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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莫辞花下醉芳茵
1
白玉堂现在在汴梁的住所，由开封府后衙的房间换到了展昭的家。
展昭怎么会成家呢？而且，比自己先成家，这是白玉堂怎么也想不通的。
白玉堂曾经以为展昭这一生，都会奉献给开封府的。白玉堂无法评判值或者不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观，像白玉堂，他觉得人这一生，就应该率性自在，快意恩仇，踏遍红尘；但是展昭，他选择了用手中利剑为天下百姓撑起一片青天，所以他也选择了一条少有人走的路。他觉得值，那就是值的。
但是这条路，艰险荆棘，没比江湖上刀口舐血的日子来得太平。好几次，展昭都差点挂了。以至于白玉堂有时甚至觉得这只猫儿，会不会像天上的烟花那样，虽然灿烂，但终不长久。他不习惯说好话，但是喝酒的时候，他会轻描淡写的说：“喂，猫儿，卖命适可为止。”他低低的嘟囔了一句：“你若是挂了，当时记得你好的人，两三年也就忘了。”
展昭静静的笑了笑，澄澈的眼波看着窗外的黑夜，什么也没说，只是，又喝了口酒。
这个人，是死心眼的。
但他心中是通晓的。
白玉堂看着他在晚风中被微微吹动的衣襟，看着他微蹙的眉头，看着他淡淡的笑，看着他沉默的喝酒。白玉堂就明白，展昭只是不说，他心中比谁都清楚。
喝到最后，展昭有些微醺，才低低的说：“尽我该尽的力，也就是了。”
“尽你的力？”白玉堂微微冷笑，道：“你以为你真有通天的本事？”
“没有，展昭只是个平常人。”
“你知道就好。”
白玉堂有些恼火，知道自己是个平常人，却还拼着命做些不平常的事。问题是，这个人还真是有本事，把别人认为做不到的事，都给做了。他能够在益州单身救开封六子脱险，能够一个人把三宝夺回，还能够闯法场把屠刀下的杨氏一门给救了下来。
这只猫，做起事来是拼命的。
本来，他拼他的命，和他白玉堂也没关系。可问题是，他也救过白玉堂的命，那颗解药，他终是欠了他的情。而且，白玉堂还很不够意思的诬陷他忘恩负义过。所以他拼命，白玉堂怎能袖手旁观？
所以，有时，白玉堂只能被他绑住，帮他疗伤，助他破襄阳，还去皇宫冒充了一回狐狸精。
那些事，白玉堂真的不屑去做，对于白玉堂来说，凡是庙堂的事，都是破事。但是为了展昭，他都做了。
是为了那颗解药吗？渐渐的，他也搞不清了，到底是为了解药，还是为了这个人还真是条汉子。
2
白玉堂更没想到的是，展昭找的娘子，比展昭还要倔，更绝的是，还是个很会异想天开的娘子。所有的人都认为展昭的毒就没有解药，她却认为一定有，非得上庐山去找。
那阵子，白玉堂的大嫂闵秀秀总是嘀咕，展昭找的是什么样的娘子嘛？丈夫都这样了，她还一走了之。白玉堂不知怎么的，每逢闵秀秀这么说，就心虚得要命。白玉堂看出不仅自己是心虚的，开封府的人心里都是虚的。包大人虽然黑面没有表情，但是包大人心里也是虚的。这事到了哪儿都说不过去，丈夫病重，妻子理所当然是伺候的，哪有荒荒诞诞的去找什么在闵秀秀看来并不存在的解药，一跑就是没踪影？
“展昭病糊涂了。”闵秀秀下结论道，并好奇地问白玉堂：“老五，展昭到底找了个什么不靠谱的娘子？”
白玉堂支支吾吾道：“人是很好很好。”
“很好很好？”闵秀秀不屑的撇撇嘴，倒着药汁道：“我看是个缺心眼。老五，你说展昭一世聪明，怎么就在找老婆这事情上就糊涂了呢？”她摇了摇头，又道：“也是，夫妻本是同命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这小娘子，没准就是飞了。”
白玉堂忙道：“大嫂，你别乱说啊，小鱼儿不是这样的人。”
闵秀秀拉长了声音道：“老五，大嫂看过的世态人情可是比你多。”她又压低声音道：“展昭娘子，心里能痛快吗？听说，展昭是为孟春妮喝下的毒酒。展昭心里，对孟春妮是有情的，连命都能给，人家小娘子能不生气吗？”
“不是的啦，这是两码事。”白玉堂越说越说不清了，说到后来，他也不辩了，这毒酒，确实是为春妮喝的。常人是不可理解的。
每逢他端着药进去，看见展昭听见开门声那蓦然一亮的眼神，心里都觉得痛。
他知道，他在等她，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在等她。
幸好，这件事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尾。沈晗，终于带着她的解药回来了。
回到陷空岛后，闵秀秀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问白玉堂：“老五，你没觉得展昭的娘子有些痴？她一点都不妒忌孟春妮？这事，搁在别的女人心中，可是要气一辈子的。”
“这样的女人，展昭才不会娶。”白玉堂看着蓝蓝的天空，天空那么高远，他微笑着说：“小鱼儿的心，干净，善良，展昭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一个合适他的。”
3
