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归

作者: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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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9 章



      早早地,房间外头就响起了来往的脚步声,已有旅客拎着包袱离店了,宋翾听得隔壁房门一开一关,一串稳重均匀的脚步声从门前经过,渐次远去,他翻身在床边坐了一时,才收拾出门来,却一眼望见坐在窗边位置前的萧慕蔺。
      二人四目相对,萧慕蔺笑了笑,宋翾却是疑惑地走过去问道:“萧兄为何不走?”
      萧慕蔺却拿起一个冷馒头就着咸菜吃起来,“今天是寒食节,不可见烟火,将就吃吧。”
      宋翾坐下后,也拿起馒头啃了一口,忽戏谑道:“莫不是萧兄舍不得我?”
      萧慕蔺很干脆地道:“是啊。”
      这个回答却令宋翾一愕,萧慕蔺向来对他戏言能不理会便不理会,这时却如此干脆,他一时摸不准萧慕蔺用意何在,却听萧慕蔺接着道:“我走了你如何交差?”
      宋翾道:“萧兄可知,你已错失自由的唯一机会。”
      萧慕蔺道:“怎么?到了盛都你就要把我关起来吗?”
      宋翾叹气道:“届时已不是你我能做主的了。”
      萧慕蔺却道:“傲视王侯的一国帝师竟也做不了主吗?就算做不了别人的主,自己的主也做不了吗?”
      宋翾放下馒头,正视着萧慕蔺,以前所未有的严重口吻道:“你此刻走,我依然不会拦你。”
      萧慕蔺与他对视良久,却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即使你做不了任何人的主,我还可以做自己的主,放心吧,时机不对,我知道脱身。”
      宋翾沉默片刻,忽笑起来,“倒是我多虑了。”
      冷馒头又硬又干,二人草草吃了两口,策马朝盛都方向行去。
      申正时分,二人已来到盛都城外五里庄,隔着仗遥,宋翾已瞧见一匹神骏的马儿兀自在路旁吃着草,鞍侧挂着一支短笛,不是他的帝王马又是什么,当即欣喜不已,他还怕帝王马见他乘别的马儿不高兴,当即就下了马,将手里的缰绳一丢,就朝那帝王马跑去。
      那马儿听见脚步声,也回头去看,立马认出宋翾,当即仰头长嘶,足下不住踢踏,朝宋翾奔去,一人一马就紧紧拥靠在一处。
      “好马儿,乖马儿,你是在这里等我的吗?你竟真自己回来了!”宋翾激动不已,他还从未见识过一个牲口有如此的记性和忠诚,一时不住抚摸着马儿的脖颈。
      萧慕蔺将此一幕看在眼里,不由眼中含笑,近前问道:“你这马儿灵性,可有名字?”
      宋翾一愣,他虽自小养了这马儿,也喜爱这马儿,却从未真的想过给它起个名字,也是因他平日骑马的时候少之又少,这次南下,他才见识了这马儿的重要,听萧慕蔺这么一问,当即一拍手道:“是该起个名字,萧兄,你看这马儿叫什么好?”
      萧慕蔺没想到宋翾会征求自己的意见,想了想道:“叫骊歌如何?”
      “骊歌?”宋翾低吟一句,轻轻抚摸马儿的鬃毛,他字翩辞,萧慕蔺却将这马儿叫作骊歌,皆有辞离之意,也不知萧慕蔺是否别有他意,却很快又展颜笑开,拍着马儿脖颈叫道:“骊歌!”
      那马儿确实通人性,听了主人这么称呼它,当即长嘶一声,显然认下这名字了。
      有了这马,五里之距不过眨眼即到,二人很快来到城门前,却见一支卫队也正朝城门驰来,打头一人通身素衣,玉冠抹额,年纪在三十上下,身材高大,面相亲和儒雅,从他神色来看,显然此行很是愉快。
      与他并驾而行的则是一个二十三四的男子,白袍,白披风,连飘逸的发带也为洁白,犹如他的面容,清贵绝尘,令人难以不为其侧目。
      只见打头那男子抬手一挥,身后的护卫便策马入城,他二人则朝宋翾策马而来,近前时,二人皆都露出欣喜的神色,打头那人朗声道:“宋翾!你可回来了!”
      言辞激动不似作伪,想来他早盼着宋翾回来。
      “王爷。”宋翾就在马背上一抱拳,“迟了几天,不知一切可好?”
