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善录

　　来到崔玄三堂，二人和嵇元打个招呼：“君善，我出去走走，顺便想一想下一步该当如何......”
　　嵇元颔首：“也好，静下心来，或者能有意外的收获。”他劝道：“意远还要仰仗我们去救。他当不会坐以待毙，你自己也要保重。”
　　尽得其意，江黛青应承了道：“还有一件事。”她问嵇元：“阿苓和松声，是不是要叫回来？”
　　嵇元道：“算时日，他们也快回来了，就不必另行通知了。”
　　江黛青和风荇出了总督府，信步在街上闲逛。不多时，走到和梅言走散的街巷，江黛青对风荇说：“我同意远说，就在这里等他......”
　　风荇左右看看：“我去问问，看有没有人见过他！”江黛青颔首，他便去问了一圈。回来告诉她：“没人见过......”
　　两人并肩，往梅言转过的街角走去。
　　“到那边问问看，或者，有人还记得......”江黛青如此说道。
　　才走几步，风荇就倾身与江黛青耳语起来：“有人跟着我们......”
　　江黛青纤睫微瞬：“昨儿那美妇吗？”面上却不动声色。
　　“两个男子，看起来像是习武的。”风荇低声问：“甩掉？”
　　江黛青冷笑：“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硬闯！”她说：“我要去会会她！”
　　风荇蹙起眉头不悦道：“陷一个进去不够？”他问：“还要再赔你进去？”
　　“我去摸一摸她的底细。”江黛青把玩着腰间音通：“和你们再通信息。”
　　风荇轻叹：“你真是！你这音通又无宫商，如何通消息！”
　　“长长一声，是缓攻，短促一声是急攻。三短是有人质在彼，两长为二十人以下，三长为三十人以上。”江黛青说：“停顿两息为一段。”
　　“我是不愿意你这样冒险的！”风荇长舒一口气：“只是你我都清楚，越拖情况只会越糟！”不约而同转头相顾，他说：“你自己小心！”
　　江黛青颔首：“君善托付给你替照看，我很放心。”
　　两人停在路边，开始继续向人打探梅言的影踪。果然，跟着江黛青的两人，走来一个：“公子、夫人，可是在找一位俊秀公子？”
　　风荇和江黛青面露喜色：“你可见过？”
　　“见过！见过！昨儿见一面生美妇，引着位俊俏郎君，望那边深巷里去了！”
　　见说是“深巷”，江黛青似有惧色。风荇道：“清真，在此等我，我去去就来！”
　　江黛青一把扯住风荇衣袖，心有余悸：“你可一定要小心！莫要再远去！”
　　“你放心。”风荇说：“我速去速回！”
　　风荇才和那人走开，便有一男子靠近江黛青，却在她身旁一步开外，并不走到她跟前，低低道声：“欲寻梅言，与我同去！”
　　江黛青面露惊讶，一时看看风荇去向，一时看看这男子，举棋不定。他也不多话，转身就走。
　　“等等！”江黛青又回望风荇一眼，犹不见人影，一跺脚：“诶！”跟了那男子去。
　　“你是什么人？”江黛青问：“你们把他带去了哪里？”边问，还边回头顾盼，似是盼着风荇现身。
　　那男子加快脚步，叫江黛青无暇分神：“等等！等等我！”江黛青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一前一后，两人出了云梦城西门，迤逦向大洪山上而来。随着人烟见少，山林见密，偶有水声时左时右。江黛青踅摸着路径走神儿，有些落后。
　　那男子驻足等了江黛青一会儿，待她靠近，抓住她手腕，叫她吃惊。
　　“山路不好走，得罪了。”那男子拉着江黛青，尽捡难走的路行。江黛青直叫得苦，不觉扶抱着他手臂支持。
　　看到层层枝蔓掩蔽的山洞口出现，江黛青不由吞咽了一口。风行卫能凭借哨音，找到这入口吗？此心悬望梅言，决断得还是有些草率了。
　　大约是在山腹中穿行，被拉着走了好一程黑乎乎的山洞，江黛青示弱道：“还有多远？我......我走不动了......”
　　“快了。”
　　果然，不多时，前方微微透出亮光，江黛青长舒一口气，总算到了。
　　乍出山穴，日光虽已经不烈，仍然叫江黛青睁不开眼。一阵晕眩袭来，她差点仰倒。幸得那带她前来的男子，抓住了她手臂才得幸免。
　　定定喘息，抬着苍白的秀脸去看眼前光景，山壁环绕之下，犹如一方天然的天井。正中央是个水潭，不知深浅，但看水色碧绿，想是不太幽深。四面八方，六间门面，还有一幽邃洞口斜斜向上，想是通向山顶。
　　倒是个避世修玄好地方。
　　正呆愣间，身后传来窸窣步声，江黛青下意识向身畔男子靠去，却见是先前调开风荇那人。
　　“阿荇呢？”江黛青向那人出言询问。虽然知道风荇武功高强，此人不是对手。但必要的关心还是要演。
　　那人并不答话，两人将江黛青带向一间房门，推开叫她进去。打眼是一英俊秀士，再一看，靠床坐着的，却不正是梅言？
　　“意远！”江黛青向讶然起身的梅言跑去，两人相拥在一起。
　　“黛青！”梅言攒眉问道：“他们真的把你抓来了？”埋首江黛青颈间，他深深吸气：“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净说傻话......”江黛青低低道：“你无恙就好。”
　　曾和默默地看着二人叙话，只做自己不存在。
　　“他们怎么抓住的你？”梅言叫江黛青与自己同坐床边，关切道。
　　“我和阿荇在你走失的那条街上向人打听你的踪迹，阿荇被一个人引了开去，又走出一人，说要见你就跟着他来。我，我就跟他来了......”
