来得及到达意大利?——她思索着——不过无妨,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会如何、但毋庸置疑的是葵小姐届时一定会跨越“那个节点”。

      只要这点不会受到影响,那她也不好再多插手什么、谁知道会不会反倒弄巧成拙,她既没筹码也不好放手去赌。再者说,仔细想想——既然那位大人的安排仅此而已、一切应该就是妥当了。——玛莲琳恩于是顿了顿后又强调一句:“艾拉很可靠,你们就别去添乱啦——这时候意大利那边还有瓦利亚在镇守中,要是一个不好跟他们打起来怎么办?”她尤其对着梭普拉的众人转了转异色的眼睛。

      梭普拉的雨役(爱德华)岚役(凯斯帕)雷役(小真夜)一听这话、立马就竖起眉毛来——看来是十分不待见瓦利亚。

      十一代目先生马上接话:“莱姆和梭普拉留在这里、我和守护者们隐藏踪迹过去吧。只是看着的话应该没问题——”

      “小十一世,你们就更不行了。”玛莲琳恩摇摇头,又做了个“断/脑/袋”的夸张动作,“你觉得XANXUS先生和斯库瓦罗先生会信你们的话吗?你们不踏上他们的地盘还好说,要是撞上了、恐怕还不是打上一场那么简单,连彭格列先生都不会贸然去招惹他们,你这么直接上门几乎等于挑衅、那两位不好糊弄——又不能对他们真的下死手、所以搞不好会被他们直接杀/掉的。”

      瓦利亚的两位不好糊弄是事实——但面前的两位同样不好糊弄、更别提这事还关乎对他们而言无可替代的母亲(小十一世倒还好,不但对葵小姐的印象远少于他们、最重要的是还确实地从本为逝者的她那里得到了临别前的最后告诫;反观小莱姆从那时起便被信息的不对等保护着、又是认真的孩子……真是不好办);这点玛莲琳恩亦是心中有数,强行阻止反而会招致怀疑(怎么说也是有着这个时代在加持,那份记忆也随之被塞回了,真是不讲理……)、把信任推到边缘是十等十的不明智(过度透支信用会有损终局的路线吧、那可不好),她思忖着该怎么迂回着隔离他们的影响……好在她早就在许久之前就把那份三分之一的计划书(所谓“最优解”的那条道路)烂熟于心、不消片刻她便想起:还有能正轨的余裕,只需要拖延足够的时间:

      “事情总是要一件件按顺序完成好才不会出错。葵小姐非常重视十代的各位、或许先好好解决并盛这里的问题更能让她安心,再说现在安全也有了艾拉的保障、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你们说呢?”

      莱姆沉吟片刻后朝信纲转头:“今晚初步处理完后去一趟吧,信。只有我们两个、行事谨慎些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争取在明早就回来。”她简洁明确地道了一句、风格一如既往。

      信纲在她看过来之前便注视住了玛莲琳恩:继承自父亲一脉的超直感此刻在他脑中嗡嗡作响——有什么事情正与母亲交给他的言语相连了起来、就在玛莲琳恩的所为中隐约闪动;还有某种不明的变化、不舒服的感觉(仿佛记忆的某处正在颤抖、重要的某事马上就要被强制退居到漠不关心抑或毫无印象的领域里了……那阵亡失感),正萦绕着他。但三思过后,他终于是赶在莱姆起疑之前将凝重的目光收回来、决定顺其(“如果是母亲所指名了的玛琳的话——”他心想着、微微皱眉。)所为:“好——就我们俩。”玛莲琳恩一直是母亲的密友、她知道这一切的缘由也无可厚非,更何况她的确曾不止一次全心全意为了彭格列家族行事——想到种种,所以他任凭疑虑在心头打转,最终还是毫无破绽地笑着回应。有份微小的觉悟早在他经历那场地下之战、自明明早已逝去的母亲之口得知过往的真实时便已经下定:有些事情他一定会一路带进坟墓、绝不让莱姆知晓;那样的真相……他必须瞒她到底、没有转圈余地。深思熟虑的最后,他狠心决定缄口不言——不想被莱姆怨恨、也不想看见她可能到来的崩溃,这是唯一有益的选项,信纲别无他法。

