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星合

　　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撞在训练室的玻璃窗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夏星辞刚结束一波rank，摘下耳机时，听见教练席传来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响——砚舟正在给新辅助标猪妹的开团时机，眉峰蹙着，侧脸的线条在冷光灯下显得格外清晰。

　　“这里错了。”砚舟把战术板转过来，红笔在河道草丛的位置圈了个圈，“猪妹的大招应该往龙坑方向放，不是追着对方辅助跑。你要记住，你的任务是保射手，不是抢人头。”

　　新辅助小张挠着头笑：“舟哥，你这语气跟星辞哥一模一样。”

　　夏星辞的耳尖突然发烫，低头假装调试耳机，却听见砚舟低笑：“他的后羿金贵，得有人护着。”

　　风又撞上玻璃，这次带着点雨意。夏星辞望向窗外，才发现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像极了那年青训营考核的日子。他忽然想起砚舟那天穿的灰色连帽衫，帽子边缘沾着雨珠，却硬是陪他在训练室练到雨停，临走时把外套披在他肩上，说“别感冒了，明天还要考核”。

　　“在想什么？”砚舟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点薄荷糖的清冽。夏星辞抬头时，撞进对方带着笑意的眼底，“刚才那波团战，你的闪现又慢了0.3秒。”

　　“哪有。”他嘟囔着转回去看屏幕，却在余光里瞥见砚舟正弯腰替他整理电源插头——他总爱把线缠成一团，是砚舟说过无数次的坏习惯。

　　训练到傍晚，雨势渐大。张哥提着外卖进来时，塑料袋上的水珠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今天加餐，庆祝砚舟归队当助教。”

　　外卖盒里是热气腾腾的火锅，肥牛卷在清汤里翻滚，虾滑浮在红油面上，像一朵朵粉色的花。砚舟用公筷夹了块煮得软烂的土豆，放进夏星辞碗里：“你胃不好，多吃点素的。”

　　“我想吃毛肚。”夏星辞把土豆推回去，眼睛盯着锅里翻腾的毛肚，像只盯着骨头的小狗。

　　砚舟无奈地笑，夹起七上八下涮好的毛肚，细心地剪掉边缘的毛刺：“就一片，多了不准吃。”

　　小张在旁边起哄：“舟哥，你这哪是助教啊，分明是星辞哥的专属保姆。”

　　砚舟的耳尖红了红，没接话，只是把毛肚往夏星辞碗里又推了推。窗外的雨敲着玻璃，像在打节拍，火锅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眉眼，却让空气里的味道变得格外亲昵。

　　夜里复盘结束，雨还没停。夏星辞收拾东西时，发现砚舟的保温杯落在了座位上，杯盖没拧紧，里面的枸杞水渗出来，在桌垫上晕开一小片黄。他拿起杯子时，触到杯身残留的温度，像握着块暖玉。

　　走到楼梯口，果然看见砚舟站在屋檐下，望着雨幕发呆。路灯的光晕透过雨丝洒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像幅孤独的剪影。

　　“忘带杯子了。”夏星辞把保温杯递过去，指尖碰到对方微凉的手。砚舟接过时，杯盖“咔哒”一声扣紧，声音在雨夜里格外清晰。

　　“谢谢。”砚舟的声音有点闷，目光还停留在雨幕里，“你说，这场雨会不会影响明天的户外宣传照拍摄？”

　　全球总决赛的宣传照定在明天拍，地点选在市中心的广场，据说要搭个巨大的峡谷布景。夏星辞想起策划案上写的“野射双子星C位”，喉结忍不住滚了滚：“应该不会，天气预报说明天转晴。”

　　砚舟忽然笑了，转身时带起一阵风，把雨丝吹到夏星辞脸上：“当年青训营考核，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我们淋成了落汤鸡。”

　　“那不一样。”夏星辞抹了把脸上的雨珠，想起那天砚舟把连帽衫脱下来给他挡雨，自己却穿着单薄的T恤发抖，“这次有备用方案。”

　　两人站在屋檐下，听着雨声聊天，像回到了没什么压力的青训营时期。砚舟说起他刚当助教时的糗事，说第一次给队员复盘，紧张到把打野说成了辅助；夏星辞则讲起自己偷偷练露娜的经历，说总在月光连招的第三段失误，气得想砸键盘。

　　“露娜的关键在节奏感。”砚舟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认真，“不是手速快就行，得像呼吸一样自然。”

　　“你教我？”夏星辞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问完又觉得不妥，“等你手彻底好了之后。”

