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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吵
是夜,陛下与太子殿下,在宣明殿中议事时,突然收到太子妃送来抄写的经书,并一些简易吃食。
特意跑这一趟的承惜,将娘娘吹得天花乱坠,称这是娘娘亲手做的。
皇帝难得有些糊涂,“太子有口福就罢了,怎连朕都有。”
承惜躬身行礼赔笑,“陛下罚娘娘禁足,娘娘惦记家中父母,不慎忘记,特意赔罪。”
“这等小事,叫你家娘娘莫放心上。”皇帝失笑,随手屏退承惜,让其归宫回话,眼角余光瞥向太子,“太子怎么看?”
“儿臣失礼,此事是儿臣允许。”箫君柏起身行礼,嗓音平淡,无一丝波澜。
“禁足事小。”皇帝放下手中的宣纸,意有所指,“朕以为,太子妃是为齐凛受贿一事来。”
“她不会。”箫君柏语气坚定。
“这事你看着办。”皇帝意味深长地笑了,摆手叫宫人送客,“时候不早了,你去歇罢。”
齐卿禾对此浑然不知,她傍晚送走,来寻她逛园子的箫君珞,姑嫂两人闲谈几句吃食枫叶,方才散去。
这会正和齐卿语坐一起说悄悄话,周遭侍奉的宫人并未靠近。
“都在这里了姐姐。”齐卿语将几张银票搁在桌案上,并白日塞给姐姐的钱袋,少说也有几百上千两。
齐卿禾翻翻那几张银票,紧蹙的眉头舒展开,“这些足够了。”
她身为太子妃,每月俸银也有近百两,平素皇帝皇后贵妃赏赐的,不好典当,只挑选一两样,交由妹妹去典当,方才凑到这些。
“姐姐看这里。”齐卿语展开简易的地图宣纸,一一指给姐姐看,“枫山在京郊,倒省得出京盘问,绕过枫山往南,是最近的柳山镇,我们在那换马车,和婶母一同走。”
齐卿禾盯着那地图,暗自出神,并未吭声。
不多时,清脆的叩门声回荡在殿中,承惜的声音缓缓响起,“娘娘,太子殿下有请。”
齐卿禾猛地回神,揉揉眉眼,掩唇打着呵欠。
这会天都黑透了,不见一丝月色,太子殿下殿下这会寻她,会是何事?
“你且收好,好生休息,养好身子。”她起身,少不了叮嘱妹妹几句,跟随承惜往清雅居去。
“这个时辰,殿下还未休息?”她随口问道,这一路右眼直跳,心怦怦跳得奇快。
“奴不知。”承惜在前引路,语气更为谨慎,他是从陛下那里离开,尚未走出宣明殿,就被太子身边的宫人喊住,叫他去请太子妃娘娘。
至于缘由,他当真不知。
行至清雅居前,齐卿禾心中疯狂有个声音,叫她不要进去。
她脚步停顿一瞬,却听书房中太子的声音传出,“既来了,怎不进来?”
她只好硬着头皮,挪着步子踏进书房,面上换了副乖顺浅笑的模样,盈盈福身一行礼。“殿下这会唤妾来,可是有何急事?”