      莱姆向来雷厉风行、定下来后便以无声焦虑的表情带着其他人投身巡逻与调查。信纲不知出于什么复杂的心绪:先是目送她离开、而后又看向入江正一手边的仪器(六岁的莱姆安安静静地躺在临时设置的粗糙遮断系统里、满身的烧伤如今只能拖着)、再看向了玛莲琳恩。

      被他再度注视的异眼女童报以微笑、那神态与她外表的年龄毫不相干;她以年长者的姿态温柔地道:“别担心,小十一世。一切都会尽善尽美的。”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信纲的眼神突然让她觉得自己思绪中的一切在数秒内被贯穿:真让人毛骨悚然、又让人不得不抱持敬畏之心:这孩子虽然热衷于偷懒与闲散的生活、实际却比平常认真成熟的莱姆要来得更有压迫感……均衡地继承了他父母各自的威严、如今是越长大越明显了——玛莲琳恩压下自己脖颈后陡然竖起的寒毛、脸上的表情只是微微颤动。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十一代目眼中的色彩忽然下压些许;而后他俯身,尽管眼神未变、那双继承自十代目夫人的眼睛(尽管有功用上的缺陷)却更加深沉了,“不过,玛琳,你不会想告诉我一些什么吗?”明明浑身掀起压迫感,沢田信纲其人却就是能若无其事地说出好似征求意见的话来——虽说掌事风格完全不同,但这点倒是深得十代目的真传。

      “嗯——也不是说没有。”尽管现在正被他那道有力的影子覆压、玛莲琳恩却不慌不忙地答了一句,“就是——小十一世,你把这个时代的桔梗先生晾了好久咯?”她指了指被遗忘在一旁、但明显是正一丝不苟的将他们的谈话给记在脑中的密鲁菲奥雷。

      (真是相当忠心的温柔队长——只可惜这个时代的白兰·杰索一点不把他和六弔花们当回事、不然说不定真能绊倒彭格列家族呢。)

      玛莲琳恩仰视着向她俯身的信纲、眼中已然没有任何震动,镇定且真诚地以孩子气的要求扭转了话题:“啊、对了,我想吃鳕鱼,多买点吧!——谢谢小十一世!”她比了个剪刀手、此时便真的像是个六七岁的女孩了。

      信纲保持这态度有一分来钟、似乎是希望自己能用这份无声压力压碎面前人的伪装,但玛莲琳恩始终保持着柔软的态度,让他那些压力仿佛沉入深海。

      “这招还是吓不到玛琳……好啦,我会买的。”他最终还是却步了……也许他心底其实是不希望得到答案的也说不定。

      (温柔又让人心忧的孩子。)

      到今天她已经懂得熟练利用这副年幼的外貌为自己清障,也早就清楚信纲的性子:这个孩子,该说是缺点还是优点呢?尽管装的很像回事,但对已经心怀信任的人却终究难以怀疑起来——虽说也收获了深情厚谊,但明明因此而受了那般苦楚、却还是没能改去。尽管对她的所言有了疑问、到底还是没有质问她。

      (但葵小姐想必是知晓一切的……啊,令人毛骨悚然。)

      通晓独子的未来后依旧能冷静待之、甚至自最初便处在观者的立场上从不多言、明明心知四年前那样极端的矛盾与苦痛会发生在十一世身上却偏偏没有提前告诫,这样的人该说是极端冷血还是意志至坚(几乎看不出有为他趋利避害的痕迹、难道是因为从更高的维度看来这还算是更好的吗?——还是说,从一开始这孩子就已经是未来通途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了?虽然多少也更能理解,但还是得说是令人胆寒的母亲)——

