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

　　“刘力！过来这边卸货！”孙呈在外边喊。
　　刘力放下手头上按号码放好的快递，把没有入库的推到中间，弄好没弄好的泾渭分明。
　　霍哥的快递站不大，每次中间都堆得满满当当。好在是一楼带小院，卸货的时候有地方放。
　　每次快递过来都是整个的蓝绿色蛇皮袋大包裹，大的小的混作一团。几人合力将包裹拖出货车，分开在院子里一一分类。
　　刘力来了才知道自己的工作还包括监视员工。霍哥没有跟其他员工说他们认识，其他人在的时候一视同仁，其他人不在霍哥就给刘力开小灶，让他歇口气。
　　刘力接替的是马勇的工作，主职工作就是货物来了帮忙卸货。其他时候有人取件就做记录，看分拣忙不过来就去帮忙。
　　总的来说就是万金油，哪里需要去哪里……
　　因为店里刚辞退一个人，所以大家的皮都崩的紧紧的。再加上快递越来越多，根本忙不过来，顾不上勾心斗角，一时半会倒也算和谐。
　　等年关放假前，霍哥给每人都发了厚厚的红包，请大家吃了顿团圆饭就此结束了今年的工作。
　　“你…你帮我托一下！我起不来了！”刘力屈腿躺在快要和他差不多高的背包上，肩膀那里的衣服被背带勒的陷下去，凌乱的卡在后面。
　　周沐晨本来挺伤心的，今天刘力要回老家，过了年以后他要去学校，两个人重合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周沐晨看他那个样子哭笑不得，上前帮他托住背包底部，发现重的要死。
　　再试着往上抬了抬，还是不行。周沐晨卸了力，“你这背包是放了铁块进去吗？怎么这么重？”周沐晨无语道。
　　刘力躺着顺了口气，歪头气喘吁吁的说：“给我弟弟妹妹买了好多新衣服，零食大礼包，还有给霍叔买的唱戏机，婶婶的衣服，面霜…”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周沐晨看着一脸幸福，如数家珍的刘力，走到他前面，腿前后岔开说：“手给我。”
　　刘力抬手抓住周沐晨的胳膊，腿上也使力，咬牙挺腰，总算是起来了。
　　屋里空间小，这么折腾一下将周沐晨彻底挤在了角落里。
　　刘力开心的搓了搓周沐晨的脸，上前亲了一口：“乖啊，哥走了，来年见！”
　　周沐晨在他离开前搂住他的脖子，惯性让整个人被刘力压着，沉甸甸的。
　　他重新亲了一口，恋恋不舍道：“回去记得想我，有事没事都要联系我，报备一下。”
　　坐着霍哥新买的小面包车，两人听着音乐，就算堵车了也开心，就这么晃晃悠悠的回了家。
　　路上婶婶打了好几个电话问到哪了，问完了又说不急不急慢点开车。
　　车灯很亮，把门楼子照的清清楚楚。还不等停车，就见大门口哒哒哒挤出来四个人。
　　婶婶上前抱了一下，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说辛苦了。霍叔绕着新车转了一大圈，时不时用手敲敲，后来干脆坐在驾驶位，东摸摸西摸摸，也不知道乌漆嘛黑的能看到什么。
　　刘金刘眉在婶婶家等了一下午，早就等着急了，回了屋扒拉着刘力，左看看右看看，发现没瘦反而胖了点高了点，终于放下心来。
　　刘眉拉着刘力的手给他递水，触手皆是茧子和裂口，终于反应过来，凑到眼前看着控制不住掉眼泪。
　　“好了好了，大姑娘了怎么哭哭啼啼的。”刘力放下水，将刘眉抱在怀里，像小时候一样箍着她的肩膀转圈圈。
　　等人好点了，霍叔已经把他们的行李都搬下来了。
　　刘力将自己的背包接过来，像百宝箱一样掏出一件件东西。
