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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代劳慰问家人
古亦然辗转好久，才骑着自行车找到程汴住的那栋楼。在没人没车的十字路口等红灯，这感觉还真是奇特。
她戴着手套，提着一个大塑料袋，没乘电梯一口气爬了六楼。心脏居然一直砰砰地跳。
门上工整贴着去年掉色的对联，上面还插着两株普通的艾草。门眼被堵住，她自然没办法判断里面是否亮着灯。
“薛阿姨，您在吗？”
她敲了几下门，很快就从屋内传来了一阵喧哗声，似乎还有一个小孩子的声音。
在这个时候，人们对于敲门声都很是警惕，不是极重要的人都不会随便放人进来。
古亦然自然能够理解。
屋内的女人从沙发上站起来，疑惑地向门口张望。一不留神，唐边秋忽然跳下来扑向门口。
“古姐姐！”
“秋秋，回来！不能开门！”
在唐边秋即将触摸到门把手的时候，被女人给扯了回来。
“你是谁呀？”薛阿姨隔着门问。
“薛阿姨！我是程汴的朋友，也在前滩医院帮忙！”听见程汴妈妈的声音，古亦然莫名惊喜，“对了，我也认识她的同学，唐边禾，她们一起被派到医院了。”
“噢你，你是程程的朋友！”薛阿姨也很激动。
“对，没事的阿姨，您不用开门了。我给程汴带几句话就走。”
“古姐姐！”唐边秋在里面喊着，又要去摸门把手。
薛阿姨看见秋秋也认识古亦然，笑容更灿烂了。
“秋秋！秋秋！你身体好吗？你姐姐特别想你！”
“我很好！古姐姐，我姐姐和妈妈怎么样了？”
“你姐姐和妈妈……”她顿了一下，却立刻答道，“她们现在还在医院，但是你妈妈已经好多啦，她们特别想你。”
“那她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秋秋明显有了低落的情绪。
“再等等……对了，你姐姐让我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你不是喜欢吃小馒头吗？给你带了两大袋！还有棒棒糖，小饼干。”
“好！”
“哎呦你给他买那么多零食，我天天就怕他上火。”薛阿姨笑着数落道。
“没事儿，阿姨您看着他，让他有点节制，慢慢吃。对了，程汴让我给您讲，她在医院很忙，也挺累的。现在大夫们都一个顶十个用，她熬夜熬得脸上张了好多痘痘。她挺想家的，有时候会偷偷抹眼泪，但是她不想骗您，就让我把话都带回来了。”
古亦然说完好久，屋里都没再发出什么声音。她贴在门上听了听，也懂得薛阿姨的心情，便站好了耐心等她平复。
薛阿姨捂着脸，把眼泪擦完了，才慢慢回道“这孩子，想家就回来嘛。”
“她也特别想回来，可是……她说她要是再离开，那其他人的压力就更大了。毕竟现在虽然情况很糟，但还没人说要放弃。她自然不能成第一个放弃的人。阿姨，程汴和边禾，都是很厉害的姑娘，虽然年龄不大，但真的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
“哈哈，姐姐很厉害！”秋秋拍手笑着。
“唉，她要是听见你这么夸她，肯定高兴坏了。我一直觉得很愧疚，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她什么忙，她爸爸也染上那病，住院病重，我也不能去照顾，担子全压在孩子身上……现在替小禾照顾一下秋秋，也算能弥补一点。”
“阿姨，您别有什么心理压力。程汴说了，她要您千万千万保重自己，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健康的人一定不能再被感染。”
“好的好的，我一定。”
“您食物什么的还有吗？”
“够的够的，我之前囤了很多菜，再吃两个月都没问题。”
“那就好，您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告诉我，我等下把手机号发给您。”
“好的，真的麻烦你了孩子。”
“没有，我应该的。”古亦然把手里的袋子放在门口，“薛阿姨，这里面是给您带的酒精和口罩，现在这些东西少得可怜，医院也很缺，所以我带了很少，您先省着用。另外是程汴说的您家瓷碗是不是磕碎了，我看超市里正好还剩几个，就给您买了俩。”
“好好谢谢你呀！程汴把钱给你了吗？”
“给了给了，放心吧！那东西我就放在门口了，等下您开门拿就好。”
“行，亦然，麻烦你替我给程程嘱咐几句，让她保护好自己，把那个防护服给穿严实了，离病人适当远点。还有一日三餐也不要落下，多喝开水，她胃不好，喝凉的容易犯胃病……”
“放心吧阿姨，我一定会把话带到。那我就先走了，阿姨您等下关好门，谁敲都不要开。”古亦然走时还不忘叮嘱。
“好的我记住了，亦然谢谢你，等病情过去，你来我们家住上几天，阿姨给你做水煮鱼吃，我可拿手了！”
“没问题！到时喊着边禾一起！那我就走了，秋秋，古姐姐走了！”
“古姐姐再见！”
“再见！”她收起笑容，声音埋了份郑重，“薛阿姨，秋秋，就拜托您了。谢谢。”
她对着那扇门微微鞠躬，随后走下了楼梯。
屋内迟迟无人作声。
出了单元楼，古亦然叹了一声气。
她第一次觉得撒谎是件很累的事。
刚才谈到钱，她又撒了谎。要是对薛阿姨说程汴没给她钱，估计她又会存在心里成一个坎。
这一切她都不是要求回报的。
直到一通电话打来，才让她从一悲一喜中彻底清醒，惊恐不安地骑着自行车狂奔向医院。
那是程汴打来的，意思就是唐边禾病危，正在抢救。
这一路上，稀疏的灯火在她眼里模模糊糊的。
她似乎看见了唐边禾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剪纸的样子，似乎看见了她兴致勃勃地给她讲唐边秋的糗事。
那些小纸人好像连成了一串，把女孩紧紧包围起来。
她赶回去的时候唐边禾正在被抢救。
透过门上玻璃的缝隙，她看见她身上插满了管子，玩偶一般任人摆弄。
“亦然姐姐。”
她慌乱回头，看见程汴正站在她身后，声音有些喘。
“程汴，边禾怎么回事，上午我看她不是还好好的？”
“这就是这个病毒危险的地方，病人总是发作的猝不及防。”
“你别担心，她会挺过去，我有直觉。”
女孩悄悄笑了一下，随后又疲惫地沉默下去。古亦然见她快被身上繁厚的衣服压坏了，很是心疼。
“你今天忙完了么？”
“忙完了。只要没什么突发的病人，我今晚应该可以睡个好觉。亦然姐姐，我去换个衣服消一下毒，你可不可以去休息室等我一下。”
“好的。”
十来分钟后，程汴洗干净手回到了休息室。
她进门就瘫倒在沙发上，古亦然惊得说不出话。
与口罩比起来，被遮住的那张脸显得很枯瘦，只露着两个乌黑的眼袋。
头发被汗水完全打湿，任其湿漉漉的挂在脸上。
那双手已经没了正常人的模样，大概是被手套包裹着泡在汗里，把双手泡的肿胀褶皱，像被蒸熟的鸡皮，而她完全没有在意过这些。
古亦然想不到，这会是一个本该无比精致的二十岁姑娘所拥有的面貌。
现在对于程汴来讲，能睡上一觉，就是送给她最好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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