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王姬传》

作者:步南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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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哀鸣透骨


      张姮清醒,或者说是恢复神志时,又被林蝶带着奔波于曲符山间,虽然不要她双脚占地,可她的身子已然吃不消;以往只要天气不好就会引发风寒,又在田玉央刻意的“治疗”下易疲累懒惰。如今空腹和病体的双重折磨,让张姮面色如雪一般,忍不住哀求道:“停一下,你能不能放我下来,我很难受。”
      林蝶没有理会,因为以他的认知,深山之中若停留多了,少不得一些挨不过冬的动物就会来寻找猎物。虽然他惯会耍弄人心,放蛊下毒,可对于没有灵智的野兽可没半分把握。
      不过张姮已等不到他应允,胃部翻涌胸腔剧痛,跟着喉咙就开始发热发腥,猛咳连连,竟咳出一大口血,给他们走过的小路图添了一笔。
      林蝶发现异常,忙将张姮放下,也没想到她在野外不过一晚竟会如此,扣动她的脉搏,只感到神差脉慢,体温也开始下降,不得不停下又喂她再吃一颗浮屠丹。可这一次人没了意识,已是吞咽不下了。
      其实宋钰每月都会交给安歌定时给张姮服用的药丸,以缓冲她即将寿尽的虚体。那夜林蝶将她掳走,恰好是她该服药的一天,如今被他冒然换了猛药,药毒相冲,一时让她的身子难以承受。
      林蝶看着奄奄一息的人,想着如今离暂居地还有一座山,可看样子她是再也行不进了,心中也拿不定主意,不知是该就此放干了张姮的血带走还是继续替她续命。
      正一筹莫展时,林间忽然传来阵阵乌鸦叫,林蝶知道有什么被惊动了,忙捞起张姮敏捷地朝着相反方向去,很快身后的追逐声响起,见势不妙,抱着人又窜上就近的一棵大树,动作实在灵敏速捷。
      此时一只花斑老虎进入眼帘,看样子是出洞觅食,见到两个活生生的人自是没有放过的道理,可对方在树上,一时只得围着乱转。
      林蝶在树上叹气,可身居高位,看见远处有一道白,便知那里是处瀑布,这才想起他潜入的凤阳河与之连脉,正是条翻山的捷径。于是他掏出竹筒,开始逗弄起树下的孤虎,待它固定了位置,立马将那竹筒里的小青蛇丢了下去,刚好掉在虎鼻上,那老虎虽然用爪子挥舞,可那蛇也极尽灵敏,几下窜到了虎背之上。
      它对这畜生可不像对待张姮那样,冲着它的背脊狠狠一咬,那老虎起初没察觉,可猛地浑身一震,四肢就跟着僵硬,张着虎口连叫都没来得及便一命呜呼。
      林蝶此时抱着张姮下了树,收回小青蛇拔出匕首呢喃:“小殿下,算你命不该绝。”然后将老虎破腹取出它的血胆接着道:“可怜的东西,有这个救人的功绩,下辈子便能做人了,恭喜。”
      (《纲目拾遗》记载虎胆治打伤垂死,瘀血在心,命在旦夕。本书中有此是为了延续剧情,但现实中不可随意伤害野生动物,违法犯罪,切记!)
      林蝶收好了虎胆,然后抱着张姮就朝着瀑布的方向去,此处走近才发现及其深凹。但此间对林蝶而言,却再好不过......
      时光在一月中流失,张姮混沌了许久,直感觉胸口的积压缓解便醒了过来。此刻她正躺在一处简陋的木屋里,被投射的阳光提醒自己现而今的处境,忽然周身又烟雾缭绕,背面也如火烧般遍布灼痛,想挣扎起,可双腿牵累了身体,再度跌倒。
      “醒了?”林蝶原来也在木屋里,见她活过来,语气倒听得出几分欣喜,拿过一个小盅道:“张嘴,把这个吃了。”
      “这是什么?”一股腥臭扑面而来,张姮忍不住别过头,可身下愈发火热,痛苦道:“我身下为什么这么烫?!”
