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师尊的强制关怀下苟活

作者:天劫闭关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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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门腹地三


      其实这里临时搭建的厨房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沈济原以为灾难后的前几日只能勉强啃些生冷的东西,没想到情况比想象的要好许多。大概是因为这里的人多少都会些法力,能活得更好些吧。
      厨房只是一片用木桩和布篷围出的,摆着一张长桌用来切洗备菜,旁边支起几口大锅,下面是匆匆垒好的灶台。墙角堆着些许米面与青菜,简陋得很,要形容起来,也只能说是“寒酸”二字。
      谢过只叮嘱了一句:“煮些清粥。”便去忙别的了。
      这活儿对沈济来说不难,他搬来米袋,弯着腰仔细抓了一小把米,倒进锅里,再添水,架火。好像又回到了在偷闲的日子,那时他刚被救活没多久,没名没分。火苗噼啪燃起,他心里生出一丝莫名的踏实感。
      灶台另一边,几个妇女正弯腰择菜。她们撸着袖子洗青菜,清水哗啦啦溅在木盆里,轻声唠嗑着,像往常一样说家里往日的收成。不同的是开始忧思,说这灾后的地还能不能种。
      她们一边干活,一边余光瞥见不远处小伙子弯着腰忙碌的身影。沈济火候拿得极谨慎,生怕溢出来,煮得格外小心。渐渐地,有人忍不住凑过去瞧。
      粥锅里冒出的蒸汽里,米粒稀稀拉拉地浮着,简直快要被煮没了。
      终于,一个大娘实在看不下去,叉着腰摇头笑骂道:
      “小伙子,你这是水煮米啊?米都快没影了!几百号人要吃饭呢,你这么节约做什么!”
      她一把拿过米袋,呼啦啦舀了一大勺倒进去,粥锅顿时热气翻腾,香气更浓了。
      沈济被吓得连忙后退一步:“……大家不都该省着点……”
      大娘抿嘴笑了:“省是要省,可也得吃饱啊!你这样谁顶得住?”
      周围的几个妇女也跟着笑了起来,厨房里的气氛顿时热闹不少。
      笑闹过后,沈济依旧蹲坐在炉火旁。见沈济细皮嫩肉,手指长得白净修长,偏还一副笨手笨脚的模样。看他添柴火都小心翼翼,生怕被火星溅到,几个年纪大的互相使了个眼色。
      “哎,小伙子,你别守这火堆了,去那边切菜吧。”
      其中一人把他半推半拉到长桌前,塞了把菜刀在他手里。沈济愣愣接过,低头望着案板上的青菜,手心冒汗。刀在指尖有些沉,他只好硬着头皮一刀下去,结果“咔哧”一声,菜被切得歪歪扭扭,叠好的青菜七零八落地散开。
      “哎呀——”妇女们忍不住笑出声,“这刀下去,菜还认得出是菜不?”
      沈济耳朵红透,却只得憨憨笑笑,不敢抬头。
      偏偏这时候,她们闲着嘴不住,又开起玩笑来。
      “小伙子,有没有心仪的姑娘啊?”
      “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不去前头?前头可锻炼人啊。等立下大功,说不定姑娘们自己就上门找来了。”
      “还是说,你喜欢哪种类型的?姨们给你留心留心。”
      厨房里顿时笑声一片,锅里的粥咕嘟冒泡,热气升腾,带着一股烟火气。沈济只觉得脸上的热度比灶火还烧得厉害,低头切菜的手更是发抖,青菜“咔嚓咔嚓”被他切得乱七八糟。
      “这孩子,倒是老实。”大娘们乐得直摇头,一边把切得不成样子的菜收过去,一边笑着说,“来来来,不嫌弃,慢慢练就是了。”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笑得厨房里都热闹了几分。沈济一边挠头,一边退到灶台边角,整个人站在那儿,显得格外局促。
      就在这时,掀开布帘的风灌进来,带着外头湿凉的草木气息。有人踩着厚实的靴子走近,低沉的声音插入热闹的厨房:“你们笑什么呢?”
      笑声顿了顿,一抬头,才发现来人是谢过。
      他站在门口,环视一圈,目光冷冷落到被撵到角落的沈济身上。谢过眉头一皱,走过去随手拿起菜刀,冰冷的锋光让人噤声:“行了,你们别逗他了,他除了添乱,什么都不会。”
      谢过俯身三两下就把一大堆菜切得整整齐齐,刀声清脆利落,案板上排出的菜丝又细又密。
      切这么细,倒让他显摆上了,但是自己现在站在一旁,显得格外游手好闲。
      “你还打算杵到什么时候?”谢过没抬头,声音却冷冷地砸了过来,“不会就自己找点能干的,别站在这儿碍眼。”
      沈济被噎得一愣,下意识搓了搓手,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什么。他小心翼翼走过去,低声问:“那个……能不能给我一点糯米粉?”