      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我越来越像人才会有这样的烦恼。真是汗颜,这就是甘美的惨烈代价了吧。——玛莲琳恩笑着粉饰了那份让人叹息的怅然。说到底、就按着这条道路走到无法回头的程度此事而言,她还是心甘情愿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顺从那位大空之子的意图已然成为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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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葵在质地上等却状况惨烈的地砖上挣扎着睁开眼时,外边大概是黎明之时;她隐约察觉到蒙蒙的光亮、那粗粒子的昏暗光线洒在脸上似有实感,刺得她脸颊生疼。

      也正是这明明没有的疼让她猛地撑起身子来了:坑坑洼洼的粗糙触感连带着危机感瞬时冲上大脑、她还记得先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但很奇怪,她并不惊慌、甚至感不到情绪的起伏;动动手指,她突然发现原属于纲吉的那枚戒指不见了——心脏一抖、她睁大了眼睛,可是不管如何看如何摸……那戒指就是没有了!

      她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急忙继续伸手去摸身上的匣子——拉莱耶的匣子消失无踪、但雏和奈良还在。——弄丢了?怎么会把那戒指给弄丢了呢、怎么会弄丢、刚刚才听见纲吉说喜欢自己——上不去下不来的空虚与委屈使得她在地上呆坐。可已经没心情去责备自己了、只是明知难过而无法确凿地品尝出它的味道,葵觉得自己的情绪——情感?或是其他的什么?——或许都在刚刚那场慌不择言、一股脑发泄的告白中消耗殆尽,如今在这陌生的环境中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撩拨她的心绪、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倍感极端相反的情绪(强烈的“愤怒”与强烈的“欢喜”——也许还有强烈的“不安”与“安稳”、“悲伤”与“雀跃”)相互缠绕的了。

      在下意识地朝着好像有某物在的那处转过头去之前,她在心里喃喃着说“好想再见一面”:跟那个她坦言爱着的人、跟父兄、跟认识的还活着的亲友;某种预感现在愈发剧烈,她不敢掀开直接目视、可她就是知道。这种直觉如今已经像是她肢体中的一环,只消最后的承认便能在空气中显露出姿态;葵突然想起先前那个异常熟悉却本能抗拒的声音(“在那之后来谈谈吧。”这样对她说了、这是谁?),浑身一阵无关恐惧的战栗——只是本能地、感到畏惧。

      这种感觉、她唯有在那时经历过:他们家向来在东京过新年、唯有那次去了京都。是她即将七岁的那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印象深刻的事情态度、鲜活的记忆至今居然还记在脑中,那时母亲还没狠心彻底跟母家划清界限、哥哥还对他们不冷不热,但新年的气息依旧把他们之间的家人纽带系得比先前更加强韧;盛大的葵祭游行华美而热闹、人头攒动在街边、美丽的和服女子与俊朗的官服男子以优雅谦卑的态度抬足护送神轿、细铃与太鼓如悠远河川流淌过来。她曾以为这场祭典是专为她展开的、毕竟那些持板上都写着她的名字(“葵”的汉字),兴高采烈地跟抱着她的父亲分享这一重大发现时、却被非常严肃地否决了;从没见过那样瞳孔骤缩、无比惊惶的父亲,但确实也只是持续了短短瞬间——再之后她的注意力被那乐声吸引,叽叽喳喳地说着“好好听的铃铛”,父亲明明笑了却又陡然变得寂寥起来(“你会喜欢这个吗?”他这么问了)。她那时只是不解。

