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犟种

　　不久前，顾明鸢正焦急等消息的时候，谢明天突然拿着手机走进来。

　　“毛毛，刚刚给我打了电话，这是录音，你听听——

　　‘那小狸呢？我怎么听说他跑了？他没事吧？’

　　‘没事，安全着呢，赶快走。’”

　　录音里，一个是王毛毛的声音，一个是邢文斌的声音。

　　顾明鸢刚才被焦虑、愤怒冲昏了头脑，这才醒悟过来，沈宁狸不是单纯想逃跑，而是为了救出王毛毛。

　　“王毛毛身上有定位，我已经让人去抓了。”

　　不多时，王毛毛和邢文斌一伙人被带了过来。

　　邢文斌满脸不解和颓丧，怎么半路被人截胡了，不管他走什么路、换什么车，总是被对方揪住、尾随，甩都甩不掉。

　　顾明鸢问：“沈宁狸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我们从医院外面就分开了，沈先生去哪也没有告诉我们。”

　　邢文斌实话实说，行动失败了，还是要尽快把沈宁狸找回来。

　　王毛毛这时举手，“小狸说过，他在一个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顾明鸢凝神思索。

　　谢明天问：“那你们怎么联系？有说在哪里汇合吗？”

　　“沈先生用的是小五的电话，还没来得及说在哪里汇合。”

　　“给他打电话，叫他回来。”

　　邢文斌给小五手机打过去，无人接听。一连打了好几个，都是无人接听。

　　“怎么办？小狸不会出什么事了吧？”王毛毛担心道。

　　谢明天揽住他的肩膀，拍了拍，看向顾明鸢。

　　顾明鸢正好也抬头看过来，“你们都先回去吧，我……好像知道他在哪儿了。”

　　顾明鸢开车来到家里，轻手轻脚地进门，在客卧的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透过月光，顾明鸢看到沈宁狸窝在被子里睡得正香。

　　顾明鸢静静走过去，在他额头上摸了摸。

　　没有发热。

　　本来看到他之前，他是一肚子火，恨这人怎么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可是此时看到他平安无事地睡在这里，那一肚子火好像瞬间就被水扑灭了。

　　沈宁狸睡梦中翻了个身，感觉有什么东西硌了他一下，他伸手把硌人的东西拿起来，迷蒙地睁开眼，原来是一个手机。

　　手机上有好多未接电话，还有一条“行动失败”的短信。

　　什么行动？怎么失败了？

　　等等！

　　“行动失败？！”沈宁狸睁大眼，一下子精神了。

　　顾明鸢和谢明天怎么行动这么快？毛毛不是都跑出来了吗？怎么还会失败？

　　沈宁狸皱眉思索。

　　“醒啦？”

　　虽然顾明鸢声音温柔低沉，还是吓了沈宁狸一跳，他才发现床边有个人，“……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我家，我不能在这儿？”顾明鸢反问。

　　沈宁狸小心地开口询问，“毛毛……被谢明天抓回去了？”

　　“嗯。”

　　沈宁狸眼睛一闭，功亏一篑。

　　“你们怎么做到的？”

　　顾明鸢没说王毛毛暗中给谢明天打电话的事，只是说，“王毛毛身上有谢明天放的定位器。”

　　“太变态了，谢明天。”沈宁狸咬牙。

　　顾明鸢隐在半明半暗之中，冷冷地说：“变态吗？我也想给你弄一个。”

　　看着顾明鸢冷峻地眉眼，沈宁狸讪讪一笑，“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我看很有必要。”

　　沈宁狸嘴角扯了扯，“……”

　　“这里，为什么是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沈宁狸知道他是明知故问，但还是回答，“危险是因为这是你家，你随时可能回来；安全是因为你在外面找我，一定不会回来。”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在外面找你吗？”

　　“……因为我跑了？”沈宁狸不明白顾明鸢这问话的意思。

　　“因为我担心你，担心你在外面流鼻血，担心你在外面晕倒，担心你在外面出事。”

　　沈宁狸没想到他会说这些，顾明鸢一向内敛，很少剖析自己。

　　顾明鸢还在说，“可是你呢，你一点都不为我考虑，不会担心我为你着急。”

　　面对顾明鸢的控诉，沈宁狸表现得像一个渣男，他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我不爱你了呀。”

　　顾明鸢恶狠狠地说：“那你就爱你自己，行不行？别再折腾自己了，也别再折腾我了。”

　　“可我自己没什么好爱的，我不知道爱我自己什么，我就只是活着，现在我不想活了。”

　　顾明鸢被沈宁狸的话气到心痛欲裂，他逼近沈宁狸，“你没什么好爱的，王毛毛为什么和你关系那么好；没什么好爱的，冯凯意为什么对你献殷勤；没什么好爱的，邢文斌为什么帮你逃跑；没什么好爱的，我……为什么喜欢你。”

　　“这都是你应该爱自己的证据。”