      沂王赵元敏道:“恐怕我知道的你也知道了。”然后他朝身旁的孟遂看了看,笑道:“你们兄弟二人多时不见,好好叙一叙,我先走。”
      宋翾与孟遂恭送了他,然后二人互相一望,露出会心的笑意,孟遂道:“回来就好。”
      宋翾点点头,一双眼睛就直把孟遂盯着,离开前,他不敢看他,归来后,他舍不得不看他。但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被人盯着,饶是有‘第一门客’之称的孟遂也不由双颊生嫣,只好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萧慕蔺,接着一怔。
      萧慕蔺早已注意到这个人,至近前细看,心中大为惊艳,这二人可以说皆是天下间最难得的美男子,初见之下,也都互为对方容貌所惊。
      宋翾笑了笑,引荐道:“孟哥哥,这位是医门萧慕蔺,忠骨太医萧莲颐之子,太医令萧子安的堂弟,亦是天下医术最为精妙之人,比起其师父‘败阎王’可谓青出于蓝。”
      孟遂还是头一次见宋翾如此夸人,又是将萧慕蔺细细一看,笑道:“在下孟遂,字善怴,为沂王门客,有幸见过萧公子。”
      萧慕蔺已瞧见宋翾与此人之间那微妙的关系,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便只回了个礼。
      孟遂转而对宋翾道:“我们边走边说。”二人就在前并驾说话,萧慕蔺独自跟在后面,一会看看城门上那虎凿刀刻的‘盛都’二字,守城的卫兵,来往的行人,挑担的小贩,各色商铺,但也都总忍不住要去看前头的二人。
      宋翾看着街面的热闹繁华,心中既有归家的喜悦,也有再入樊笼的惆怅,听孟遂道:“你走的这些日子,盛都倒是没有大事发生,但小事总是不断,不过云幽倒是有好消息传来,五皇子与司徒悲联手击退了南鲜军,已收复失地,过不了多久就要班师回朝了。你看人的眼光总是如此独到。”
      宋翾道:“可是从此以后,你又多了一个强劲对手。”
      孟遂笑道:“你不必为我操心,我即是谋士,这些自该我所担当,倒是你,近来民间有诸多对你不利的传言,皇帝不说什么,可童三江那一党人没少借机在皇帝面前参你,你要有准备。”
      宋翾冷笑道:“自他出任丞相以来,有哪一天不盼我倒的?”
      孟遂点点头,他自是知晓这二人是水火不容的,然后沉吟片刻,犹豫着道:“你可知杜姑娘生病了?”
      “生病?”宋翾一愕,喜奴怎没传信给他?再看孟遂面色,已然明白恐怕是有人趁他离都故意为难杜韫毓了。
      孟遂道:“我听说此消息,去伊人楼看过她一回,气色确实不好,我已打了招呼,莫娘娘倒是不怎么为难她。宫中那边,司徒澜澈情况也很不好,萧子安每日差人到你府上等你消息,你既已回来,就快去忙你的事吧,你我就到这里,改日再叙。”
      宋翾也知道事情紧急,点了点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翩辞二字我很喜欢。”
      孟遂一笑,打马去了,宋翾转身招呼萧慕蔺,二人加快速度朝帝师府赶去。
      帝师府占地颇大,几乎远远就已看见了那一面高墙,墙中是一片青瓦瓦的屋檐,可这么一大片的地方,却看不到人影,也听不见声音,这么煊赫的府邸,却是静默的。
      萧慕蔺想起前朝那些达官显贵,何人府前不是人流如织?何况宋翾是足以傲视王侯的一国帝师呢?
      可宋翾却像已习惯这种静默,只加快了速度,到了府前,他跳下马来,就要前去拍门,却从石狮子一侧突地蹿出个人来,竟是太医署的一个小医官,见面便跪倒行礼,“参见帝师。”
      宋翾狐疑地望着眼前的医官,问道:“可是萧子安让你来守的?”
      那医官忙点头道:“下官已在此守候帝师整整十天了,小侯爷危矣!”
      宋翾情知萧子安定是百般无奈才如此行事,看来司徒澜澈只怕已命在旦夕,便对那医官道:“进宫。”
      那医官忙爬起身来,看了看萧慕蔺,一脸为难地问道:“神医可来了?”