      他们一家去参拜的是奥座敷神宫(おくざしきじんぐう),因为名字奇怪而被她特别记住了(为什么会是“奥座敷”?“内宅”、“内庭”、“日光”……正好有从书中查到这个词汇,怎么会这样取名呢?);与之相提并论的是一名年纪大到已经像有着古木纹理的老者,因为“産屋敷辉利哉”这个名字对于那时的她而言是非常冗长的一个、所以反而还记到了现在;是跟父亲的哥哥(好像是因为什么身体上的原因、莫名地像个小孩子一样。会是某种病吗?虽然有点好奇,但葵却不敢跟他搭话,总觉得气场形成了厚壁围绕他身、将他浇铸成铜墙铁壁)一起碰见了的,老爷爷在一些哥哥姐姐叔叔阿姨的簇拥下坐在和菓子的外席上、很和善地请她和哥哥吃了御手洗丸子和红豆荻饼,跟小孩子样貌的伯伯谈了两句后、敛着眉眼注视了她好一会儿,突然笑着对她说“葵小姐也是不像我母亲、反倒跟我父亲病前的眉眼有点像噢——这点跟您父亲和兄长一样”,随后虽然是自言自语了、但葵还是听见他说:“说起来也没错、毕竟您血脉上另一支的奥座敷和産屋敷一向都通着婚,或许是我父亲遗传了与您哪位亲人先祖相像的面庞吧,记得父亲与母亲说贵家确实多出双子……希望您不要有那种所谓‘先见之明’的预感,算不上什么好事儿……哎呀,那时的猩猩绯两种原石与紫藤花,都多亏了贵家祖先一系的加护才能有如神迹、助我们杀灭恶鬼。”

      她听不懂,但却奇妙地都记了下来。

      后来……一直等到入夜之后,爸爸才跟妈妈打了招呼、单独带她跟伯伯一起进了奥座敷神宫——走了很久很久、好像到了很深很深的里面,开了一间铺着榻榻米的大房子的纸门(具体什么样子却已经记不起了);尽管父亲焦虑地皱紧了眉头(她曾为这一点觉得莫名其妙地难过)、但还是让她向看起来在那里等着他们到来的人走近些:看起来比爸爸年轻、现在想来大概只有二十岁上下;穿着没有花纹、唯有纹章(还记得是三种图样交相错结的样子)的和服与羽织(都是彻紫、跟他京紫的深邃眸子相适宜;衣料的面色、淡与深平等地交错着,看起来尤为均衡)、白桦般的短素发干净利落(这么一来、难怪她总是觉得莱姆那头雪白的发丝有些亲切……原来是这么回事)、棱角分明却阴沉的男性脸庞(苍白得过分)——这样一个人,用奇怪的眼睛看着她:不知怎的,她总觉得那双眼的瞳孔是尖竖着的;不经意之间,还在他开口说“这一代凪下有两个了么?没有双生子?”时、看见了像是兽般的尖牙。

      但她不觉得害怕——哪怕那个人(小孩子模样的伯伯不卑不亢地叫他“奥座敷阁下”、爸爸却什么都没说)靠近她时涌起的氛围冷得像深冬一般也不恐惧。真奇怪,明明她小时候很怕生人、却还乖乖地跟着他走了。外边夜色沉沉、靠着石灯笼照亮,她就跟在他脚跟后边从外廊上一路走向更远的里侧,爸爸和伯伯紧紧跟在她身后——她本能地回头看向父亲椎名浩一时、一如既往地得到了他令人安心的笑容与一句“别怕”、说“爸爸一直在这里陪着你”,于是她也回应他以毫无惧意的笑颜。

      那位奥座敷阁下步子有意应和她而放缓,人则一语不发,她甚至觉得他根本就没在呼吸。某种极端的寂静就在她身侧默然迈着脚步。长夜漫漫,到这个地方才真像没有尽头一般、比寻常印象中的黑夜要显得更加细长。葵终于听到他声音时是在一座没有神宫那么宏大、却平白令人心象安稳的神社前边。

      他问了一句很没有来由的话:“你认得凪下憂一是谁吗?”

