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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
2009年,除夕,深夜。
2010年的钟声敲响。
诊所和命理馆所在的街巷异常安静,只有零星的鞭炮声在远处闷响。
连晁生独自坐在二楼的书房里,窗外的月光冷清清地照进来,在他脚边拉出长长的影子。
十年,了。
他离开十年了。
连晁生看着窗边的烟花,捏紧手里的那张已经泛黄的纸——当年任吾行留下的。
——听着爆竹声,连晁生却突然捕捉到后院那个熟悉的墙角传来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端坐着的身影几不可察地僵直了一瞬,他捻着的纸……
那动静带着一种诡异的熟悉感——翻墙的落点,刻意放轻却依旧能被他捕捉到的脚步声,甚至……空气中隐隐约约带来的一丝,极淡的香火气。
脚步声熟门熟路地摸上二楼,精确地避开了所有会发出声响的木板。房门被极轻地推开一条缝,一个身影钻了进来。
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能看到那人一头显眼的淡紫色长发,身形清瘦,穿着件单薄外套,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做了坏事得逞般的、狡黠又兴奋的笑意。
他目标明确,悄无声息掀开被子一角,飞快地钻了进去把头蒙了起来。
被子里传来压抑不住的、低低的偷笑声,肩膀微微耸动。
隔壁,连晁生缓缓放下手中的纸。
他没有开灯。侧耳细听隔壁那细微的、属于某个本该魂飞魄散之人的动静。
整整……十年。
他以为那张纸,那场照亮幽冥的天灯,就是他任吾行留给他最后的、也是最残酷的“胡闹”。
可现在……
连晁生站起身,轻推开门走到床边。
连晁生没掀被子,只是隔着柔软的布料,准确地伸手,按住了那个还在偷笑的家伙的胃部。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被窝里传来一声闷哼,偷笑声戛然而止。
任吾行僵住了,一动不敢动。
然后,他听到连晁生低沉沙哑的、带着某种压抑了九年、终于找到宣泄出口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一字一顿,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怒与失而复得的后怕:
“任吾行……”
“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你这十年,死到哪里去了?!”
而被窝里的任吾行,在最初的僵硬后,反而放松下来,甚至带着点无赖劲儿,在被子里闷闷地回了一句:
“啧,狐狸精,这么久没见……能不能先说点好听的?”
被子窸窸窣窣动了几下,人钻了出来,淡紫色的长发乱糟糟地贴在脸颊,那双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没有半分愧疚,反而理直气壮地、带着点撒娇的鼻音要求:
“哎呀,一回来就凶我……我不管,你快变狐狸给我rua!”伸出手指,戳了戳连晁生的手背,“快点嘛,狐狸精,十年没rua了,想死我了!”
连晁生:“……”
连晁生周身那足以冻僵灵魂的低气压,在这人无赖的要求下,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看着眼前这张十年未见、魂牵梦萦的脸,所有的怒火、质问、后怕、失而复得的狂喜,全都堵在胸口,噎得他几乎窒息。
这混蛋……难道不知道这十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吗?难道不知道“点天灯”意味着什么吗?他难道不该先解释清楚他是怎么从魂飞魄散中爬回来的吗?!
……还有他的身世。
可任吾行就那么看着他,眼神亮晶晶的,对毛茸茸十分渴望,仿佛变狐狸才是天底下最正经、最重要的事情。
僵持了足足一分钟,连晁生还是妥协了。
连晁生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他认命般地,周身泛起柔和的白光。一只通体雪白、唯有耳尖和尾梢带着一丝幽蓝光泽、体型优雅修长的九尾狐跳上床。
金色竖瞳带着几分无奈,静静地看着床上那个得逞笑起来的家伙。
任吾行立刻迫不及待地将脸埋进狐狸颈侧温暖厚实的绒毛里,满足地蹭了又蹭,然后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搂住狐狸,一只手毫不客气地rua上狐狸柔软温暖的肚子。
“嘿嘿……还是小狐狸好……”他眯着眼,发出惬意的叹息,仿佛只是出门旅了个游回来。
rua了几下,他忽然想起什么,抬起脸,非常认真地看着狐狸那双金色的眼睛,问道:
“对了,狐狸妖怪,特别是你这种成精的……会不会拉肚子啊?”
正趴下任由他蹂躏的白狐身体猛地一僵,金色的竖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连晁生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思念过度出现了幻听。
任吾行却自顾自表情严肃探讨:“听说有些动物肠胃很脆弱的……你这么多年没变原型了,突然一变,会不会不适应?要不要符佑惊去帮你找点益生菌……”
“……”
银白色的九尾狐忍无可忍,抬起前爪,用柔软的肉垫按在了任吾行还在喋喋不休的嘴上,阻止了他继续发表这些惊世骇俗的言论。
金色的竖瞳里写满了生无可恋。
他终于确定——
这个消失了十年,让他们所有人都以为他为了苍生壮烈牺牲、魂飞魄散的混蛋……
真的回来了。
而且,还是那个熟悉的、能把任何场合都搅成一锅粥的作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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