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效抗议，但成交

　　妒看着眼前气压低得几乎要凝成实质、如同黑雾般向外扩散的尊，忍不住向后退了一小步，本能地企图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能嵌进墙里。

　　昏暗的房间里，尊的大半个身体都隐藏在浓重的阴影中，唯有那双眼睛异常清晰。他那双平时总是习惯性眯起、藏着危险光芒的眼睛，此刻微微睁大——妒不确定是不是错觉，就在刚才匆匆一瞥中，他仿佛捕捉到了一丝近乎目眦欲裂的、压抑到极致的疯狂意味。

　　他不敢再看，立刻低垂下眼睛，死死盯着地板上的纹路，脑子里却像开了锅的沸水，疯狂地飙着各种对策和警报！

　　咋办咋办咋办？！ 他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这比直接发火还吓人！ 冷静！冷静！按照之前的经验，他应该是在生气我这么晚还没回屋睡觉的事……（我服了，为什么我睡觉他也要管？！） ……哦！我懂了！一定是因为要睡觉了，但是他的“抱枕”（我）一直没到位！ 这个狗崽子！还真把我当私人所有物了！

　　就在妒脑子里一片兵荒马乱、胡思乱想之际——

　　尊似乎极其轻微地轻笑了一声（？妒觉得自己可能是高度紧张听错了，或许那仅仅是一声沉重的、压抑的呼气）。

　　那声音里似乎带着点无可奈何，又像是突然妥协了什么。

　　然后，他迈开脚步，向着妒靠近。

　　这一步，瞬间让妒背上的汗毛全都炸了起来！他的大脑几乎乱成了一团浆糊，完全无法思考！

　　然而，他的身体和嘴巴却先于崩溃的大脑一步行动了！

　　他猛地一把率先抓住了尊的手！动作快得甚至带点慌乱。

　　同时，他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甚至有点扭曲的慌张笑容，语速飞快地保证道：

　　“………下次！下次我一定早点回来！一定不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等！我保证！”

　　他的动作又快又急，抓住尊的手甚至用了不小的力气，指尖微微发凉，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当然不是妒的心血来潮，他主动抓住对方的手，既能一定程度上限制对方的动作（防止对方拿出什么武器或者给自己一拳），又是一种示弱和拉近距离的姿态，试图缓和气氛。

　　妒在心中默默的为自己的聪明才智点赞。

　　然而尊依旧没有动作。

　　给个反应啊混蛋！妒内心咬牙切齿的抱怨着，时间像是被冻结的琥珀，每一秒都凝固着令人心悸的重量。

　　妒脸上的肌肉已经开始发酸，那勉强挤出的笑容像一张即将碎裂的面具，摇摇欲坠。他不敢看尊的眼睛，那双眼里此刻翻涌的东西太过复杂骇人，他怕一旦对视，自己眼中会无法控制地泄露出一丝真正的情绪——那绝非尊想看到的“顺从”或“依赖”，更可能是压抑不住的烦躁与屈辱。

　　于是，他将视线死死固定在尊高挺的鼻梁上，这是一种微妙的对峙，既避免了直接的目光接触引发的更大冲突，又不至于显得过于懦弱地移开。

　　他的内心早已沸反盈天，疯狂刷过无数无声的呐喊和祈祷：放过我这次吧……就这一次！……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我脸上有花吗！？………该死的……脸要抽筋了…

　　然而，比脸部肌肉更酸涩的是心里那股无处发泄的憋闷。一股强烈的委屈和不公感猛地窜上来，几乎要冲垮他理智的堤坝。

　　凭什么？明明我才是那个被强行捆在身边、失去自由、每晚当人形抱枕的受害者！ 明明我才是被压榨、被索取的那一个！ 可现在，仅仅因为压榨者感到“不满意”，我就得像个罪人一样在这里赔着笑脸，祈求他的宽恕？！

　　这个念头如同淬火的尖针，狠狠刺破了他努力维持的平静。一瞬间，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愤懑让他脸上的假笑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下撇去，他几乎是动用了全部的自制力，才猛地将它重新拉扯回一个扭曲的、近乎讨好的弧度。

　　尊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针，一丝丝剥离着妒脸上那摇摇欲坠的伪装。他看着对方的嘴角不自然的抽动，那眼底竭力压制的屈辱与烦躁，像欣赏一件即将碎裂的珍贵瓷器。

　　一股暴戾的烦躁感瞬间攫住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永远都是这样虚假的、应付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的表情？