      随后便是耐心的一串人名堆砌,到今天她还记得一些,譬如“凪下神無”、譬如“凪下紅葉”、譬如“桑島藤暉郎”、譬如“鬼舞辻無慘”——但她确实是一个也不认识、摇头摇得像拨浪鼓;那人尽管冷冰冰的、葵却感受到了他不知来源的深刻失望感……就好像心怀无比的期望,却最终找错了人。

      他最后问、认不认识“奥座敷冬篭”。

      葵最后一次认真地摇头。

      看见她这一摇头,那位阁下忽然像是耍起了少爷脾气似的、冰冷的怒火在他的言语中成形:“又不是!……明明都是直系、这么多代都是直系……不敢当面承认我的懦夫!”这么一番不知对谁的愤愤怨怼让葵觉得他身上多了些像人的地方——现在这个人……虽然语气也好表情也好都很凶,但她却若有若无地感觉他如同被抛弃了的小孩在委屈地发脾气似的。

      爸爸的声音与往日不同(明明平常是温和的人)、一句“到此为止!收了你那人之鬼的破脾气、奥座敷!既然我跟玉響的儿子也不是、那我女儿就更不可能跟凪下一系有一丁点儿关系!你最好别再胡搅蛮缠、真以为我乐意搭理你们这些规矩?”带着令人害怕的气氛从后边猛地传来。

      (“自以为是、我才是真不乐意掺和到你们凪下一脉的糊涂事里!凪下子一,你要是不在乎你女儿能不能活过七岁就随你的便,反正我地方也带到了!一代代都这么不讲理——不愧是有那家伙身上血脉的子孙!”)

      葵不知道他是在叫谁——谁是“凪下子一”?明明不是爸爸的名字……而且什么叫做“活不过七岁”?不对啊,大家不是都会长命百岁的嘛。她边疑惑着边看那个人拂袖而去、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气势惊人的伯伯朝爸爸呵斥了一句“闹什么小孩子脾气”,随后踏上石阶、转头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人(月亮一般色彩的头发——她是第一次看见。是个身材高大的淡然男人,穿得像时代剧里的将士、有双在黑暗中闪着烁光的黄绿眸子,如同猛兽)说了句“把门打开”,于是那人便顺从地将神社厚重的暗纹木门毫不费力地推开了。

      那门一开,露出的便是嵌在橙黄火光(如今一想、那真像是大空火焰)里边的注连绳与洁白轻盈的纸垂;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毕竟那屋子应该不小,可彼时当葵看见那被一切围绕着的供桌上空空如也——刻意地保持着空空如也的状态,仿佛供奉的就是那“空空如也”的什么时,与此刻一样的情绪浪潮翻涌而来、将她一口吞/下、逼着她一点点窒息的畏惧感自脊背一路踏到头顶,使得她寒毛直竖。

      那一瞬间,她突然惊恐且没由来地想:那个地方就像是留给我的一样。

      那之后都是恍恍惚惚——摇铃、拍掌、双手合十,但奇怪的是爸爸特意嘱咐了“脑中什么都不要想”。葵是听话的,可一个孩子难以保持如止水般的内心:参拜不是第一次,她面对着这样的场景、几乎是下意识地想着“希望今年会有好事发生”。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那一年真的格外顺利——除了她,她就是那一年忽然反常地咳嗽、医院出具的证明告诉她那是一种叫“支气管炎”的病,很难好,但也不是不会好,真是模棱两可的病症;于是直到今天,她都被那病困扰着、几乎年年都会复发。

      所以……是了,那种让她无所遁形、真切地一直追逐着她的畏惧感,唯有把一切看做无实感才能心安理得地生活下去——以往还不会如此清晰地察觉到它的存在,可如今是了。

      而当她扭头看见六道骸伏卧在她不远处、那一身的狼狈与身周可怕的战/斗痕迹(血——破碎的匣子——)无不昭示先前发生过什么时,这份畏惧感如同被火灼了一下、猛地一痉/挛;她看不出雾守是死了还是活着,但也就是这份不确定性让她还能喘几口气——冷静下来!冷静……冷静……

      冷静。

      “……骸先生?”她下意识地叫了一句——不应该的、他明明在十年前跟云雀先生平分秋色,明明是守护者里的顶尖之一,怎么会——

      终于能发出声来的葵陡然被那原本滞留在视觉里的冲击给狠狠捶/打——好不容易劝服的冷静燃起了大火、她脑中忽地一团乱麻,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心脏原来早就像是要求救一般高擂如鼓了!