　　“叔给你买了最新的唱戏机，插卡还有碟片都能听，你那破的扔了吧！屏幕太小了看不清。”
　　“婶婶这是城里阿姨们常用的搓脸油，香香的，还能增白。我朋友专门问了他妈妈，给你买的和她一样的。还有一件羽绒服，说是穿着暖和抗风，怕不耐脏专门买了个酒红色的，过年喜庆…”
　　“小金的两身衣服鞋子，今年最流行的款。还有一个新的电动剃须刀，你一个霍叔一个，劲很足，剃的很干净…”
　　“小妹的是最多的。”刘力笑眼盈盈的看着刘眉：“当当当当~冬季棉裙子，小靴子，还有个长的羽绒服，没买粉的，那个粉色有点太荧光了。你皮肤白，哥被你买的浅蓝色，还是蓬蓬裙样的，有蕾丝边。城里小姑娘都穿这个。”
　　“小姑娘的搓脸油，还有一个发箍，一板花卡子，我朋友说是电视剧里同款。”
　　几乎每个人都抱着一大堆东西。
　　霍建群指着刘力笑骂：“去逛街这小子跟疯了一样买，不带眨眼的。给你们几个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显得我很不孝顺。”
　　“我的就比较务实一点，你们手机都用旧了吧？过年换新了啊。我朋友倒卖二手机，成色新的没毛病的我让他给我留了三个。刘力那个就继续用，爸妈你们一人一个智能机，没事学着玩儿。小金小眉还在上学，本来不应该给的，但是为了联系方便点，你们俩共用一个。有事就打电话…”
　　团圆饭是免不了的，一大桌子菜吃的刘力撑得不行。
　　兜里手机震了震，刘力拿出来看了眼，是周沐晨问他到家了没。
　　刘力给他报平安，说已经到家了。
　　回来了…灯开开，屋里还是老样子，刘金给他倒好夜里喝的水放在床头。
　　刘力脱力的躺在床上，看着花花绿绿的塑料吊顶。
　　“你们放假这么多天，刘安平就没回来过？”刘力问刘金。
　　“没有。我很久没见他了。”刘金摇头说道。
　　“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刘力思索着。
　　“十月份左右吧，过了国庆节就没再见他。听说国庆节那几天还在徐友全家打牌呢。”
　　刘力闭上眼睛转了转发酸的眼球。
　　“哥你在家待多久？”刘金坐在他床边问。
　　“可能正月初七初八吧。”刘力不确定。
　　刘爷爷那里过年放假早，上班也晚，过完元宵节好几天才开门。但是霍哥那里不行，可能会早一点，到时候还是坐霍哥的车走。
　　“怎么了？”刘力看呆呆坐在床边的刘金问。
　　“没事儿哥，你好好休息，我回我屋里了。”
　　刘力点点头，掏出手机想起什么冲刘金说道：“明天去镇上看看营业厅放假没，没放假的话咱们买张卡。”
　　刘金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家里已经打扫过了，刘力无事可干，又不想出去玩。小时候总是跟屁虫一样追着村里小孩，但他们绝大部分都是厌恶或故意羞辱，刘力懂事了以后就不怎么主动去玩闹，见面了也就点头之交。
　　村里男孩子辍学的多，逢年过节更是聚众赌博，喝酒闹事，仿佛自己是天王老子。刘力讨厌赌博，讨厌酗酒，因此和他们玩不来。
　　除了真心对他们的霍叔婶婶一家，其他人权当不存在。
　　每天晚上都会和周沐晨煲电话粥，这是一天来最开心平静的时候。
　　“给你买的羽绒服穿着了吗？”周沐晨电话里问。
　　刘力点点头，将拉链又往上拉了一下，帽子也带好：“穿着了，真暖和。”
　　“本来打算买短款的，好看。但是你天天在外边跑，风里来雨里去的，长款更合适一点。丑就丑点吧，暖和最重要。”
　　周沐晨给自己买衣服都没这么纠结，通常就是去店里看一下，样式简单好看，尺码合适就行。