      谢过手下不停,只用下巴往角落一指:“蓝布袋里,自己拿。”语气仍旧不耐烦。
      沈济忙不迭跑过去,战战兢兢从袋子里舀出一捧雪白的粉,心里还七上八下。
      他想起来做青团的时候,即使没有青汁,糯米团子也是可行的。可这会儿条件差得很,能不能做成谁也不知道。
      他蹲在小案板旁,把粉和水一点点调和在一起,手心被粘得一塌糊涂,额头汗珠冒个不停。想做豆沙馅肯定是不可能的。他试探着问:“有糖吗?”
      “糖?”谢过终于抬起眼,冷笑一声,“现在物资都紧得很,不是给你玩家家酒的时候。”
      沈济被说得脸上一阵发热,心道不是你让我做事的吗。
      看来连甜口的也做不成了。正尴尬间,忽然瞥见案上堆着剁得细碎的臊子。他眼睛一亮,趁大娘没注意,悄悄抓了一点,心里嘀咕:反正不能空口吃糯米吧。
      就这样,十几个团子大小不一地成形了,白白胖胖,表面光滑圆润,看上去倒也可爱。
      谢过正准备起锅,看见他一团团摆出来,眼里闪过一丝复杂,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把粥锅上层的蒸笼腾出来,冷声道:“放这儿吧。下面垫几片叶子,防粘,还能添股清香。”
      没一会儿,沈济就被塞上了一沓翠绿的叶子。那叶子洗得干干净净,还带着淡淡药香。他愣了愣,心里嘀咕:这人也是怪,怎么连这种东西都随身带着?
      不过既然谢过吩咐了,他只好依样照做。小心翼翼地把一张张叶子铺在蒸笼里,再把团子一一摆好。叶片衬着雪白的糯团,竟生出几分别样的精致。
      “嗯。”谢过看了一眼,没再多说,只是将锅盖“砰”地扣上,声音闷实。随即转身,径直朝营帐外走去。
      “走。”
      沈济赶紧跟上,刚走到门口,就听谢过声音冷厉了一句:“他们快回来了,你去……”
      沈济心里一紧,谢过却忽然顿住,斜斜扫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想必你确实什么都不会”的意味,把话硬生生改掉:“你随我去应接伤员。”
      凶死了,没法并排走,沈济只好乖乖跟在谢过屁股后头。
      天色已经明亮,日头高悬,薄雾却还未全散。远处的天际不断传来“嗡嗡”的声响,一叶叶云舟显影而出,一艘接一艘落在营地边缘。
      那些船并不大,每一舟载了五到十人,或是伤员,或是负责接应的救援。落地的一瞬,忙乱的脚步与压抑的呻吟声便同时响起。沈济怔怔看着,心口发紧。上辈子在电视里才见过的灾难画面,如今却真切地在眼前重演。
      伤员胸口或衣袖上都带着醒目的标识,红与绿泾渭分明。红色的几乎全都被抬在担架上,面色惨白,呼吸衰弱,血迹将布条浸得发黑;而绿色标识的大多还能自行行走,手上,腿上缠着急救的纱布,跌跌撞撞地随同伴下船。
      “快来!”谢过沉声一喝,已然上前接应。
      沈济咬了咬牙,学着他上前帮忙。红色的伤员被抬下来时,他上前探视,手心微微发热,尽力施展自己会的一点愈合术。虽然法力有限,最多也只能止住血流,减轻痛楚,不知道能不能让那些勉力睁眼的伤员缓一口气。
      “别发呆。”谢过一边替人止血,一边低声斥道,手底下却极稳。他知晓沈济术法稚嫩,吩咐道:“你尽量去看看那些绿标的伤员。”
      沈济连忙点头,额头沁出一层细汗。他跟在谢过身侧,手忙脚乱地接过下一位伤员的手腕,勉强稳住心神。
      在一阵阵急切的催促声中,一副担架被抬过来,几乎是从沈济眼前擦过。担架上的人胸口塌陷一片,衣衫和血肉模糊成泥,血腥气扑面而来,浓烈得让人眼前发黑。
      沈济整个人一僵,呼吸急促,胃里翻涌,几乎当场要呕出来。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却猛然撞上了谢过的肩膀。
      “过来帮忙。”谢过冷声,跟随担架,另一只手飞快按在伤者凹陷的胸骨旁,法力瞬间渗入止血稳息。
      沈济浑身一震,手脚冰凉,却还是硬生生压住了恶心感,跪下去伸手替伤员抚住腕脉,去感受几乎随时要断绝的灵气。
      他屏住呼吸,牙关咬得死紧,掌心一热,青白的灵力一点点流入伤者体内。
      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在担架边缘,积血也成流渗到地面上。沈济心跳如擂,耳畔却被哭喊声、脚步声、血腥味一齐淹没。
      谢过侧目看了他一眼,眉头紧锁,却没有再斥责。
      担架一副接着一副落下,血迹在泥地里渗开,痛苦的呼喊与脚步声乱作一团。沈济抬眼望去,只觉得眼前的世界被一层浑浊的血色罩住,无数残影交叠。
      多无力啊。
      众生确如蝼蚁。
      “孩子,这里有两个孩子谁的!”有人嗓子扯得发哑。
      沈济一怔,心口更紧。谢过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惨白,便低声斥道:“去那边,照顾孩子。”
      像是得了逃生的命令,沈济跌跌撞撞地挤过人群。他跑到那声呼喊的方向,看见荀涧浑身脏兮兮,双手各抱着一个小孩,僵在原地。
      “你怎么在这里?!”荀涧眼里全是震惊。
      沈济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血腥气,哭声,心跳声全挤在一起,他的舌头像是石头般沉重。良久,才艰难挤出四个字:“我来照顾……”
      话音刚落,谢过那不耐烦的声音便从嘈杂中破开:“荀长清!快过来救人!”
