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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老者
深夜,客厅只亮了盏暖黄地灯。
微弱的光线从卧室微掩的门缝透出,与客厅的暖光交织相融,在沙发一端氤氲出静谧而温暖的一角。
林洄之就坐在那片蜂蜜色光晕中,认真汲取知识的同时,时不时留意一下阴物气息。
不出一个钟便有了动静。一道黑影倏地从眼角余光里闪过,豆包拱开微掩着的门进了卧室,喵喵叫了两声。
林洄之跟着起身探头,床上的人动了两下,翻了个身,并未醒来。
豆包扭头看了他一眼,轻巧地从窗台跳下来,蹭到他脚边,继而转身警惕地看着窗户。
霓虹灯光下了班,窗外一片漆黑,正常人看不出分别,但在林洄之眼里,此刻的窗户正中出现了个浓郁的墨点,比周遭任何一处都要暗沉,像浸了水,越染越大。
怨气的阴寒悄然弥散。就在那墨点铺满的瞬间,一张惨白如蜡的脸径直贴上窗子,眼神空洞,被玻璃阻隔挤压,像是被拍到了上面,显得扭曲而狰狞。
林洄之快速缩回身后的阴影里,缓缓抬起手,流转着幽光的深蓝锥晶在掌心酝酿。
两秒后,门缝透光处掠过了道影子,由长变短,大概是那鬼顺着窗缝进了屋子,贴到了床边台灯旁。
他想了一下,并未立即掷出锥晶击杀。他实在好奇,萧烬羽这么香的灵魂怎么可能不吸鬼,吸鬼了又为什么能活到现在,他猜测或许是有一些保护机制,不如借此机会验证。
豆包见身旁鬼无动于衷,叫了一声,微弱光线中的影子晃动了一下。
林洄之竖起食指轻搁到唇边,示意它不要说话,甩出一个屏障将它隔到客厅阴影里,之后他后退隐于身后的大片黑暗,游鱼一样,倏忽间便穿梭至门对面的阴影中。
这个视角可以通过被豆包拱开的门缝,将室内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他时刻警惕着,但凡那鬼有一丝伤害到萧烬羽生魂的苗头,那就送他吃锥晶。
鬼影越靠越近,就在触碰到萧烬羽生魂的那刻,一道湛蓝光毫无征兆地炸起,纯净又刚猛。
怨鬼如同乒乓球撞击地面又弹起,直接被震了开,啪叽一下掉落在地。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间。林洄之在原地愣了两秒,低头看,手中时刻待命的锥晶仍完好无损漂浮着。
所以不是他手滑?
鬼影挣扎着爬起,不甘心又尝试了一次,蓝光再次闪现,毫不留情将他弹开。
这下林洄之看清了,那是一道屏障,只有怨气靠近袭击时会触发。
那鬼锲而不舍,一次又一次冲击再被弹开,像是无知无觉。
又是两三次过后,林洄之实在看不下去了,指尖一抖,锥晶无声射出,通过门缝精准没入裹挟着惨白人脸的黑影中。
鬼影剧烈颤动,锥晶没入后自发变为光索束缚其上。林洄之隔空一抓,鬼影被拖出卧室扔到客厅的角落里,他建立起屏障隔离,又在外面套了层隔音的。
做完这一切后,林洄之缓口气,抱臂倚在卧室门边,看床上熟睡的人,脑子里复盘着刚刚的画面。
所以这招免伤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怎么练的?有点想学。可惜现在不能把这人叫醒,不然就要被丢出去了。话说这免伤是只防怨气吗?有防御次数限制吗?
林洄之想了一下觉得应该是只防怨气,他见过萧烬羽被实体化攻击划伤。
一个念头闪过,他眸光微动,缓缓抬起手。三道怨气从掌心迸出,试探性的袭向床上人。
然而事情并未像他预期那样发展。
只见一道温润的金光紧随其后,缠上他的怨气,顷刻间便侵蚀剿灭。
如果没看错的话,金光是搭在他右腕的红绳发出的。
……所以兄弟,你又凑什么热闹?
林洄之面无表情在心底吐槽,你不是个追踪型法器吗,能不能有点追踪型法器的自觉?怎么什么都干啊!
