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

作者:竹与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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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判-3


      安静、昏暗的房间里,两道重叠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扑在床铺的栏杆上,气息激烈地交吻着。
      十指相扣的手,被颤抖着按至身后,不经意间,碰到了上铺沉睡的人。
      她们喘着气,稍微停了下来。
      刚刚执行任务归来的女人,身上还沾着若隐若现的火药味,蹑手蹑脚地,来到床头,仔细地查看着被窝里的少女的气息。
      她却只是安然地熟睡着,纤长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阴影,即便感受到极具压迫的目光,也不曾颤动一下。
      像一只蜷缩的幼猫一样——她一向都善于隐藏自己的气息。或许是捕猎者的本能。
      “没关系,已经睡着了。”
      女人回过头去,带着熟稔的调情意味,抚摸着面前女伴的脸颊。不过片刻,她们又如迅速燃烧的烈火般,跌倒在了身下的床上。
      “真的不会把她吵醒吗?”
      一片寂静的房间内,隔着晃动的床板,她们黏黏糊糊地、咬耳朵的声音分外清晰。
      “那就要看……你有多能干了。”
      在她们接吻的间隙,那个被按在下面的女人,欲擒故纵地调笑着,低声道:“不愧是你的孩子,长得真漂亮。”
      对方却是没有说话,只是咬着嘴唇,忍着加促难耐的气息,解着自己身上的制服。
      “她是比较像父亲吗?看起来……”
      一阵吃痛的闷哼,打断了她的话语。
      “再提那个男人的话,我就把你的脖子拧断。”
      “哈哈……”被掐住脖子的人,情不自禁地夹紧了自己的身体,竟是愈发兴奋地笑了出来,“维尔多斯小姐,难道说,你现在只睡女人,就是为了避免像她这样的……”
      清脆的一巴掌。
      紧接而至的,是极尽缠绵的深吻声。
      那一个晚上,似乎比之前的许多次都要漫长。
      或许她们早该想到她已经被吵醒了,却是并没有在意,或者说,就算在意了,也不值得为此而停下来——这个少女,从小便乖巧、冷淡,面对什么都没有太大反应,像她血缘上的父亲。女人一直都很讨厌这一点。
      不知过去了多久。那位新来的客人,悠然地枕在一片狼籍的床上,从女人凌乱敞开的制服下,勾出了一枚被随意挂在肩带上的徽章。
      “真帅气啊,”她借着透窗而入的月光,将徽章高高地举起来,翻来覆去地欣赏着,“第一行动科的徽章,比我们一般人的,确实要精致很多。”
      “如果你想要的话……”
      女人低下头去,舔舐了两下她的指缝,顺便含住了徽章的带子,像一只投食的野猫般,叼到她的面前。
      对方却只是轻笑了一声,一反常态地、不解风情地,将徽章取下来,轻轻地塞回了女人的胸衣里。
      “我不要你的。”
      她抬起手来,似是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脸颊,低沉的声音里,少见地多出了几分认真的意味。
      “我只要我自己的——总有一天,我也会有的。”
      ……
      寂静的洗手间里,水珠缓慢地落在洗手池的瓷砖上,滴出一阵冰凉的声响。
      我被她抱在怀里,被迫听着她用那平淡的语气,讲述自己母亲过往的细节,心跳止不住地颤动着——不止是因为那些内容,而且因为某些似曾相识的印证,不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
      “那个人,后来进了第一行动科吗?”
      “没有。”
      她的脸冰凉地,贴着我发烫的耳廓。
      “她确实参加了一次危险的行动。目标是一个异种,据说,能力非常地难以对付。在此之前,许多人都牺牲了,连带着异种的情报一起……她是最后一个牺牲者。”
      “已经牺牲了吗?”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明面上……
      她垂着头,掌心轻轻地摩挲着我的后腰,若有所思地开口。
      “就算是双胞胎,性格、神态上也往往有很大的差别。世界上,真的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
      “你是说……”
      “她掉出那枚徽章的时候,我正开着录音,”她抬起头来,神色平静地,迎向我后知后觉、发白的脸,“所以,我知道。”
      一阵诡异的寒意,蓦然间,攀上了我的后背。我近乎本能地,往身后望了一下。
      潜意识里,那一副总是笑着,却又苍白淡漠的脸,仿佛冷不丁地,就会从夜幕里、水管下,任何窃窃私语的背后,朝我们悄无声息地靠近。
      不过,很快,温热的体温,伴随着有力的心跳声,渐渐融化了我身上的冷意。她将我又一次抱进了怀里。
      “「金」死后,母亲还难过了一段时间。不过,也没有难过多久吧。因为在那之后,母亲自己也死了。”
      毫无波澜的语气,仿佛在转述着什么无关的事情。
      “这些,便是你说的……参与这出案件的,「自己的理由」吗?”