　　砚舟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路灯的光勾勒出他年轻的轮廓，耳尖的红在夜色里若隐隐现。“好啊。”他说，声音轻得像雨丝，“等全球总决赛结束，我们每天练一小时。”

　　雨停时，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在地上洒下银辉。夏星辞看着砚舟走在前面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东西从未改变。比如砚舟走路时微微内扣的肩膀，比如他说话时总爱盯着对方的眼睛，比如他藏在严肃表情下的温柔。

　　宣传照拍摄当天，阳光果然很好。广场上搭起的峡谷布景格外逼真，红蓝buff的模型在阳光下闪着光，河道里的假水泛着粼粼波光。

　　化妆师给夏星辞化完妆，递过件印着后羿图案的队服：“砚舟老师已经在那边等你了。”

　　他顺着化妆师指的方向望去，看见砚舟穿着露娜主题的队服站在布景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那道疤痕在阳光下淡得几乎看不见。摄影师正在给他讲姿势，他听得认真，偶尔点头时，发梢的碎金晃得人眼晕。

　　“星辞来了？”砚舟转头看见他，眼睛亮了亮，“快过来，摄影师说要拍张野射并肩的。”

　　夏星辞走过去站在他身边，肩膀几乎碰到一起。摄影师喊“靠近点”时，砚舟很自然地往他这边靠了靠，手臂轻轻碰到他的胳膊，带着点温热的体温。

　　“看镜头，笑一个。”摄影师举着相机喊。夏星辞扯了扯嘴角，却在看到砚舟眼底的笑意时，忍不住真的笑了出来。

　　快门按下的瞬间，他听见砚舟在耳边说：“你的后羿，比三年前帅多了。”

　　拍摄间隙，小张举着手机跑过来：“舟哥，星辞哥，你们快看热搜！#野射是真的#又上第一了！”

　　屏幕上是刚才拍摄的路透图，照片里的两人靠得很近，夏星辞的头微微偏向砚舟，而砚舟的目光落在他发顶，像在守护什么珍宝。评论区刷满了“爷青回”“这对我能嗑到退役”，还有人贴出青训营时的合照对比，说“从少年到并肩，他们从未变过”。

　　夏星辞的脸有点烫，刚想关掉页面，却被砚舟按住了手。对方的指尖带着点防晒霜的凉意，在他手背上轻轻敲了敲：“挺好的，增加点话题度。”

　　他抬头时，撞进砚舟带着笑意的眼底，忽然明白——有些话不必说出口，有些默契藏在眼神里，就像峡谷里的后羿和露娜，一个站在发育路，一个穿梭在野区，却总能在最需要的时候，精准地找到彼此。

　　拍摄到傍晚，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最后一组照片是全员大合照，张哥把砚舟往C位推：“你可是功臣，站中间。”

　　砚舟笑着躲开：“还是让孩子们站吧，我这助教站旁边就行。”

　　争执间，夏星辞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就站这，离我近点。”

　　砚舟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任由他握着。快门按下时，夏星辞悄悄偏过头，看见夕阳落在砚舟的睫毛上，像撒了把金粉，而对方的嘴角，噙着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笑意。

　　回去的车上，砚舟靠在车窗上打盹，呼吸均匀。夏星辞看着他睡着的样子，忽然发现他眼下的青黑淡了很多，大概是不用再偷偷熬夜练露娜了。车过隧道时，黑暗瞬间吞噬了车厢，他听见砚舟轻轻哼了声，像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

　　夏星辞伸手替他调整了下坐姿，指尖碰到对方的头发，柔软得像团云。他忽然想起砚舟说过，他从小就爱做梦，总梦见自己在峡谷里飞，却总在快要碰到月亮时掉下来，直到遇见夏星辞的后羿，才觉得脚下有了踏实的土地。

　　车出隧道时，阳光猛地涌进来，砚舟醒了，揉着眼睛问：“到哪了？”

　　“快到基地了。”夏星辞收回手，假装看窗外，“刚才你做梦了，喊了声‘露娜’。”

　　砚舟的耳尖瞬间红透，像被夕阳染过的云：“胡说，我没……”

　　“还说了要给我蓝buff。”夏星辞憋着笑打断他，看着对方窘迫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样逗他很有趣。

　　砚舟没再辩解，只是把头转向窗外，耳根却红得快要滴血。夏星辞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原来幸福可以这么简单，是一句玩笑，一个眼神，一次不经意的触碰，就能让心里像揣了颗糖，甜得发腻。