      林蝶正用蒸法为张姮续骨,看着临时拼接的床板下似乎是有点火猛,便朝着屋外喊了一声:“进来!”
      木门很快打开,先是一只布满褶皱的手映入眼帘,接着一张惨白老态,长发鬓白的老妪进了来。张姮不认得她,可她却好像认得张姮,佝偻着单薄身子,似乎风一刮便散,却努力让眼睛迸发熊熊恨意,像两把火刀,恨不得立即将她碎尸万段。
      林蝶见此嬉笑道:“这是你的老朋友了,怎么不认得了?”
      张姮是一脸困惑,但那老妪好似受了极大的刺激,立即用嘶哑的声音骂道:“贱人!你把我表哥害死!也害我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你竟敢说不认识我!”
      张姮恍然,没想到她是杜若!她不是被发配为奴,怎会在此?而且她姣好的年华又怎会落得这副模样?又看向林蝶倒也明了;落在他手里的,怕真是难以超升的。
      杜若见她无视自己,更是怒火滔天,可林蝶在身边她不敢妄动;在这三个月里,她经受了人生最大的折磨。反观林蝶语气平缓吩咐:“去将她身下的火炭取出来点。”
      杜若不敢违抗,张姮更是惊讶,没想到她竟直接下手将还在灼烧的火炭取出,空气中瞬间弥漫起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但她本人浑然不觉。
      林蝶这时低头对张姮笑道:“她的身子,已经没知觉了。”
      “是你做的?!”张姮攒眉蹙额,林蝶又笑道:“无知无感,就品尝不到这世间的痛。这也是她自己要求的,我也省得听她吵闹。怎么样?若你日后也不想忍的话,记得跟我说一声。”
      张姮合上眼睛,尽量避开这血腥的画面道:“跟你在一起,她选择失去知觉是对的。”
      林蝶大笑,然后用勺子挖出一块血肉递到她嘴边示意她吃下去。
      张姮明显感觉那是血肉,甚至还滴答着血,但此刻她不敢违抗林蝶,只能掌嘴吞咽,一股难言的味道深入喉咙直至肚腹。最后忍不住问她吃的是什么,林蝶笑嘻嘻道:“动物的内脏。”
      “什么?!”张姮有些想吐。可林蝶说:“这些可是能救命的好东西,知道吗?你能活到现在,可全赖这些啊。哦对,还有一颗鲜虎胆,那个喂你吃的时候可是费劲的呢,若不是我拦下,杜小姐都要举刀把你的胆挖出来替换呢。”林蝶的话并未对杜若说,可对方却吓得立即跪下,浑身哆嗦,可见那时候她的“自作主张”换得了何种恐怖的对待。
      但林蝶始终云淡风轻的,转身将小盅交给她吩咐道:“五天内,每到今日这个时辰就喂她吃一盅。若再有闪失,或者你又想趁我不在干什么,那她没吃到哪个部分,我就从你身上掏哪个喂给她,记住了吗?”
      杜若纵然恨极了张姮,可也实在不敢忤逆林蝶,反观张姮也是一样。
      接下来,张姮就在杜若那刀子般的目光和恶毒的诅咒,以及对她即将遭受折磨的得逞怪笑下与之共处。不得不说,尽管杜若迫于林蝶不敢妄动,可转而用另一种方式想将张姮的心神摧毁一般,让她确实过得比药蒸还要难熬。不过大多时候张姮都闭目不理,摆明了没兴趣跟她逞口舌之快。这反倒让杜若成了幺幺小丑,可又下不得手,故而又改用阴狠的目光无时无刻不盯着她,好似看也要将她看死一般。
      就这样,张姮吃了五日的生食,被言语骚扰了五日,虽说身子缓了力气,可还是心神俱疲。
      直到最后一天,林蝶又从外面弄回来一袋血粼粼的东西摊在桌上。布袋一开,立即腥臭满屋。说来张姮这几日本也闻惯了,可还是被刺激的无语附加。林蝶倒是一如既往,挖了一勺子送到张姮嘴边,她见这其中还有很多粉嫩嫩的东西,大惊道:“这,这是胎......”