      通过接近金·史德莱默,这个疑似“死而复生”的谜之女人,或许,能稍微解开一些关于自己母亲的谜团。
      也难怪她一直坚持不懈地,让弗朗西斯科女士来到监狱看我。
      “算是其中之一吧。”
      “之一?”
      “嗯。”
      她将我放开了一些,抬起手来,指尖冰凉地抚摩起我的脸。散乱的长发,搭在她微微低垂的脸侧,在眼中投下一阵错落的阴影。
      直到我的皮肤越来越烫,不自在地撇过头去,却是被她把住下巴,转了回来。
      清冷至极的目光,带着不易察觉的压迫感。我忐忑地,等待着她开口将那神秘又固执的理由告知于我。然而,在那之前……
      一束冰凉的发丝,落在我的脸侧。一阵温热的柔软,试探着靠近,又在我慌忙向后的气息间,按着,贴上了我的嘴唇。
      身体仿佛被一道酥麻的电流经过……不同于唇齿的温柔,那一只向下摸索的手,力气极大地,抓住我仓促闪躲的手腕,往自己的衣服里侧探去。
      “不……”
      一片交缠、紊乱的气息间,她的胸衣的边缘,被我们慌乱拉扯的指尖挑开。而在此同时,一枚小巧的、相纸状的东西掉落出来,落在她束腰的皮带上。
      我想要低头查看,却是被她的吻牵引着,不由自主地仰高了脖子。
      不知过去了多久,我带着满手湿淋淋的汗,从她的衣摆下抽出手来。一道仿佛意犹未尽的气息,喷得我脸侧一阵发烫。我这才得以看清,那张相纸上的内容……
      那是一张略显陈旧的照片。
      镜头里的人脸,都已接近褪色了。却仍能看得出,我和她的模样。
      不,应该,是什么长得很像我的人吧……
      面前的女人,扶着自己身后的门,目光沉暗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似乎带着忐忑,却又期待着,我看到照片的反应。
      我却是眼眶发酸地,注视着手中、逐渐模糊的相纸上,这两张本该熟悉、却又如此陌生的脸。
      在我的记忆里,从来都不该出现这样的一张留影……
      照片里的“我”,身上穿着与她同样的,独属于行动科人员的礼服。看上去,是在什么庆典的席间。当时还留着短发的她,正神情松散地,搭着“我”的肩膀……
      “我说,”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你是把我,当成谁的影子了吗?”
      ……
      她的眼波闪动着,不解地挑了一下眉。
      虽然她平时,也偶尔会作出这副无辜的神态……但是,这一次,她仿佛是真心地感到疑惑。
      不过,很快,她便冷静了下来。
      “如果是那样的话,首先,我要有一个忘不掉的人,”她垂头,淡淡地瞟了一眼我手中的相纸,“这个照片上的人,我没有任何印象——至少,对于这样的她,我一点都不记得。”
      “是吗?”我半信半疑地,眯了眯眼睛。
      她擦了一下嘴唇上的水珠,迎着我后知后觉、同样疑惑的目光,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衫。
      “说起来,从我们见的第一面起,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那个时候,我会把枪丢给你呢?
      “不管在多么紧急的情况下,都不应该把枪丢给平民。但是,那个时候,就像是本能的反应。就好像,本该是如此。”
      “你想说……”
      那一道枪柄疾速旋转的风声,仿佛再一次擦过了我的耳侧。脑海中,忽然闪回的画面,让我的后背泛起了一阵凉意——一如那个时候的千钧一发、惊心动魄。
      她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注意到我的吗?
