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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兰枻视角
1
我诞生于明港谷的污浊之水。无名无姓，只是一团朦胧的意识。
2
直到我发现，自身灵力的流转，竟能涤荡污秽。
于是日复一日，我将腥臭的泥沼，化作碧波万顷的大明湖。
湖畔草木丰茂，人烟渐稠。
喧闹取代了寂静，我藏身水底，倒也习惯了这份烟火气。
3
安宁止于那个吞噬死灵的同类——郁江。
因为我的净化，他少了很多食物，便向我发难。
当然，这都是我之后才知道的，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这就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恐怖报复。
他的强大令我战栗，一场恶斗，我重伤濒死，沉入湖心。
4
迷蒙中，有人将我捞了上来。
5
我努力睁开眼，看到一个人类挡在我面前，正举着船桨与郁江对质。
笨蛋，小小人类如何与妖精抗衡呢？
何况是郁江这么强的妖精。
但他就是这么挡在我面前了。
我的意识就清醒到这里，昏过去之前听到他们在谈论什么会馆……
3
“醒醒，醒醒——”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
我睁眼，看见一群人类围着我，手指一紧。
“哈哈，你命多大！”另一个男人打趣道。
“你有名字吗？”一个声音问道。
“皮肤这么白，不如叫水鬼哈哈哈哈！”有人提议。
“去你的！”另一个人反驳：“叫小白！”
“小白也太没文化了吧！”有人继续调侃。
“叫兰枻。”松丰茂笑着说：“是桨的意思，捡你回来，可是多亏了船上那把桨啊哈哈。”
松丰茂说，兰枻，取自很有名的一首词：“桂棹兮兰枻，斲（zhuó）冰兮积雪。”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心中竟有了一丝温暖。
4
松丰茂是此地的善人，手下多是迷途知返者。
当年救我时旁边的几个人，也有不少是他救下的。
他予人安身立命之所，不论过往。
只是对于那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又身无长物的女人来说，有的工作不太光彩就是了。
5
我学着穿衣、行走、言谈，融入人类街市。
夜市灯火下，他赠我一枚檀木雕成的小船桨项链，穿孔系绳，为我戴上。
“桂棹兰枻，破冰积雪。”他笑道，“望你今后，亦能破开前路艰险。”
那是我一生中，最温暖的时光。
5
这样的生活就止于一桩婚讯。
松丰茂要结婚了。
红绸刺眼，喜乐喧天。
我无法直视他的喜悦，那喜悦里没有我的位置。
所有未竟的话语，都成了喉间苦涩的硬块。
离去前，我将那枚项链褪下，轻轻放在他客厅的桌上。
决绝，又期冀着他能发现。
6
我漫无目的地游荡，试图用山水填满心中的空洞。
7
直到我遇到了一个妖精——
他竟能一眼看穿我的能力？
我有些忌惮。
8
那个男人说他叫陈水，同是失路之人，何不悲歌一曲？
我说听不懂。
他说，意思就是，我和你，都是在这世上不知所求，同病相怜的人，不如一起吃顿饭，喝顿酒？
我觉得他是和松丰茂一样有魅力的文化人，便同意了他的邀请。
我们流连于酒肆，用喧嚣麻痹感官。
9
就这样过了好久，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割舍了那不该的感情。
但看着路上两两成双的背影，
我想回去了。
9
临走时我才知道，那个男人不是妖精，而是一个人类。
之前怕我心有介怀，才未表明。
他问，可想清所求了？
或许吧，我答。
他说早料到有今日，并不意外。但为了庆祝我想清楚，为我特殊的能力准备了一件法器——
10
[四水来贺]。
“此物可纳百川之水，念动即发。你本性纯净，善御水，它在你手中，能积跬步以至千里。”
11
我终于鼓起勇气归来，带着平和的假面，想说一句“祝你幸福”。
我认识了新的朋友，也是个人类；还见识了外面的广阔……
我还有[四水来贺]，蛰伏数月，凭借这个法宝，把之前欺负我的郁江暴打了一顿，哈哈。
12
不成想到了明港谷市——
迎接我的，却是湖畔新坟，纸钱纷飞。
死于他曾怜悯、收容的那个女人的算计——昌又儿。
我那些没说出的话，再也没有机会开口。
13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崩碎。
所有的克制、所有的理性，灰飞烟灭。
14
“昌又儿——！”
我要让她也尝尝，在水底挣扎窒息的绝望！
15
大仇得报，湖水却在我滔天的恨意下再度污浊。
我发现郁江竟然帮我保存了松丰茂的尸体。
他还提醒我会馆的规矩，恐怕此事不会善终。
16
会馆的人来了。
她们要来为昌又儿说话是吧，那便一起下地狱吧。
17
那个叫鹿野的妖精很强，但我无所畏惧。
直到那个叫陈溪的人类女孩，颤抖着，却坚定地挡在鹿野身前。
那一幕，如此熟悉。
就像当年，松丰茂也曾这样，将孱弱的我护在身后。
18
我决定放她们一马。
给了她们一天时间，一个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与其说是交易，不如说……是我给自己找一个放下执念的理由。
19
如果能找回那条你送给我的项链，我愿意亲手结束这一切。
“桂棹兮兰枻，斲（zhuó）冰兮积雪。”——选自屈原的《九歌·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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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棹兮兰桡，斲（zhuó）冰兮积雪。”——选自屈原的《九歌·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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