      林蝶不听她惊骇,见她张嘴就一勺捅了进去,连塞了几勺才道:“乖,这豹胎对你大补,我可废了很多功夫的。”
      张姮只想吐,可林蝶捂着她的嘴只能全咽了下去,之后满意道:“面色红润了点,脉搏也有了,那过了今晚咱们就可以出发了。你知道,我可都等不及了。”说完又从他的镯子里取出一枚银针,将张姮手指放出血,大概满了半个琉璃瓶才满意。
      他十分好奇张姮的血液,竟忍不住含在嘴里直接用舌头感受起,可除了锈味与旁人的无异,怎么也不明白,到底张姮有什么秘密能让他的蛊全无作用。
      这五天他并非整日都满山找野物,夜半待张姮入睡,各种随身携带的蛊物都用到了她身上,可不管多毒多狠,偏偏都不敢靠近张姮。
      入夜,张姮躺在床上目不交睫,也心绪难平,更万幸将她圈在怀中的林蝶没有读心术,可这般境遇也没有分别了。
      林蝶见她睁着眼,问道:“为什么还不睡?难道你想明天再吐血耽误行程吗?收起你的小算盘吧,你可知我们现在在哪儿?”
      张姮不言,林蝶道:“我们顺着凤阳河往西,可现在却是在大东边,就算那些人想找你,怕到时候我们也到边境了。”
      “你就这么自信?”张姮冷声问,林蝶低笑道:“这也是情到深处迷了心窍,你想想,你那小情人要是看到你的衣服一件件朝着远处去,急火攻心下,他会傻到往相反方向寻吗?”
      “......他是傻,所以你是多此一举,他不会来找我的。”张姮说出的话,却没入林蝶的心:“这世上什么人都有,傻人痴人也最多,可偏偏你那小情人既是傻也是个痴,倒让我觉得有趣。呵呵,你舍不得他没关系,若他来了我也留下他,让你们一起作伴儿,我也不会觉得寂寞。”
      “有我一个做你的蛊还不够?”张姮下意识攥紧自己的衣袖,可林蝶笑道:“至少中了尸僵水还能动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总得抓回去好好研究。另外还有那个副侯爷,等安顿好你们,我便再去找他。”
      “呵,这辈子,你能解开我身上的疑问再说吧。”张姮语气透着不屑,林蝶沉下脸,眼神危险,不过他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反而问道:“我让你想的那个名字想好了吗?”
      “......”
      “想不出?为什么?这都好几天了。”
      “我不知道!”
      “你不高兴吗?”
      “你成天被人仇视,被各种污言秽语加身,满口血腥,你会好心情?”
      “恩,是不会高兴,不过杜小姐在我不在时是这么对你的吗?”
      “你以为?”
      “唉,好吧,是我高估她还有点用。你放心,她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若你还不高兴,那我们聊些别的好了。”
      张姮不知为什么想起祝妃妃当初跟自己说过林蝶的过往,可是也拿捏不准,若牵扯到韶音,林蝶会不会狂性大发。耳畔的絮絮叨叨都围绕在林蝶日后加注在张姮身上的憧憬,甚为恐怖,可让她并未觉得可怕,相反对于他的注意力转移没来由地心安。忽然问道:“林蝶,你是个让人人惧怕忌惮的存在,那你自己就没有害怕的吗?要知世间万物本是相生相克的,难道除了对自己的脸,你再没有畏惧的东西了吗?还是说,让你无计可施的只有我。”
      “......呵,是不是,你以后就会知道。”之后林蝶静了声,黑夜中看不到他的面容,张姮也不想看到。
      平心而论,对于现在受制于人的处境,她是没有说狠话的余地,可如今这枯木已然成了冷灰,她还有何在乎?
      这一世虽短,可细想下,爱恨情仇却全都经历了,甚至临死不用尔虞我诈,不必在依附皇权,更不必再去算计身后,这......算是解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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