白玉堂喜欢的是”拟把疏狂图一醉“，喜欢的是”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喜欢的是“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他喜欢的就是这种偎红倚翠，处处是家，又处处不是家的风流潇洒的生活。他是不能固定下来的，如果把他固定在一种比较稳固，缺乏变数的生活中，他觉得，那简直是要让他闷得透不过气来。
但是谁也没让他固定，他怎么就爱上了展昭在汴巷的家？展昭的家，有一种很稳定，很平淡的暖意，这暖意以前是他抗拒的，但是，现在他为什么可着劲儿的想往里面钻呢？他为什么这么热爱这样平常的，厚实的，水一般的温暖呢？
是不是小鱼儿为他准备的房间太过精心呢？是不是那被褥上有阳光的味道？再好的旅舍也不会如小鱼儿一样，天天在天井中为他晒被子？再好的店老板，也不会如小鱼儿一样，每天殷勤的问他：“白五哥，我要去买菜了，你要吃什么？”这个家，太像家了，比他陷空岛的家，都像家。陷空岛很大，属于他的房间，也很华美，但是总是缺了点味道，这种舒服的，让人留恋的，沉溺的味道，是在展昭的家。
到了展昭的家，他就不想走了。他竟然乖乖的陪小鱼儿和心莲在厨房忙乎，竟然为小鱼儿剥豆子，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豆子的味道这么清香。小鱼儿笑着说：“白五哥真好，将来哪个姑娘找了白五哥，可真有福气。”
“比展昭好？”他逗趣道。
“嗯，比大哥好！”小鱼儿很肯定的说：“白五哥还肯帮我剥豆子，大哥哪会啊，就等着我伺候。心莲姐，你说是不是？”
心莲只是笑。白玉堂有些得意，他刚和沈晗认识那阵，可是什么都比不上展昭。现在沈晗竟承认他比展昭强，他不由骄傲的挺了挺腰。但他立刻沮丧的感觉到，那是因为人家成了夫妻了。做妻子的，总会甜蜜的抱怨丈夫几声，沈晗，也不例外。在她心中，展昭一定是最好的。
午后，他在花树下喝茶，沈晗和心莲便抱歉的要晾衣服。又要劳烦白玉堂为她们拉绳，绳要系在高处，白玉堂在，她们就不用再搬杌子了。白玉堂麻利的跃到树上，为她们绑好绳子，又不好意思看着她们做事，自己干坐着喝茶。只能相帮着一起晾衣服，晾床单。最气的是，沈晗交到白玉堂手中的竟然是展昭的蓝衣。
那感觉，好像上次展昭疗伤时，行动不便，自己要处处照顾他一般，竟然又要为他晾衣服！这臭猫！白玉堂在心里小声嘀咕，又听沈晗指挥着袖子要拉平，衣服不能有皱纹，否则干了以后要皱巴巴的。
白玉堂狠狠的把衣服使劲扯了几下，衣服总算是平了。沈晗满意的笑了，不知他心里，已把展昭狠狠的扯了几下。
不过那感觉还是很好很好的，春日的暖阳下，那些衣服被风吹得飘啊飘的，沈晗甜甜的笑着，和心莲不时拉着家常，都是些琐碎的，平常的事，但就如春日的光，满是沉甸甸的暖意。
白玉堂发现自己的白衣也在其中，原来沈晗在为自己整理房间时，顺便把自己的衣服也给洗了。
这下，轮到他不好意思了。
“没事。”沈晗笑着说：“白五哥到了咱们家，就是在自己家里一样。”她又笑着指着衣服道：“白五哥，你看，你的衣服和大哥的衣服挨在一起，风一吹，你们俩像牵着手呢。”
果然，风一吹，蓝衫，白衣的衣袖挨在了一起，吹得微微飘了起来，倒好像牵着手的样子。
白玉堂看得呵呵笑了，这辈子，他只和展昭打过架，倒是从没牵过手。男人之间，没有婆婆妈妈这一套。
但是在沈晗的心中，大哥和白五哥就是肝胆相照的，就像这蓝衫和白衣一样，是人间最清爽，最纯正的颜色。
4
白玉堂发现，每到酉时，沈晗便开始心神不定起来了。
白玉堂住在家中，开饭不能太晚，黄昏时，心莲已经开始端菜了。沈晗总是可怜巴巴的问：“白五哥，你不饿吧？”
白玉堂就是饿，也只能说是不饿。
那几个重要的菜，白玉堂明白，都热在厨房的灶头上，就等着展昭回家。
果然，开门声一响，沈晗就像小鹿一样跑了出去，然后，白玉堂就听见她一路上的笑声，白玉堂的耳朵尖，听见展昭在问：“哪里想？”听见她在说：“哪里都想。”然后又是轻轻的笑声，大概在告诉展昭她哪里想展昭。
白玉堂做梦都没想到展昭会说这么肉麻的话。
然后看着他们携手走进来，看着展昭的剑，拿在沈晗手中。看着展昭虽含笑着招呼他，但眼光始终围着沈晗打转。看着沈晗捧来热水手巾，让展昭洗脸擦手。看着展昭安享着沈晗端上来的香茶，神色之间的那股舒坦，白玉堂终于忍不住苦笑道：“你们不要秀恩爱了好不好？”
他们似乎惊讶了一下，立刻，理解的笑了。沈晗欢快的端出菜来，热情的招呼着白玉堂。当然，菜都是他爱吃的，可是，总有一点淡淡的酸意。他们两个人，好像很平常的样子，展昭和他说着些京华旧事，江湖杂闻，沈晗在旁静静的听着，但是，总有一些甜蜜的细节，依旧流露出浓浓的情愫。比如，沈晗吃吃饭，就会不知不觉靠到展昭胳膊上去；比如，展昭给沈晗夹的那筷菜；比如，沈晗偷偷喝了一口展昭的酒，辣得直咳嗽时，展昭为她轻轻拍着背时怜爱的目光……。
那是一种幸福的光芒，醇厚又绵长。白玉堂大口喝了一口酒，发现，自己也醉在这幸福的光芒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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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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