　　梅言看江黛青的手指绕着音通把玩，领会了她的意思。
　　“黛青，你太莽撞了......”
　　江黛青带些羞态，看一眼曾和，问梅言：“那是......”
　　梅言轻轻道：“他自称是‘身不由己’之人......”
　　很是意外，江黛青与梅言面面相觑。
　　曾和此时才开口：“鄙人曾和。姑娘劝梅先生一劝吧。已经整整一天，他滴水未沾了。”
　　江黛青抚向梅言脸颊：“你脸色很不好......”他捧住了江黛青的手，煞为眷恋：“黛青，你还好意思说我？”他问：“可觉得眩晕？”
　　江黛青坦然承认：“方才被催逼着走了好一段山路，确实很晕......”
　　梅言揽江黛青在怀与她同坐，深深叹息道：“抱歉。”温存一会儿，梅言便拉过江黛青的手，要摸摸她的脉息。
　　正在此时，门又开了，却是赛英。
　　“哟！这执手相看，两情相悦的。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呀！”
　　江黛青抬眸，与赛英对上视线，她做了姑娘装扮更显明艳。
　　赛英看江黛青，却梳起了秀发，露着一段纤颈皓腻，笑道：“昨日你披发我束发，今日咱们却掉了个个儿。可见你我，果然是不能相容啊......”
　　此话说得不甚客气，江黛青却未作出任何反应。赛英上前两步：“啧啧啧，原来梅公子喜欢的是这副西子病容啊！”不无嘲讽。
　　江黛青本就不喜自己病弱，将脸扭向床里，不去看赛英。她偏偏要来招惹，抬起江黛青下颌，叫她露出了厌烦的神情。沉下脸色，赛英随手给了江黛青一巴掌。
　　“啊！”江黛青失声惊呼。梅言也惊道：“你做什么！”将她揽护在身后。
　　“呵，做什么？”赛英得意道：“想打就打了。”坐在桌前曾和身畔，威胁梅言：“想杀，也就杀了......”
　　江黛青强自忍耐，只做畏惧之态，趴在梅言肩头轻扯他腰带。梅言意会，套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意欲何为？”
　　“我？”赛英调戏梅言道：“是你夫人！”
　　梅言哑口，无以为继。
　　“人，你要，我给你弄来了。你也该从了我了吧？”赛英道：“若是我一高兴，可能就当真不杀她了，权当做留个丫鬟伺候。届时你若想要她，我也不是那嫉妒之人。”
　　赛英妩媚一笑，诱惑道：“否则，想必你与她就今生无缘了。”饮一口茶，她点破：“她，已经嫁人了吧？看这样子，她夫家非富即贵，你能在她身边盘桓多久？”
　　江黛青转过头来，貌虽怯懦，语却倔强：“怎么？夫人诺多手下，还不够使唤吗？”
　　“几个粗手粗脚的旧仆而已。”赛英不屑，瞟向江黛青，笑意更著：“哪有我见犹怜的可人儿，折磨起来得趣儿啊？”
　　江黛青似是畏惧，又窝进了梅言怀里，叫他轻轻顺背。实则含了音通在口，一长，三短，二长，释放讯号。
　　赛英见梅言怒目而视，毫不在意，反而笑问他：“想好了吗？我可要他们准备喜酒了啊！”
　　“我是不会屈从于你的。”梅言坚定地回道。
　　赛英收起了笑意：“敬酒不吃吃罚酒！”她说：“虽说我手下只得五、六个旧仆，但你确定，你的心上人消受得了吗？”
　　梅言变了脸色，手下一紧。悔不该陷江黛青于险境。
　　“与我同欢，就是与心上人同欢。”赛英又缓和了语气，循循善诱：“与我为难，就是与你心上人为难。”她说：“你当真觉得我抓了她来，只是为了和你置气不成？”
　　“梅郎，好好想一想吧。”赛英带笑而去。
　　梅言松了一口气，看向江黛青：“是我不好......”曾和也叹息道：“早叫你不要激她了。”
　　看梅言讷讷无语。江黛青问曾和：“她是什么来头？”
　　曾和看着江黛青腰间组佩，问道：“姑娘你，又是什么来头？”
　　江黛青回转了头，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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