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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房间安静苍白
“亦然姐姐，您见着我妈妈了吗？”她像是缓过来很多，终于撑开了眼皮。
“见着了，你妈妈很好，家里还有秋秋陪着她，她很惦记你。”
“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
“我这算什么呀。”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起身给她接了一杯茶水，“你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应该被感激的人。”
“你别这么说。”她抿了一小口水，嘴唇干得裂开好几处，“这是为了病人，也是为了我们自己，为了生存下去啊。”
“我听阿姨说，你爸爸也病重了。”她本不想问，却实在关切。
“我爸爸。”她失神的眸子变得有些悲怆，“他已经去世了。我还没告诉她。”
“这样啊……对不起。”
“没事的。好歹我没有什么遗憾，在他最后那些日子我一直守着他。其实最无助的就是，我明明是个医生，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家人离开。什么也做不了。”
古亦然也红了眼睛，她拍着程汴的背，细细安慰她，现在有人陪在她身边，已是莫大的幸福。
“你已经很棒了。你救了那么多人，也为那么多人延续了生命，你妈妈也夸你伟大。”
“嗯。”她欣慰地弯起了眼，“其实，封城前一天我是可以走的，爸妈早就计划着要出城避一避。我和小禾商量了好久才觉得应该留下来，哪怕帮不上什么忙，就当是一次经历也好。家人舍不得我才陪我一起留下。哪会知道……”
“好啦。你现在就不要再愧疚什么的，毕竟我们谁也不会知道，封城之后居然是这样的结果。薛阿姨也不在乎这些，她让我叮嘱你，要按时吃饭，要喝热水，你胃不好，穿好你的防护服。程汴，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哈哈，谢谢你呀亦然姐姐。”
女孩放开了笑，可古亦然的心疼并没有减少。
这样的笑容，应该还是在她坚强地战胜内心之后，温暖别人的一种方式。
这是一个怎样温柔的女孩。
荆玄的一声闯入打破了这份安谧。
“好了，人暂时没事了。”
“什么……真的？”古亦然感激地看着他，“谢谢您，荆医生。”
“来看看吧。”
二人说走就走，程汴也来了精神，紧跟在荆玄身后。荆玄劳累许久，声音很微弱，却还是加紧了
步子将人带去。
“小禾……”程汴透过玻璃，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着病床上的唐边禾，“荆大夫，她什么时候能醒啊？”
“差不多八小时之后，也就是明早六点钟。”
“这么久……”
“你不用担心，好在现在心率和血压已经正常，不出意外的话明早一定会醒过来的。”
他边说边不断注视着里面的情况。
“荆医生，真的辛苦了，谢谢你能把她救回来。”古亦然的声音很柔和，再次对他表示感谢，“我去换身衣服，今晚守着边禾，也以免她半夜再发生什么情况。你和程汴都累了一天了，快去休息吧。”
“也好，其实前半夜你可以睡一下，她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你主要看显示的心率就行，不用过于担心。”
“我知道了。”
“我还得去处理几个病人，不多留了，程汴你去帮她换一下衣服。”
“好。”
荆玄离开之后，古亦然随程汴去换上衣服，重新把自己严实地包裹起来。一路无言，大家似乎都在赶路，也似乎都很迷茫。
“亦然姐姐，今晚拜托你了。”
“放心吧，边禾人好命硬，能挺过去的。瞧你都困成什么样了，赶快回去睡吧。”
从刚才开始程汴的眼皮子都在困得发抖，她这样的状态，想必沾床就会睡着。
“那我去了。”
深夜的病房逐渐静下来，一天到头也只有这三四小时能让耳朵放松放松。
可惜的是之前大部分这些时候都在睡觉，无福消受这静谧。
古亦然在唐边禾的床边坐下，顺着窗外照进来的光，她瞧见了床上那张大面积红肿的脸。
有的皮肤泛红，有的发紫，有的已经烂掉。
她没敢盯着仔细看，光是沿着脖子，都不知道会蔓延至身上哪一处。
回忆着遇见唐边禾的时候。好像从她们刚认识的时候开始，她就没见过她原本的面貌。
一开始唐边禾就被口罩和防护衣包得紧紧的，到最后也没机会摘下。
但她相信唐边禾有一副很美好的面容，有着成年人的坚韧，也有孩子般的纯洁。如果有朝一日这病毒长了良心不再缠着她，她愿意永远记得她最好看的容颜。
巡夜的护士向里面看了看，带灭了走廊的灯盏。
窗外再没了汽车偶尔过路的一两声鸣笛，她曾喜欢将视线追随着探照灯反射进屋子的光影，快速向后移去。
夜晚的耳朵被塞得严丝合缝，万籁俱寂，再不似从前那般活灵活现。
她从衣服上摸出了一张小小的纸片人。这是唐边禾做的一个女孩子，上面还没来得及写上谁的姓名。
那天她觉得好玩，便拿起来把玩，谁知忙起来就攥在手心里忘了放回去。
那小人似乎长了张笑脸，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陪着她，就像曾经会说会笑的唐边禾一样。
古亦然坐得远了些，看着仪器显示着的生命的光和数据，她希望这些数据能再维持好几十年，一生不变。
不知发呆了多久，她才想起来抬眼看表，已经凌晨三点钟。
其实也没觉得时间过得有多慢，希望再过三个小时之后，她能看见床上的人从迷糊觉里醒过来。
门外那些漆黑的房间里，应该也有很多人和她一样翘首盼着黎明时分，能够在期待中睁开双眼。
她贴着窗户，想找个能够看见月亮的最佳角度，可无论怎样找都是盲区。
古亦然失落地搓了搓手，转身的时候，忽然发现透明墙外，对面的窗玻璃上印了个人影。
他靠着这面墙，坐在地上盘着腿，一条胳膊隐约晃动出了被遮挡的边界。
古亦然轻声走去，单从那身形便大致确定出了这人是谁。也学着他的样子坐下来，轻轻敲了下玻璃。
司皑反应很快，听见声音就迅速扭过来头，终于等来了他想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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