他缓缓放下手,目光再次落回床上熟睡的人,开始认真观察。
男人与醒着时很不一样。锋利俊朗的眉眼此刻被暖光氤的柔和许多,微弱的光线中,绯红泪痣静静缀在眼尾,像是浸了水。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有点像一滴悬而未决的血泪……
林洄之灵魂猛的一颤,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奇怪的联想?
他忙控制住纷乱的思绪,转而又想到免伤能力和挣脱不开的红绳。
这人身上,秘密真是很多呢。
林洄之撤去拦着猫的屏障,豆包挪到他身边窝下来,蹭着点暖光,他心不在焉的伸手,装模作样摸一摸,良久才又认真看起了书。
**
萧烬羽是被猫温热的鼻息吹醒的,两眼一睁余光便一团黑,豆包正坐在床头对着他的脸看来闻去。
“干什么……”萧烬羽习惯性的想要一巴掌把它推下床,结果一使劲,却发现胳膊根本抬不起来。
他迷迷糊糊顺着视线向下看。
这一看,心下猛地一颤,萧烬羽吓得瞬间清醒。
只见林洄之大半个身子歪在他床边,脑袋毫不客气地枕着他手臂,睡的那叫一个香沉。旁边地上躺着一本灵化过的书,泛着幽幽微光。
这鬼怎么在这儿啊?说好的不用睡觉呢?
他默默把已经麻了的手臂抽出来活动两下,企图唤醒被阻隔的知觉,被迫运转起大脑想形势。
其实他知道自己是吸鬼体质,灵师多少都有点,而且他还能灵视,遇到鬼怪时与普通人相比难免会首当其冲。
因而他小时候睡觉总会被乱七八糟的怨魂吵醒,以至于有一段时间他根本不敢睡觉。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反正伤不了他,顶多每夜醒个一两次处理一下而已。
干了这行后,他则更习惯睡在灵师处。无他,灵师处的建筑有一层防护,可以抵挡闻味儿而来的鬼怪,他在灵师处的睡眠质量不知道比在家好了多少倍。
昨晚一夜无梦,也没有被扰的半夜惊醒,十分难得,想来大概是林洄之的功劳,此刻这小鬼睡在这儿,是因为一直在替自己挡那些鬼怪么?
空调温度开的很低,心底却有股暖流淌过,萧烬羽轻手轻脚坐起身,侧脸看向床边。
与醒时叽叽喳喳的模样很不同,睡着的小鬼很安静,像个人畜无害的白瓷娃娃,纤长睫毛垂着,眉梢嘴角放松的舒展开,没了平时那点微微上扬的弧度,反而透出点单纯的乖巧。即便如此,骨子里那股矜贵劲儿还是藏不住。
就这姿势,醒来定要嚷着脖子疼了。
本着人道主义,萧烬羽把那鬼抱上了床,顺手捞了被子一角将其灵化,给那鬼搭上。
折腾这么一番林洄之也没醒,他忍不住小声咕哝:“还说不用睡觉……现在睡成猪的是谁啊。”
萧烬羽下了床走去客厅,打算烧壶茶倒杯水润嗓子,再检查一遍要带走的重要东西。
结果一回头,发现离卧室最远的墙角躺着一团黑乎乎的不明物体,其上还缠着几根闪着幽蓝光丝的锁链。
这什么情况?昨晚那家伙的战果么?
他端着水杯走过去细看,才发现那黑团原是只老鬼,瘦的皮包骨头,面色惨白,眼神空洞无比。
那老者一见到他,周身怨气边猛地炸开,张牙舞爪就要扑过来。
萧烬羽敏捷的往后一退,同时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样。老者的怨气里混杂着一缕及其不协调的猩红色,裹挟着的浓度与怨气远超他自身所带。
太多蹊跷撞在一起,巧合便不再是巧合,当下萧烬羽便几乎笃定,这是蓄谋。
问题是,这是针对他的,还是针对整个灵协的?
