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左右

　　小家伙也笑了，常林的妈妈高兴坏了，快看，快看，笑了，笑了。一堆人围着小家伙纷纷笑了，抱了一会儿，妈妈和爸爸又匆匆忙忙下楼去，和阿姨一起准备吃的。
　　房间里，祝婕已经醒了，门外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她羡慕，甚至嫉妒常林这样的家庭关系，她自小，父母工作忙，奶奶照顾的多，虽然物质条件没有差的，但和父母的那股亲热劲儿，始终淡了好多，在她的择偶上，父母是希望她能清醒地为自己，也为这个家庭找到势均力敌的伴侣，能为她父亲的生意有所助力的，她也同意，在她从小的教育认知里，这是应该的，但是，她最后没有完成这个任务。
　　眼下，门外的那阵阵的笑声，还有常林家里那美好的儿时回忆，都让她憧憬，让她羡慕，也让她恐慌，她怕自己真的会爱上这样的家庭氛围，她觉得对不起自己的父母。
　　门被推开了，她知道，肯定是他，赶紧闭上眼，继续装睡。
　　脚步轻轻地走近了床边，一只手摸了摸她放在外面的手，那是他的手，很大的手掌，然后感觉到脸上有一阵热气拂过，看着她还在睡觉，喃喃自语了两声，还睡着呢，估计晚上累坏了。
　　然后替她掖了掖后背的被子，再轻轻地离开。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她睁开了双眼。叹了一口气，决定起来洗洗脸，等一会儿好吃饭，今天是常林的父母过来做饭，隐隐有些期待，记得大学时去常林家，自己是喜欢吃的。
　　大学毕业后，和常林分了手，再也没有见过，现在突然有了孩子，成为了一家人，但她一直还没有改口叫爸妈，常林和常林的父母都说没事，但她自己知道，是不对的。

　　她慢慢地起身，去了卫生间，把头发全部圈在发套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黑眼圈，眼袋，细纹，似乎雀斑也有了，面色介于蜡黄和青白之间，她对着镜子笑了笑，却发现，比哭还难看，她又摸摸自己的肚子和腰，是她从未有过的浮肿和松垮。
　　她在孕期里胃口很好，有时候晚上会饿，阿姨会给她做做夜宵吃，她母亲有几次在沙发上看着她吃东西，会不咸不淡地说一句，祝婕，其实怀孕很多时候是自己馋，不是孩子需要，你还是要适当控制一下，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要懂科学，胡吃海喝，以后减肥很辛苦的。
　　她忘不了妈妈的语气和眼神，第二天奶奶知道了，很生气，把祝婕的父亲骂了一顿，叫他管好自己的媳妇儿，祝婕从未胖过的一个年轻姑娘，怀孕的时候，晚上饿了，加加餐有什么关系。
　　奶奶发话以后，祝婕的妈妈才再也没有说过，但阿姨也不敢得罪她，祝婕饿了，就偷偷去厨房吃，或者阿姨端到她房间吃。
　　现在她看着自己的身材，突然觉得妈妈的话是对的，不应该吃这么多，于是低下头去，打开水龙头，用温水狠狠地扑在脸上，拿洗脸巾擦水的时候，听到外面卧室的门开了，然后说奶奶的声音，小婕呀，祝婕。
　　她忙应声，奶奶，我在里面呢？怎么了？
　　刚刚小常说你还在睡觉，我想进来看看你，饿了吗？今天常林妈妈爸爸过来了啊，给你做好吃的，多吃点儿啊，我告诉你，你吃的有营养，你儿子才有营养，以后小孩少生病，身体好，带起来省事，大人孩子都不遭罪，你别听你妈的，生了你，她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你知道小时候奶奶带你带的多辛苦啊，一天两头跑医院，打针吃药的。