　　全球总决赛倒计时三十天时，训练室的气氛变得格外紧张。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的钟，从早到晚连轴转，键盘敲击声和鼠标点击声交织在一起，像首永不停歇的战歌。

　　砚舟的工作也忙了起来，每天要复盘到深夜，眼底的青黑又重了些。夏星辞总会在他桌角放杯热可可，上面漂着棉花糖，是砚舟说过的“能提神的甜”。

　　这天凌晨，夏星辞起夜时，发现训练室的灯还亮着。推开门，看见砚舟趴在战术板前睡着了，手臂下压着张露娜的技能分析图，上面用红笔标着密密麻麻的细节，连“大招后衔接普攻的最佳时机”都写得清清楚楚。

　　他走过去想给砚舟披件外套，却在看到对方握笔的手时愣住了——那只手在轻轻发抖，即使在睡梦中，指尖还保持着握鼠标的姿势。

　　夏星辞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发紧。他想起医生的话，说砚舟的手不能过度劳累，否则可能会留下永久性损伤。可这个人，总是这样，把所有的事都扛在自己肩上，连睡觉都在为比赛操心。

　　“别练了。”他蹲下来，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不一定要拿冠军的。”

　　砚舟似乎被惊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是他，笑了笑：“快了，再完善下这个露娜的战术，决赛肯定能用得上。”

　　“你的手……”

　　“没事。”砚舟打断他，活动了下手指，“就是有点麻，揉揉就好了。”

　　夏星辞没说话，只是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按揉着那些僵硬的穴位。指尖下的皮肤温热，疤痕的触感还在，却不再让人觉得刺眼，反而像枚勋章，见证着他们一起走过的路。

　　“其实我不怕输。”夏星辞的声音有点发哑，“我怕的是……”

　　“怕我手废了？”砚舟替他说出后半句，语气带着点自嘲，“放心，我有数。等拿了冠军，我就彻底歇着，什么都不管了。”

　　“真的？”

　　“真的。”砚舟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认真得像在承诺，“到时候我们去旅游，去你说过的那个有海的城市，每天晒太阳，捡贝壳，什么战术都不想。”

　　夏星辞的眼眶忽然有点热，用力点了点头。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战术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上面的露娜和后羿头像挨在一起，像两个永不分离的影子。

　　决赛前一天，场馆里进行最后的彩排。夏星辞站在对战席上，望着台下密密麻麻的座位，忽然有点紧张。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耳机线，防滑胶的触感让他想起砚舟说的“攥紧了就不慌了”。

　　“紧张？”砚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笑意。夏星辞回头时，看见他手里拿着瓶冰镇汽水，瓶身凝着水珠，“喝点凉的，能压惊。”

　　汽水的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点橘子味的甜。夏星辞看着砚舟站在舞台边缘的样子，忽然觉得很安心。不管台下有多少观众，不管对手有多强，只要这个人在，他就什么都不怕。

　　“明天的战术，记住了吗？”砚舟靠在栏杆上，语气带着点严肃，“对方的打野擅长绕后，你要多注意小地图，我的猪妹……小张的猪妹会保护你。”

　　“我知道。”夏星辞喝了口汽水，“你教他的那手大招封路，我看训练赛了，很厉害。”

　　“那是你当年教我的。”砚舟笑了，“你忘了？青训营那次，你用后羿的大鸟封路，让我拿了五杀。”

　　夏星辞的记忆忽然被拉回那个雨天，训练室的灯光昏黄，他的后羿操作还很菜，却硬是用大鸟帮砚舟的露娜挡了致命一击。那时的砚舟笑得像个孩子，说“以后我们一起拿冠军”。

　　原来有些承诺，真的能跨越岁月，在时光里开出花来。

　　彩排结束时，夕阳正落在奖杯陈列台上，给那些银色的奖杯镀了层金。夏星辞看着最高处的那个全球总决赛奖杯，忽然想起砚舟说的“最快的不是露娜的大招，是奔向你的路”。

　　他转头望向舞台入口，砚舟正站在那里等他，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却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像束温暖的光，照亮了他前行的路。

　　“走了。”砚舟朝他挥手，笑容在夕阳里格外清晰，“明天，我们一起赢。”

　　夏星辞跑过去，和他并肩往外走。场馆里的灯光一盏盏熄灭，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要一直延伸到未来。他忽然觉得，不管明天的结果如何，他们都已经赢了。

　　因为他们一起走过了最艰难的路，一起扛过了最沉重的压力，一起把那些散落的时光，拼成了一幅完整的画。

　　而这幅画的名字，叫“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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