　　沈宁狸被顾明鸢一大连串话砸蒙了，许久不言。

　　细想，顾明鸢说得也有道理，可是道理他都明白。

　　原本他只想悄悄死去，在死前安安稳稳地走一走，转一转；后来顾明鸢说喜欢他，他就想趁机报复他，让他看到自己的死状，让他痛苦。

　　这些都是以他的死亡为结局，而且是顺理成章、毫不费力的。

　　可你要说，要不别死了，沈宁狸是真没这个力气。想活着就得有意志力，他完全没有。

　　他也知道应该爱自己，可知道和做到是两码事。

　　沈宁狸不想在这里和顾明鸢展开辩论赛，他低头摸索着要下床，“我们回医院吧。”

　　顾明鸢知道他在转移话题，还是配合地把灯打开，给他戴上口罩、穿上鞋子，最后把人抱了出去。

　　“我自己能走。”沈宁狸捶他。

　　顾明鸢任他捶打，手是一点没松，脚是一步没停。

　　沈宁狸到医院后，医生给他做了检查，状态还不错。到了后半夜，沈宁狸睡梦中说起胡话，“还给我，还给我，那是我的。”

　　梦里，沈宁狸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日记本被夺走的时候。

　　顾明鸢听见声音醒来，在身后抱紧他，包住他乱抓的手，哄道：“给你，给你，没事的，都是你的。”

　　小小的沈宁狸气到发抖，但无能为力，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但突然出现一个人，他踢走他妈、踢走他爸、踢走他弟，拿着他的日记本，还给他，说：“给你，没事的。”

　　沈宁狸渐渐平静下来，顾明鸢摸沈宁狸头的时候，发现他脑门有些发热。

　　顾明鸢刚起身想去叫医生，就被沈宁狸拉住。

　　“别走。”沈宁狸拉住那个帮助自己的人。

　　顾明鸢攥住他的手，“我不走。”

　　顾明鸢按了一下床头呼叫器，叫来了医生。

　　这次沈宁狸发热许久不退，医生下了正式通牒，必须尽快找到合适配型，否则以沈宁狸目前的状况，撑不过月底。

　　王毛毛、邢文斌、小五小六听说后，都悄悄去做了配型。

　　这几天，沈宁狸的状态都不太好，有气无力的，他暗想这次救毛行动失败，谢明天那里一定有了防备，也不知之后还有没有救毛毛的机会。

　　顾明鸢看他没精神，经常扶着他或推着他去医院楼下转转，陪他解解闷。

　　他甚至还让谢明天叫来了王毛毛来看他。

　　沈宁狸觉察顾明鸢这段日子的紧绷，他虽然没说，他也能感受自己的状况不太好，恐怕是时日不多了。

　　沈宁狸躺在床上，王毛毛坐在他病床旁的椅子上，顾明鸢和谢明天也一靠一站围在旁边。

　　“你最近怎么样啊？”

　　王毛毛怕他着急，不敢说太重；又怕他太放心，不敢说太轻，只好回道：“还行的，我……最近挺好的。”

　　沈宁狸看他圆润的小脸，应该是还不错，沈宁狸视线转向谢明天，对他说道：“你以后能不能别打他了。”

　　根本就没打过的谢明天脸色发黑，但是没反驳，半威胁半答应地说：“他听话就不打了。”

　　沈宁狸摇摇头，嘱咐王毛毛，“他要是再打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能不能不变成鬼呀，我害怕。”

　　沈宁狸一笑，“啊？那我争取上天堂。”

　　顾明鸢看他笑得刺眼，“你交代什么后事呢？你还没死呢？”

　　王毛毛一惊，看了看顾明鸢，又看了看沈宁狸，眼圈有点泛红，小狸刚刚是在交代后事吗？

　　谢明天圈住王毛毛，把他带出来，留顾明鸢和沈宁狸去解决他们的事情。

　　“你那么凶干什么？毛毛都被你吓哭了。”沈宁狸看人走了，对顾明鸢说道。

　　“那是被你吓哭的，你说这些做什么？”

　　“我怕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顾明鸢的眉头紧紧皱着，他不喜欢沈宁狸说这些丧气话，可他确实还没找到合适配型。

　　“再给我一点时间，你不会有事的。”

　　这话说得奇怪，这是他想给就能给的吗？这都是命啊。

　　“好。”

　　与此同时另一家医院里，江梦白正在医院做康复训练。

　　一名医生扶着江梦白行走，江梦白额头上冒着汗，艰难地迈步。迈出第三步的时候，江梦白脚下一崴，差点摔倒，幸好医生扶住了他。

　　医生让他休息一会儿，扶他在一旁坐下。

　　江梦白心中愤恨，他当初只是小小地用车撞了一下蒋亦菡，蒋家就把自己差点撞瘫痪。

　　他差一点就站不起来了。

　　最让他咬牙切齿的是顾明鸢，顾明鸢也太狠了，明知道把他送到蒋家会发生什么，还是把他交了出去。他本来可以什么都不说的。

　　现在他不是喜欢沈宁狸吗？他也要让他感受同样的痛苦。

　　江梦白在网络上联系之前绑架沈宁狸的那伙人，可一直没有回音，他只好重新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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