　　奶奶在卫生间的门口看着她，你看看，除了肚子有点点肉，你其他地方都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这么年轻，怕啥呢，出了月，稍微运动运动，让常林带着你跑步，几天就瘦下来了。
　　她走过去，抱住奶奶，知道了，奶奶。
　　奶奶笑着说，你这孩子，都当妈了。
　　当妈了又怎么了，当妈了，您也还是我奶奶，最爱我的奶奶。说到最后，语气都有点哽咽了。
　　奶奶听出来了，拍拍她的后背，傻孩子，奶奶一直都爱你，现在还多了常林一家都爱你，奶奶选常林，这一家人心性好，待人真诚，善良，真是把你当自己女儿待，你别以后不识好歹，奶奶今天说的话，你得给我记住了。
　　我记住了，奶奶。
　　你，哎，好了，奶奶不说那么多废话了，吃的做好了，给你端上来了，快出来看看，今天奶奶我要下楼去陪亲家吃吃饭，正好，你爹妈也不在，他们平常在的时候，吃个饭就像应酬一样，冷冰冰的，一句话也没有。奶奶孩子气的说了几句。
　　奶奶，你也像个孩子，祝婕笑了起来，婆孙俩笑着出了卧室。
　　月嫂也抱着孩子下楼去吃饭去了，祝婕的午餐已经放在了茶台上，常林坐在那儿等着。
　　卧室门打开，常林听到奶奶的声音，转头过来，忙站起来，叫了声奶奶，然后看着她。
　　醒了？
　　她点点头。
　　补了一会儿瞌睡，精神好多了，看起来，饿了吧？快来吃，看看合不合你胃口。
　　拉着她，扶她坐下。奶奶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突然咳了咳，奶奶我下去吃饭去了啊，就不在这里当灯泡了。
　　常林的脸一下子红了，赶紧说，奶奶，要不要我扶你下楼去？
　　不用不用，我腿脚好的很，不用。我都闻到香味了，我得去吃亲家做的饭去了。
　　话还没说完，奶奶就顺着楼梯，开始往下走。
　　奶奶，你们先吃，给我妈说声，不等我，给我留点就行，我一会儿就下来。常林又加了一句话。
　　好好好，听奶奶的声音，已经走到了拐角的地方。
　　你下去吃嘛，不用看着我。祝婕拿起筷子，打开了盖在食盒上面的盖子。
　　刚刚阿姨端上来的时候，常林也没有看见里面是些啥，这一打开，她看见了，一小碗杂粮米饭，一份鲫鱼汤，一份水果，一份蒸年糕配桂花酱，一份清炖牛腩，一份清炒时蔬，旁边还有两个味碟。
　　红的，绿的，白的，紫的，黑的，黄的，什么颜色都有，香味扑鼻而来。
　　常林不禁吞了吞口水，心想，妈妈也太会弄吃的了。
　　快吃吧，趁热吃。
　　祝婕端起杂粮米饭，夹了一条青菜和一块牛腩，开始吃起来。
　　好吃吗？合胃口吗？
　　祝婕点点头。
　　合胃口就好，不够的话，我再去给你拿些上来，刚刚妈妈说做的多，怕你不够吃。
　　祝婕嘴里还含着食物，含糊不清的说，够了够了。
　　好好好，你慢点，你慢点，先吃，对了，要不要尝尝这个？我妈特意买的宁波年糕，这是桂花酱，我妈说江南那边的女孩子都喜欢吃这个，江南的水养人，又香又甜。
　　这是桂花酱啊？祝婕问。
　　嗯，我们政委的爱人是江南人，每年她都自己做一些，可好吃了。你尝尝，我妈今天特意带过来了，如果你喜欢，就给你做，还可以给你蒸一些糕点的时候也加一点。
　　常林眼巴巴地看着她。
　　自己做的呀？祝婕问。
　　对呀，自己做的。
　　我妈说了，自己做的不卫生，她叫我不吃这种手工作坊的东西。祝婕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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