      沈济浑身一抖,下意识看了眼荀涧怀里的孩子,伸出手,指尖因僵硬而微微发颤。
      荀涧把两个孩子往沈济怀里一推,仓促吩咐:“跟着这个哥哥,听话啊。”话音未落,他已转身朝那一片嘈杂的救护声跑去。
      两个孩子小小的手指怯生生勾住沈济的袖口,仿佛怕一松手就再无依靠。沈济挪动脚,只能木讷地带着他们往较安静的帐篷走。
      里面光线昏黄,不少人窝在一起睡觉,总之比外头少了几分血腥与喧嚣。正巧褚铭珏也在,他正坐在铺着草席的一角,见到沈济,眼神一亮:“沈师兄?你怎么也来了?”
      沈济松了口气,却还是沉着脸,低声问:“你……还没找到你师尊吗?”
      褚铭珏摇头:“师尊还要过会儿才回来。”说着,便轻轻挪近两个小孩身边。
      两个孩子缩成一块,衣衫破旧,头发间都是灰。褚铭珏没急着说话,只是慢慢靠近他们,伸出手,又小心收回来,尽量不吓到他们。帐篷里安静极了,只余外头模模糊糊的喊声,与这片小小角落里的微弱呼吸声交错着。
      褚铭珏盯着他们看了一会,眼睛忽然一亮:“师兄,他们不是汉人诶!”
      他忍不住握起其中一个孩子的手,笑着问:“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那孩子只是缩了缩手,依旧一言不发。
      褚铭珏撇撇嘴,又看了看沈济,忽然想起自己背来的包裹,翻翻找找,抽出几本书递过来。
      “你说他们会不会想听故事?”
      沈济接过一瞧,勉强辨得出是《列仙传》之类的经籍。
      “……小孩子看这些做什么。”他眉头一皱,嫌弃地把书塞回去。
      “就是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书,看都看不懂。”褚铭珏自顾自说着,已经从里面扯下几页纸,“来,哥哥给你们折点好玩的。你们想看什么?”
      两个孩子还是不答,眼睛却盯着他手里的纸。
      “好,那就折小羊。”他手指灵巧,很快纸张就起了折痕。
      沈济怔怔地看着,终于忍不住凑近:“没想到你还会这些。怎么就想着折羊了?”
      “师兄还没明白吗?他们是羌人孩子啊。你瞧——”褚铭珏眨眨眼,意示他去看那孩子衣摆上的羊角纹。
      ……自己怎么就忘了上辈子学人文地理的时候,现在甚至连一个年岁正好小学毕业的小孩子都不如了。
      帐篷里渐渐安静下来,两个孩子默默看着他裁纸、折叠。沈济缓了缓神,起身给他们端了几盏热茶。等他回来时,那两个孩子手上已经各自捧着一只小纸羊摆弄着。
      “这么快就折好了?”沈济惊讶,“手挺巧的。来,喝点茶吧。”
      褚铭珏接过托盘,贴心地把茶盏推给他们,又自己也端了一盏,小口抿着。
      “谢……谢谢哥哥。”
      其中一个孩子终于低声开口。褚铭珏愣住,差点呛到,咳得满脸通红:“咳咳……没、没得事!我还以为你们不会汉言呢!”
      沈济摇了摇头,心底却微微松开。见那两个孩子眼神渐渐有了光,他便伸出双手,谨慎地贴上他们的手腕,将一丝法力缓缓渡入他们羸弱的经脉之中。
      褚铭珏看着沈济正把法力渡入孩子的经脉里,眼神里有几分敬佩,也有些泄气,轻轻叹了口气:“我不会治愈之术……帮不上太大的忙。”
      他抬头望着帐篷顶,声音闷闷的,“刚刚传讯时,师尊的口气很差,估计要挨揍了。”说到最后,他几乎欲哭无泪。
      沈济一愣,手上的动作没停,只是轻声道:“对不起啊……不该带你们来的。”
      褚铭珏摇头,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这有什么,在无为峰待着才更无聊呢。”
      沈济想了想,压低声音说:“等商筹长老回来,你就站我身后,我帮你说话。”
      褚铭珏眼睛一亮,整个人都凑过来,眼角弯弯:“师兄你真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帐篷内窸窸窣窣的声音大起来,吵醒了不少人。两个羌族孩子喝了些安神茶,终于慢慢靠在一起沉沉睡去,手心还牢牢攥着那对纸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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