      这样不行——她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这样不行、至少要确定一下!确定一下……

      她还想再叫一句,但却被本能的深呼吸塞住了喉咙。

      那种看见同类生死不明的原始恐惧让她血/液倒流,而且……那是纲吉的守护者!是他的家人!再怎么不熟悉也是家人的范畴之内,退一万步不谈私心、雾之守护者六道骸也是彭格列最核心力量中的一柱。而且库洛姆小姐——

      葵感到血一冷:十年前的库洛姆必定是与六道骸紧紧相连,如今他这个样子(他还活着吗……?)、那孩子必定凶多吉少——

      (怎么办……?)

      假如面前的人真的死了,葵怕自己都没有能力把他的遗/体带出这个鬼地方——这里明显就是密鲁菲奥雷的地盘,先前的那个基地就已经够他们受的、更别提这里(而且她想:或许白兰就身处这里——这同样是强烈的某种预感)——她谁也不怪,只怪她自己;假如她跟纲吉一样有能力的话根本不会如此被动!尽管现在是最需要援助的时候,但葵打心底里祈求他们谁都别来——虽然对不起六道骸先生,但只折掉他们两个还是比让那些十年前的孩子们跑来撞枪口要好得多、彭格列戒指绝不可以落到白兰手里!

      至多……至多只是会觉得不甘心罢了。葵的心头再度涌起几乎要让她呜咽出声的不甘愿:明明还没来得及道别、明明想一起的——亲人和朋友、还有真切喜欢着的他——但这情绪旋即也被她狠狠掐断:不是好时候、现在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总之要保持思考、冷静、找到办法脱离困境才行,悲观在这里一点用处也没有……她用力擦了一把自己的眼睛、眼角被磨得通红,有点疼,但或许这样才能保持坚强的信念,她任由那儿疼着。

      葵爬起身——有些僵硬的脚步害得她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下去,但她还是好好地直起了身子,一步步朝着他的雾守那儿走;呆呆坐着纲吉来救你算什么事?——她走一步便在心里大声地对自己教育一句——就算他喜欢你、那也不是你坐以待毙的理由!总之、至少要做自己能做的事情……办法一定会有的、不能急躁、头脑必须得清楚、必须——

      ——“没关系的啦,我没对骸君下死/手,至少也是剩了一口气的。”

      葵站住了脚,却没回头——她怕自己那一瞬间的惊恐被来人捕捉到;尽管没看到相貌,也认不得声音,但这态度、话中的意思……她绝对确定这人跟骸如今这副模样有脱不开的关系。能把如此之强的彭格列雾守逼到这样的地步,实力绝非池中之物!

      “嗯?怎么了,不转头过来吗?——啊,是因为不知道我是谁吗?”身后那轻佻悠闲的话却让她感到莫大压力,“——说起来也是,我们是初次见面呢,十代目夫人——大概是真的跟沢田纲吉君新婚不久的,椎名葵小姐。

      “我是密鲁菲奥雷家族的首领,也就是白兰·杰索本人噢。请多指教、往后或许我们两个家族能友好相处,真期待呀。”

      ——白兰·杰索!