　　给刘力买羽绒服跑了三四家店，男款衣服加长的不多。长度加长又都是些加大加肥的，刘力又根本穿不了。
　　好不容易买到了一件到脚踝又尺码合适的，结果是个绿色的…
　　周沐晨叹气，好在是个深绿色的，要不真的太死亡了，穿上跟个大虫子一样。
　　“你现在在哪？你们那边过年还挺安静的。”周沐晨问他。
　　刘力笑了笑，感觉牙都要被冻掉了。其他人都去屋里打牌喝酒了，弟弟妹妹在霍叔家看电视。
　　村里信号不好，大门口信号满格，进屋里再看就剩一格，再往里走两步就可能没信号了……
　　所以刘力每次都是在外边大铁门门口的墩子上坐着，努力将自己团成一个球。
　　周沐晨在电话里念叨爷爷奶奶做的饭，姥姥姥爷今年的大红色带绒坎肩多喜庆…听的人心里暖暖的。
　　“在家里呢…”
　　“哎…先不说了，我姥姥让我过去…”
　　“好~你去吧~”
　　“拜拜~爱你~么么哒~”
　　刘力收回被捂得发烫的手机，起身跺了跺脚打算回屋。
　　黑暗中猛的有手电筒照在刘力后脑勺上，灯光晃了晃，霍哥声音传来：“在外边干嘛呢？”
　　刘力扭头眯着眼，笑着喊：“哥~”
　　霍建群就晃了两下逗逗他，就把手电筒关了，招呼刘力：“走，你婶喊你过去玩呢~”
　　进屋里刘力才看到是春燕姐回来了。
　　春燕姐比刘力大两岁，上一年刚结的婚。小两口也是去外地打工，今年临走前又接了活，所以才晚到了这么些天。
　　“刘力过来，这些是你的。”霍春燕将两大包东西塞刘力怀里。
　　刘力打开看了看，一包是晒干的甜柳柳絮，一般是晒干的槐花。
　　这两样东西都是折腾人的活计，摘了要清理杂叶和虫子，还要洗干净焯水，冷水泡，弄干了再晒才不会坏。
　　这么两大包不知道得弄多少遍。
　　刘力抓着两袋东西，心疼的看着她：“这去哪里弄的这么多？下次别弄了，为这口吃的麻烦人。”
　　霍春燕毫不当意：“今年我妈说你们晒的没几顿就吃完了，刚好我跟你哥打工的地方好多这种树，根本没人要。那边天气好，树上虫子少，稍微弄点就这么多了，一点不费事儿。”
　　“拿走吃，下一年还给你们带。”霍春燕今天是自己来的，过一会还得回去。
　　她将东西收好了，转头去屋里把刘力给她买的羽绒服穿上，喜洋洋的问屋里人：“好看不好看？”
　　刘力和其他人都点头笑着夸好看。
　　霍建群皱皱眉，故意嫌弃道：“哪里来的小花猪出门了？”
　　霍春燕生气的扔过去一个塑料袋，正好扔霍建群脸上：“哥你过分了啊！”
　　之前霍建群不在家时，霍春燕去哪玩都是刘力骑霍叔的摩托送。
　　如今有了能遮风避雨的车，就不再骑摩托了。
　　霍建群去送妹妹，其他人在家里窝着继续看电视。
　　春节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了…
　　刘安平没回家……
　　刘力握着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是刘安平的电话，但是直到屏幕熄了刘力也没打过去。
　　他宁愿刘安平音讯全无，不在这个世界才好了……
　　刘金刘眉开学晚，过完元宵节才开学……
　　霍哥的快递站点被人催了好多天，现在快递没地方放，让赶紧回去。
　　小年是过不了了，两人拖到初十才拎着大包小包开车回去。
　　刘爷爷因为腿伤要养，也不着急挣钱。刘力给他打电话询问，最后定过了正月再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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