萧烬羽不觉得是前者,他自认长这么大,多数时候是在忙于生存,又或是跟自己较劲。除了那些收于他镇魂龛里又被林洄之杀死的鬼,他也没有机会去得罪别人,而那些鬼也出不去龛。
如果是后者,这鬼有可能来自安平么?毕竟现在那里异变激增。
他关上卧室门,折返回来试图跟老者交流,问他知道自己是谁吗,昨晚发生了什么导致变成现在这样。
意料之中的,对方毫无反应,只是死死盯着他,周身怨气汹涌翻滚。
没办法了,萧烬羽只得从灵囊里摸出颗破障铃,用灵力启动,将那股不属于他的怨气吸收捣碎。
破障铃四散分离的那刻,老者空洞的眼神瞬间有了焦点。
“我……我这是……在哪?”他声音苍老嘶哑,“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爷爷您好,您确实已经去世了,我是灵师,负责引渡您过鬼门参与轮回。但现在出了点意外,”萧烬羽顿了下,放缓声音道:“您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么?能告诉我么?”
老者反应了一会儿,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我只记得我死了,再有意识就是在这里。”
果然是被控制了。死之后魂魄直接被捉走当傀儡的么?对方目的是什么?
恰在此时,卧室门“咔吧”一声被推开。
林洄之揉着眼睛飘了出来,看见他后懒洋洋地挥了挥手:“早上好。”
“早。”萧烬羽应道,“我吵醒你了?”
“没有,不是你,刚刚我感受到一阵强有力的怨气波动,就醒了。”林洄之打了个哈欠,慢悠悠飘到他身边,彻底清醒后说:“不好意思啊,昨晚一不小心睡着了,被子是你盖的吗?你人真好。”
萧烬羽点点头认下,“醒了话就解释下吧,昨晚不是说好在外边儿待着么?你又是怎么睡到床边的?”
他侧过身,露出缩在角落的老者,问他:“这是你昨晚弄的?”
“啊……是我弄的,他昨天半夜不要命的袭击你,我怕把你吵醒,就捆了,现在看来是清醒了。”林洄之对着老者友善笑了笑。
“至于怎么睡到的床边,我解决了他之后又有几个怨灵飘进来,我索性就待你旁边看书了,嗯,结果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萧烬羽:“后来的怨灵也像他一样被控制了么?你怎么处理的,不会杀了吧?”
“我不知道,我感觉他们都无意识,那应该算是被控制吧?而且……有的并不纯粹。”林洄之看他,“我发现你好像很不喜欢杀生,我就没杀,只是开窗把他们都丢出去了。”
“不纯粹是指……”
“像是怨气杂合体,这个我能感受到,毕竟我也是鬼。”林洄之截过话头。
被控制进行夜袭的鬼这么多?只有他么,还是别的灵师都遇上了?
只能等等去论坛问一嘴了。
“你们……在说什么?”老者还在状况外,茫然地打断他俩。
“没事爷爷,和您没有太大关系。我问您几个问题,您详细回答就好。”
老者点头。
“您是哪里人?还记得自己的死因么?”
“就是本地的,洛京市,岁数到了就死了。”
这就怪了。寿终正寝成鬼概率很小,那也就剩……
就听林洄之直接问道:“那您有执念吗?”
“什么?”
萧烬羽接话道:“放不下的人或物,可以告诉我,我帮您牵线搭桥之类的。”
如果有,他正好解决了再去安平。
老者待在原地想了会儿,出声缓缓道:“儿女都挺出息,混的不错,我也放心。但要说放不下的,我有个孙子……”
“小兄弟,你听说过化工行业吧。”
萧烬羽点点头。
“我孙子今年刚入行,听他父母说是在安平市一个化工厂……还是什么研究所上班。”
“我问了好多人,都说化工行业三班倒,前些天听视频听到说一些老板压榨员工熬夜加班,他刚入行,估计也要没日没夜干吧,我就怕他……怕他熬夜熬的猝死啊。”
萧烬羽和林洄之对视一眼,怎么又绕到安平了。
萧烬羽安抚他:“爷爷,其实现在年轻人都熬夜,大环境就是这样。我工作大多时候也都昼夜颠倒,不也活的好好的……”
老者打断了他的话,只是念叨:“哎,我也只是听他父母说,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孙子小时候是我一点点拉扯大的,小兄弟你能理解吧?走的时候该见的也都见过一面,就没看到他,你说他工作之余会想起我这个爷爷吗?”
萧烬羽听明白了,他还是想再见一面,亲眼看到孙子才放心,也算人之常情。
“这样吧,正好我们也要去安平市。我把您带上,您亲眼确认他的情况,怎么样?”
老者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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