      她碾齿、握紧了拳头——就是这家伙、是他!是他把大家害成那样的——甚至还牵连了十年前的纲君他们、让那些孩子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上战/场!是他害得纲吉不得不生生挨/一/枪假死!是他害得莱姆为了保护他们而拼尽全力、被失控的死气火焰烧/灼到尖叫!是他害得大哥和伯父伯母他们到现在还不知所踪!是他害得里包恩先生和其他彩虹之子丢了命!是他害得拉尔小姐不管不顾拼死要拖着那样的身体复仇!是他害得杰拉洛先生和巴吉尔先生身受重伤!是他害得河内婆婆和山本大哥的父亲被/杀!是他害得大家整天惶惶不安!——白兰·杰索!!

      葵被上涌到喉头的怒火激得发抖!——但她还是坚持朝骸的方向走:不要理他、不要被他激怒、不要失去理智,更别提现在根本就没有手段跟他抗衡、无法击败他就只能先保住面前的雾守,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她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六道骸、至少要给他挣到一个翻盘的机会——他还活着、一定要活着!——葵对自己有多少斤两再清楚不过,不能莽撞、如今已是如履薄冰的时刻……如果是纲吉的话,她想一定不会像自己这样只能堪堪把住理智与头脑!不能屈服、但也不能被/压一头,慌乱是丢了他的脸、逆来顺受更是对不起大家!——无视他、现在更重要的是面前雾守的状况——

      葵平生第一次对某人产生如此恨意——她对这陌生的情绪显得手忙脚乱,但还是凭着一股新生的勇气制止了理智的流失——就那样一鼓作气地抵达雾守所在之处、对白兰那番话充耳不闻;忙于察看骸的情况、葵双膝着地想把他的身子翻过来——

      ——白兰的声音忽地又伴随金属相撞的声音朝她袭来。

      “说来,你手上的戒指和不慎掉落的匣子我送还给彭格列家族的各位咯。”他那语气仿佛在提醒她“道谢是理所当然的”,“不过骸君的戒指还是我来管着吧,毕竟是很危险的东西——而且说实在的、我还蛮喜欢的——”

      白兰·杰索看着面前那还只能说是少女(或许有些微已经像“女人”的地方,但在他眼中还是显得很幼稚)、原本将他完全当做空气的十代目夫人猛地返头朝他奔来,看起来娇小却意外很有力气的手狠命往他手里一捞、将原本从六道骸手上一枚枚夺下来的戒指死死攥在手里——有那么一两枚还因为她过大的力气而呈漂亮的抛物线落到地上、清脆的响动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但他毫不费力地反手就擒住那只来抢戒指的手。白兰低头瞧了一眼,比他娇小且无力的彭格列十代目夫人额头暴起青/筋、用着一双怒火中烧的深色眼睛(尽管这张脸算不上多漂亮、不过是端正且舒服的面孔,但这双眼睛倒是不常见:他隐约察觉到某种埋在深处的东西正从那里边长久地向外守望)毫无意义地向他千/刀/万/剐。她奋力挣扎了一下,但白兰对此只是便微笑着边在手上又加了点力——想必这位小姐也能听见她自己手骨发出的咔咔声、脸色白了一下,但依旧跟他较着劲。

      二人一时僵持在了抢夺的位置上。

      “你不配碰我们雾守的戒指!”就在密鲁菲奥雷的首领以为这女孩不久就该跟他讲条件(看着不像是那种会求饶的类型啊。——白兰想着。)时,他只听见一声压着喉咙的怒骂——或许是为了她自己不会被怒火冲昏头脑,“——你更不配碰纲吉的戒指!混账!”后这一句则杀气腾腾——白兰一时还真担心这番话会刺他个窟/窿。

      “谈起纲吉君——我真没想到他居然会用上假死这法子、怪罕见的。”他一点不被影响、依旧笑眯眯地自上而下睥睨她,“明明也没什么用、完全多此一举,这么折腾自己还真是辛苦他了。”

      椎名葵怒目相向:“多此一举的是你!彭格列的百年历史里从不少你这种害虫、谁会怕你!?——你最好别对我和骸先生做些什么、不然到时候为难的是你!纲吉绝不会放过对我和守护者动手的下/三/滥!”