      可是……
      “你想说,我在行动署待过?”
      “以你的身手,并不是没有可能。”
      “怎么可能?”我几乎不假思索,“一个人失忆也就罢了,怎么可能两个人如此巧合地同时忘记……”
      我的脑海一痛,忽然间停顿了下来,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说到失忆……
      恐怕,这样的「巧合」,也不是第一回了。
      「菲利克斯?」
      隔着记忆的云雾,女人负伤的、空洞的眼神,伴随着如影随形的消毒水的气味,闪现在我的眼侧——
      「菲利克斯是谁?你又是谁?」
      “怎么了吗?”
      面前的女人目光闪动了一下,稍微摆正了身体,若有所思地,观察着我的神情。
      我只是迟疑地,摇了摇头。
      ——说起来,我之前,还没有来得及细想过,布莱特身上的蹊跷之处。
      我记得,那天晚上,布莱特因为受到过大的刺激,出现了失忆的症状。昔日的故友菲利克斯,和被她营救的我,在她的眼中都成了陌路之人。此外,她还彻底忘记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据她所说,那应该只是一个正常的、例行执勤的晚上。
      但是,这样严重的解离,却不影响她与格罗里欧神态自若地,开着熟络的玩笑——是因为对方没有留到最后,与她一同经历那件可怕的事情吗?
      可是,她为什么又偏偏忘记了我?
      从那天开始,我就隐隐地觉得不对劲,但是,从来没有细想过这一件事——为了萍水相逢的人,陷入太多的思索,对我而言,是十分疲惫的一件事。
      可是现在……
      如果这一系列的“失忆”都并非巧合——如果,布莱特是被什么人蓄意地,专门清除了关于菲利克斯的记忆——就像那个被封存的卷宗一样,有人故意地掩盖着那一天晚上菲利克斯身上发生的事情。
      而布莱特,也顺带着忘记了关于菲利克斯的一切——包括菲利克斯在她身边时、那天晚上她所经历的所有,包括她见过我的存在。
      “如果,记忆也能像卷宗那样,被封存的话……”我踉跄了一下,“这张照片,是谁给你的?”
      “你的朋友,”她低下头去,轻抚着跌落在自己小腹上的相纸,低声道,“你还在昏迷的时候,我问过她关于你的事情。她给了我这张照片,但什么也没有说……她应该确实知道些什么,但也被人威胁过,不得不封口吧。”
      是吗……
      唯独阿文德知晓的情报,被保留了下来。难道说,像清除布莱特关于菲利克斯的记忆那样,清除她关于我的记忆,会显得很奇怪吗?
      毕竟,阿文德与我自小相识,我们的父母,也认识彼此,牵一发而动全身。
      但若是行动署的其他人,则无所谓了。比如,此时此刻,在我面前的这个女人——清除我关于她的记忆,恐怕还能够顺便让我忘记在行动署经历过的许多事情……
      可是,如果他们想要掩盖我在行动署待过的事实的话。留下阿文德的这段记忆,终究是一个定时炸弹。之所以这么做,恐怕是因为他们根本做不到更加精细地、只清除某段记忆;而只能让目标对某个特定的人,彻底地遗忘吧。
      “异种……”
      “异种什么?”
      “异种的能力,是有局限的吧?”
      “嗯。”
      她注视着我,顾不得保密的禁令,将自己所知晓的情报和盘托出。
      “至少,从目前的经验来看,的确如此。
      “异种的形成,是吞噬者在承受脑内过载的信息时,在临近崩溃的极点,觉醒出类似于催眠术的能力。
      “在那之后,祂们会进入长期无感的状态,不会二次觉醒,也不会让能力更加进化。
      “也就是说,异种的能力,在觉醒的那一刻就定型了。至于是什么样的能力,据说,是取决于祂们当时最强烈的愿望。
      “不过,讽刺的是,异种自身并不受精神操控。祂们觉醒的能力,只能够用来麻醉他人……”
      “原来如此。”
      我抬起眼来,后背发凉地,望向她同样犹疑而凝重的眼神。
      “有没有谁的愿望……是想要忘掉,关于某个人的一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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