      宋翾一指萧慕蔺道:“他就是。”
      那医官一愕,似是不信这么年轻的人会有什么真本事,可眼下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忙朝前带路。
      几人策马疾奔,很快已到了宫门口,守卫见了宋翾,忙让开道来,想来已提前打过招呼了。
      萧子安正一脸灰白地坐在太医署门槛上,他的身后是一脸无措的太医署官员,急躁的便搓着手来来回回走不停,有那已绝望的便呆呆地立在当场。
      听到脚步声,萧子安极为疲倦地抬了抬头,见是宋翾,忙踉跄着起身,险些落下泪来,“帝师,您总算回来了,小侯爷他……下官无能!下官无能!”
      其他人见了宋翾,也都露出苦色来,有的甚至抬袖拭泪,这时一个医官猛地扑到宋翾脚下,哭道:“帝师救我!帝师救我啊!小侯爷……小侯爷没了!我们都完了!”
      宋翾还未开口,萧慕蔺已道:“带我去。”
      他语气生冷且孤傲,声音不大却极有威慑力,连那哀哭的医官已都愣住了,宋翾对那带路的医官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路!”
      那医官忙带着萧慕蔺往里走,宋翾却一脚朝抱他腿的医官踹去,冷冷道:“起来!”
      那医官忙瑟瑟起身,然后宋翾转向一脸呆滞的萧子安道:“怎么?萧大人不认得自己的堂弟了?”
      萧子安回神过来,期期艾艾了片刻,才讪笑道:“下官与堂弟幼小离散,已十多年未见了,想不到堂弟已长得如此英俊潇洒,下官汗颜,汗颜。”
      宋翾哼笑一声,正要举步往里走,萧子安忙上前一步,面色苍白道:“帝师,就在一炷香前,小侯爷已咽气了,他,我堂弟真能救人?”
      宋翾笑道:“能不能救人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萧子安额间已出了细密的汗,面色惊惶地跟在宋翾身后。
      司徒澜澈的生死干系着整个太医署的命运,所以众人也都紧跟进去里屋,只盼帝师带回来的人真能令司徒澜澈起死回生。
      萧慕蔺已出手了,只见他双手翻飞,眨眼已打出二十一枚银针,又接连点向司徒澜澈周身诸般穴位,对跟进来的众人冷冷道:“出去!”
      众人本已对他救人手法大感意外,这时听他赶人,都把眼睛看向宋翾,宋翾知道他的性子,脚下一转,率先离开,众人也只好跟着离去。
      约莫半柱香功夫,那留在里间打下手的医官奔了出来,因激动而口齿不清地呼道:“活……小侯爷,活了!”
      众医官一片哗然,萧子安嘴角一扯,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来,也不知他是喜是忧。
      有医官忙问那传话的,“真活了?”
      那传话的医官兴奋地点头道:“我从未见过那样救人,竟连死人也救活了,那位公子真乃神医!”
      宋翾伸手在萧子安肩上一拍,笑道:“恭喜萧大人,萧家后继有人哪。”
      萧子安愣愣地没有反应,宋翾又转问那传话的医官道:“萧公子可有吩咐?”
      那医官擦了擦脸上因兴奋而浸出的汗,咽了咽口水才道:“他让帝师进去说话。”
      宋翾第三次踏入司徒澜澈生死之地,却觉得这间屋子比前两次都要明亮,光线来源于壁上挂着的四盏油灯,可光却是从屋子正中那人身上发出的,那人就站在床边,身体自然松弛,眼睛盯着昏迷的司徒澜澈,右手拇指中指间轻轻摩挲着一枚银针,宋翾那件黑衣还穿在他身上,稍显宽大,却更显出他此刻的高深与莫测。
      宋翾走过去站在他身边,见司徒澜澈前胸已微有起伏,确实恢复了气息,不由叹道:“萧兄神技矣。”
      “此话过早,熬过今晚才算真正活下来。”萧慕蔺微微蹙眉道:“他不是病,是伤,伤他的人手段毒辣,就算活下来,想要像正常人那样生活的机率却是微乎其微。”
      宋翾不以为意道:“有口气就行。萧兄饿了吧,我带萧兄去吃好吃的。”
      萧慕蔺眼睛不离司徒澜澈,口中道:“寒食节有什么好吃的?”
      “萧兄别忘了这里是皇宫,我带萧兄到御膳房吃去。”
      萧慕蔺看了宋翾一眼,“你给我带过来,我不能离开。”
      他的口吻有种吩咐的意味,宋翾却并不恼,笑吟吟应下去了。
      此时已过了用膳的时间,但宋翾年幼时住在宫中,对御膳房中人十分熟络,当即找了主厨命他做些可口的热食来,宋翾本要亲自给萧慕蔺送去,却在半道上被一个太监拦住了去路。
      皇帝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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