      白兰挑挑眉毛,调笑般说了句“真是有恃无恐”。

      (……不过,该说不愧是沢田纲吉君吗?虽然他们离溃败不远,但的确会觉得挺为难。)

      那个彭格列的十代目……万千个平行世界里几乎每一个那人都会当他的绊脚石;沢田纲吉总能打他个措手不及、如今这个世界依旧如此,简直像是“与他为敌”的标志;而且……彭格列家族明明群龙无首、核心力量也被他整个剥到日本这小岛上,可意大利的局势依旧持平了;他的密鲁菲奥雷家族无论是从战况还是外部打压(经/济上的、各界关系上的……)都没捞到好处,彭格列在短短的时间几乎恢复了大部分的运转、甚至在有些领域里暗暗反噬了回来。他分明记得除了沢田纲吉和他的守护者们之下的二把手(一个野/心/勃/勃的老派意大利人、彭格列九代目一手带起来的非守护者副手,叫“朱塞佩·鲁索”的老家伙)和门外顾问(现任首领巴吉里昆已经捏在了手上、明确是在日本的笼/子里边,其他门外顾问没那么大本事,至于前任的首领、沢田纲吉的父亲……虽然到现在还没逮到,但也没什么奇怪的动静)都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对手——所以,是十代目本人做好了万全的先手准备?

      白兰这些日子正进行着进程复盘——按照从别的平行世界得来的经验看,这个世界的时间点比想象中要拉前很多、甚至沢田纲吉知道真相的时间或许也比寻常经验要早得多。是他太放纵入江正一了么?——说起来,玛琳菲森也许脱不了干系、背地里指不定做了些什么。真让人头疼、幻术师这种东西如同蚊子,怎么防范都总会被叮咬到那么一两次。虽说是他一时兴起把她放身边玩玩的,但没想到她那么有本事、精准地瞄中了关键角色上/下/其/手——这点就只能举手认栽了。

      (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已经被小幻杀了嘛。)

      (新角色新鲜是新鲜,但碍事就不好了。说起来、方才见到的那些所谓的“未来来客”……也是大麻烦,但一时也很难处理;果然还是先丢给小桔梗试试水啦。)

      (毕竟他也跟小幻一样,就算更聪明些、但也是个彻彻底底的一根筋信徒罢了。)

      白兰一副“我是好人”的模样、笑意越发明朗:“啊、其实说实话,对我而言你一开始就没什么用处,小葵。不过我就是很好奇你的存在意味着什么——所以我不会对你动手。至于骸君,刚刚也说了、我很中意他,一时半会儿也不想着把他怎么样。商量该怎么逃出去的时间也不是没有的。

      “不过与此同时,稍微要辛苦一下你帮我照看骸君,毕竟我这里人手也不是很够、暂时就拜托你代劳啦,小葵。我想想,该怎么答谢比较不失礼?怎么说你也是彭格列的女主人——”

      伏在原地的六道骸无法动弹、但却能听见——他没想到沢田纲吉那个便宜的挂名妻子会说出那样的话来、而此时大空火焰特有的燃烧声打得他一个激灵:比哪种火焰都更高昂澄澈、极有辨识度;但这声音比沢田纲吉的薄弱许多、仿佛下一秒就会……不是消失,而是同化入空气中。他费力地撑起眼皮、尽其所能地微微转动头颅,看见了那如同笼目般的火焰、此时正狠命向着白兰·杰索的身躯焚烧而去——但那男人岿然不动、抬起手来将——

      他看不见了。那手到达了视觉的盲点。

      那女孩在挣扎、音色恐惧地大喊着“你要干什么”。

      ——“那就特别招待你这个吧——我可只对小尤尼这么做过、非常稀有呢。”——

      随着这话的最后一音落下,骸眼中的大空火焰被倏然掐灭,如同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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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4章 骤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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