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将军和他的哑巴夫人

　　年节已至，黎风竹在国公府里度过了一个欢乐的年三十。
　　黎嘉楠终于有了点父亲的样子，给黎风竹包了个大大的红包。黎风竹打开一看，满满一沓银票，数目不小。
　　老太君也给他准备了礼物，是一个精致小巧的玉人，脸上的神情栩栩如生，“我啊，让人照着你的样子刻出来的，以后你看着它，也就能想到祖母了。”
　　黎风竹滚进老太君怀里，撒起娇来，“才不要，我要一直陪着祖母。”
　　黎嘉楠看得额头皱起千层褶，“这么大个人了，还爱撒娇，也不怕人笑话。”
　　黎风竹朝他吐舌头，“这府里也就你笑话我，你看祖母笑话我吗？云英笑话我吗？黎斐笑话我吗？宣儿笑话我吗？就你不一样！”
　　黎嘉楠越听越气，脑袋转来转去找能打人的东西，看了好几圈没找到，只能恨恨地道：“你就是仗着自己年纪小！”
　　黎风竹越发得意，仰头看着老太君，“祖母，今年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年节。我要向漫天神佛许个愿望，希望咱们大安越来越繁荣富强，每个百姓都能过上吃饱穿暖的好日子。”
　　老太君爱怜地摸摸他的脸蛋，眼睛里闪着星光，嘴里说着：“好好好，咱们风竹就许这个愿，神佛们看你心诚，肯定会满足你的。”
　　黎嘉楠偷偷擦去眼角的泪，这个孩子，真是跟梁九思如出一辙：九思，我的妻，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孩子，学会了你的心忧天下，你们都是我的骄傲。希望那一天不要来得太早，希望他能够再多活些日子。
　　黎风竹当晚梦见了孟卓昤。对方狠狠抓着他的衣领，质问他：“你为何要背叛我？我那么拼命为你报仇，结果你却诬陷我想谋朝篡位？！既然我下了地狱，那你也别想跑！”
　　他摇头想要辩解，可在梦里说不出话。对方听不到声音，面容变得更加狰狞，直接原地化为厉鬼，从嘶哑的嗓子里吼出一声：“还我命来！”
　　黎风竹是被吓醒的，这个梦还真是伤害眼睛，太丑了！
　　距离他将孟家覆灭的真相呈递上去已经有两天了。对，他就是故意挑在年节前一天递上去的，要的就是让皇帝过节不舒心。
　　“说起来，他会怎么处置孟卓昤呢？”黎风竹很好奇，这个自私自利自大自负的皇帝，会怎么处置他昔日的宠臣。
　　可是，门外突然传来钟鼓之声，似是从城墙处来，黎风竹数了数，一共五声。他笑了笑，“看来，少了一个葫芦了。是哪一个呢？会是我所期待的那一个吗？”
　　黎斐自门外进来，带着一股寒气，“主子，大皇子薨了！”
　　黎风竹的表情开始变得怪异，“怎么会是他？是谁出手了？”
　　黎斐也有点一言难尽，道：“这也是一个意外。大皇子在宴会上非要表演舞剑，还拉上了一个侍卫与他同台。哪里知道，那侍卫居然借着机会把大皇子捅死了。二皇子那边正准备下药，一时间场面太乱，就收了手。”
　　“不是，一个小小侍卫，与他有什么仇怨吗？”黎风竹有种计划被打乱的烦躁。
　　黎斐也只是听了一耳朵，只道：“据说那侍卫有个妹妹，被大皇子强抢进府中，做了个侍妾。后来，府里争斗激烈，这女子怀着孕被人害死了。大皇子不敢处理了自己的皇子妃，就把那女子草草埋了。这侍卫越想越气，好好的妹妹没卖出钱来，还让人白糟蹋了，死了也不给钱管埋。这才怒极攻心，决定与大皇子同归于尽。他捅死了大皇子后，很快就自尽了。”
　　“虽说理由令人不齿，但胆气却令人佩服。”黎风竹不再纠结。
　　这一场意外令黎风竹不得不再次思考起来，他赶忙拉住黎斐的胳膊，“二皇子那边不能再有动作了，你让人把药毁了。”
　　春风醉虽是致命剧毒，毁起来却并不难，只消加入石灰就可令其失效。
　　黎斐不明所以，“为何要毁了它，不留着它对付皇帝了吗？”
　　黎风竹摇摇头，解释道：“如今的局面已经发生变化，皇帝最中意的皇子没了。二皇子若是有任何异动，都会被当做是害死大皇子的幕后凶手给处理了。先静观其变，看看太子那边会不会有所动作。”要是二皇子死得太轻易了，可就不好玩了。
　　黎斐也明白了，“也就是说，如今唯有按兵不动，才能避开嫌疑。如果此事是太子所为，那他一定会按捺不住对二皇子下手，除掉最后一个对手。可如果此事不是他所为，二皇子又偏偏有所动作，那他就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黎风竹对他点头，“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我怕的是，这并不是一个意外，而是有心人故意打乱我的计划。不过，这样也更妙了。”
　　黎斐不太理解那种冒险的冲动，说道：“主子，如果真是有心人干的，你还继续给皇帝上报证据吗？”
　　黎风竹语气坚定，“上！必须得上！我要把皇帝的心，搅扰得像盛夏的蛙鸣，处处都在响，却找不到源头。”
　　黎斐得了命令，这就把孟卓昤和二皇子勾搭的证据整理了，准备下午就递进去。
　　大概是遇上了对手，黎风竹有些高兴，“皇帝是否会舍下这颗牵制太子的棋子呢？又或者，他会不会相信孟卓昤真的要害他呢？”
　　第二天，一道召回孟卓昤的诏书飞往了北境，宣他立即返回京都接受惩处。万俟决则领了出征命令，厉兵秣马，整装待发。
　　太子觉得此事实在不妥，赶紧上书，准备进宫劝谏，却被皇帝拒而不见。他只好跪在殿门外，大喊：“父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孟卓昤绝不会背叛，还望父皇收回成命！”
　　皇帝被惹恼了，命人将太子押回去，关了十天禁闭。
　　这十天里，太子不断给皇帝上书，还给黎风竹写了几封信。
　　黎风竹翻看信件，见里面都是一切会好起来的安慰，不免笑道：“太子倒是实诚，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了，还有空来安慰我。”说完他看向黎斐，问道：“你说说看，这次二皇子会不会跳出来惹是生非？”
　　黎斐这段时间调查了许多，很了解二皇子的性情了，“我觉得，他很可能去挑衅太子。这样一来，皇帝肯定会弄不清楚，这俩人谁才是害死了他中意的储君的人。”
　　黎风竹很认可，“你现在已经把这些人都摸透了。改日我离开后，你还是去考个出身吧，这样对云英也好。”
　　黎斐却没有答应，“越是摸透，便越觉得人处一世，不过如此。主子，我很难保证，以后我登上高位，能永远不背叛对云英的初心。所以，我宁愿和光同尘，做一个凡夫俗子，永远不辜负我心中的人。”
　　“我以往只以为你有能力，一直想把你推到更高的地方。看来，我竟是不曾看懂你。难怪你那时看见明霞的葬礼时，眼中没有多少动容。尘世的幸福也很难寻，如果这就是你要的，那就守护好它。”黎风竹知道，人各有志。他只是可惜，这个人身负治国理财之能，却并不愿意走进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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