　　他憎恶这层面具，恨不能亲手将它撕碎，连皮带肉，看看底下是否还藏着一点点他曾感受过的、真实的东西。

　　可与此同时，一种更深沉、更扭曲的快感却从这烦躁的废墟中悄然滋生，像毒藤般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清晰地看到妒眼中那强压下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不甘与愤懑。那不再是彻底的漠视，不再是看工具般的冷漠。

　　那是一种……激烈的情绪。是因他而起的情绪。

　　尽管那是负面的，是憎厌，是屈辱，但至少是鲜活的，是专注地投注于他身上的。

　　他愤恨于这显而易见的虚情假意，这被逼无奈的表演。可他又近乎绝望地沉溺于这一刻——他的爱人，终于不再是平静无波地俯视他、或彻底无视他，而是需要全力以赴地、甚至带着一丝恐惧地来应对他。

　　这种被迫的、扭曲的“平视”，甚至因为他此刻的压迫感而产生的、一丝微妙的“仰视”错觉，让他感到一种万蚁噬心般的痛苦与……沉沦。

　　他既想掐灭这虚假的笑容，又想将这充满了反抗与畏惧的眼神永远镌刻在眼前。

　　最终，他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那声叹息般的轻哼消散在凝固的空气里。他向前又逼近了一步，几乎打破了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被妒抓住的手腕微微转动，却不是挣脱，反而像是……更深入地嵌入了对方的掌控之中。

　　他垂下眼，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声音低沉得仿佛耳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好。”

　　这答应得太过干脆，反而让妒心头猛地一坠，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攫住了他。

　　下一秒，尊手腕一翻，轻而易举便反客为主，冰冷的手指铁箍般扣住了妒的手腕。食指和中指再次精准而熟练地搭在了他那急促跳动的动脉上，如同扣住了生命的阀门。

　　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人所谓的“保证”比天边的浮云还要飘渺不定，随时可能被风吹散。

　　但那个诱人的承诺——“不让你孤零零”——却像最甜的毒药，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让他明知可能是陷阱也忍不住想尝一口。

　　他忍不住又强调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渴求：

　　“……你不能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了。”

　　“当然当然！”妒忙不迭地应声，虽然不明白今日这关为何过得如此轻易，但脱身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他学欲那套学得很快，漂亮话脱口而出：“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脉搏在尊的指尖下，跳得飞快，漏了底细。

　　他松开了手。

　　妒如同获释的囚徒，一把抄起一套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洗漱用具，嗖地一下窜进卫生间，反手就锁紧了门，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尊盯着那扇骤然紧闭、随后透出灯光的磨砂玻璃门，静立了片刻。他目光扫过椅背上那条自己刚才用过、还带着湿气和体温的浴巾，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近乎占有性的暗光。

　　他走过去，拎起那条微湿的、属于他的浴巾，走到门外，默不作声地靠在了冰凉的墙面上。

　　哗哗的水声持续了一阵，氤氲的热汽弥漫开来，给磨砂玻璃蒙上一层浓雾。

　　水声忽地戛然而止。

　　浴室里的人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越来越急促的翻找声，最后彻底陷入一种绝望的沉默。

　　妒：“………………”

　　他对着空无一物的架子，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尴尬。难道要光着出去？

　　就在这时，浴室门上传来两声克制而清晰的叩响。

　　尊的声音隔着一层厚重的水汽，听起来平静无波：“要浴巾吗？”

　　“要要要！”妒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得救般的狂喜，每一个字都迸发着前所未有的真挚情感。他此刻只想迅速结束这场尴尬，哪里还顾得上细看。

　　门缝小心翼翼地拉开一道，一条微潮、带着熟悉皂角气息的浴巾被精准地塞了进来。氤氲的蒸汽模糊了一切细节。

　　妒一把抓过，三两下擦干身体，那布料接触皮肤的感觉并无明显异样——尊强行搬进来后，让仆人准备的洗漱用品，本就与他用的是完全相同的一套。他利落地往腰间一围——搞定！

　　当他拉开门走出去时，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他瞥见尊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尤其是那条此刻正裹在他身上的浴巾上停留了一瞬，那周身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仿佛真的消散了些许，甚至唇角似乎有那么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缓和？

　　漂亮话的威力居然如此立竿见影！

　　妒仿佛掌握了什么终极生存法则，内心大为震撼。他迅速穿好睡衣，手脚麻利地爬上床，甚至主动规规矩矩地留出了另一侧的位置。

　　一个坚定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明天一早，说什么也得去找欲好好取取经，这拍马屁的学问，深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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