箫君柏不言语,目光从头到脚将人扫过,娇俏的人裹在大红宫装里,愈发显得瘦弱,白皙精巧的一张脸上,圆溜溜的眼眸盛着刻意讨好的笑意。
他手指不自觉攥紧,示意她靠近自己看。
齐凛收人二十两白银,却不办事,闹得人求助无门,日日以泪洗面,大病一场。
此案种种,尽数在太子桌案上。
齐卿禾心跳得愈发快,似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讪讪笑着,脚步未动,“殿下直说便是,政务妾看不懂。”
是替嫁被发现,太子摊牌?亦或她和小妹密谋私逃,被谁听了去,特来太子这里告状。
无论哪一种,都逃不脱死这一种结局。
是以她并不敢靠近。
箫君柏瞧她,冷眼看她不住战栗,声音发颤,松开的手指划过桌案,刺耳的声音响在这安静的书房里。
“那孤念给你听。”他移开目光不再看她,清冷的嗓音缓缓响起,将此案缘由道来,眼角余光瞥着人,细细打量着太子妃的一举一动。
听太子提起齐凛,齐卿禾暗舒一口气,不是她和小妹的事便好。
话毕,箫君柏随手放下奏章,淡声问太子妃如何看。
太子凌厉的眉眼落在身上,宛如剥皮抽筋,齐卿禾浑身发毛,落下的心复又提起,她抬眼,瞧着太子殿下,尚存的一丝清明仍在盘算,这会究竟该如何说。
依着太子殿下的品性,她该大义灭亲才是。
思及这些时日的种种谋算,她紧闭闭眼,复而睁开,把心一横,避开太子的眼神,决意反其道而行,提起裙角扑通一声跪下,“家父一时糊涂,铸成大错,妾无脸求情,可家父年纪渐长,万受不住牢狱之灾,求殿下留情,放他一条生路,银子什么的,都由妾来补上,妾定想法子弥补此事,求殿下开恩。”
脑袋磕在地上,清脆作响,再起身时,太子妃额前已血红一片。
她想的清楚,人能走,赏赐东西能留下,唯情一事,说不清道不明,不如今日彻底做个了断。
箫君柏手指蜷缩,死死抓着那本奏章,瞬间扔了出去。
白纸黑字的奏章咚一声砸在门上,惊动了门外人。
少顷,承惜轻轻叩叩房门,声音细若蚊虫:“殿下?娘娘?可要奴等进去侍奉?”
“滚!”箫君柏几乎是怒吼出声,平静无波的面容裂开,如墨的眼眸中酝酿着风雨,两道浓厚的剑眉压下,满脸写满了盛怒。
饶是齐卿禾对此早有所料,仍是一惊,真形猛地一抖,脑袋垂下不敢抬起,双手死死揪着衣角,大气都不敢出。
箫君柏喘着粗气,看着那缩成一团的人,仍是气得说不出话。
他只想把她揪起来,按在身前,让她逃不掉动不得,老老实实将自己的一切坦白。
什么替嫁什么私逃,统统说出来,一丝一点不得隐瞒。
若非如此,何至于特意接手此案,只要她说,又有什么是他堂堂太子做不到的。
良久,箫君柏平复着气息,近乎于平静问:“太子妃,当真没什么话和孤说么?”
齐卿禾咬唇,半弯的腰缓缓挺直,水光盈盈的眼眸潋滟,声音颤颤巍巍,磕磕绊绊:“殿下想要妾说什么呀?”
箫君柏紧紧闭上眼,唤人来,“即日起,太子妃禁足明澄殿,不得外出,直到秋猎为止。”
“父皇确是说着玩,孤不是。”他一推桌案,起身站在太子妃身前,居高临下瞧她,“把齐家姑娘送回去,任何人不得来看她。”
齐卿禾瘫坐在地上,以手掩面,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禁足至秋猎前,还要将小妹送回去?
她眼中蓄满盈盈水光,却不曾滚下泪珠,咬唇强忍着。
这就是她想要的,被太子厌弃,不是么,有何可委屈的。
她轻声谢过太子殿下,任由宫人半搀半拖着,拉她离开。
箫君柏负身而立,未去看太子妃,只眼角余光瞥着,她人摇摇欲晃的身影,胸膛起伏不定,仍是怒气未消。
太子殿下骤然的发难,让东宫一众宫人惊慌失措,手忙脚乱。
太子妃嫁入东宫数月,与太子也算得上情投意合,便是皇后刁难,夫妇二人也从未红过脸,怎料这一夜之间,突发变故。
齐卿禾迎着宫人,或怜惜或轻蔑或早知如此的眼神,神情麻木而无神。
云桃云杏听着动静,赶忙跑出来,小心扶着娘娘进殿。
云杏一怼云桃,云桃大着胆子悄声问:“娘娘和太子殿下,这是怎了?”
齐卿禾似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了去,瘫在床上动也不动,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只微微摆摆手。
两个侍女见问不出什么,一步三回头出了殿。
宫人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尤为刺耳,齐卿禾拿被褥盖住脸,将这些声音隔绝在外。
少顷,细细的抽泣声溢出,几不可闻,她眼泪止不住地滚落,沾湿了软枕。
良久,她拉下被褥,露出脸来,红肿的眼尤为显眼,沾了水光的眼睫轻颤。
她翻身坐在妆镜前,瞧着镜中的自己。
瞧她,哭得眼都肿了,何必呢。
也是,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暗骂自己白日做梦,这东宫本就不是她该来的地方,离开也是迟早的事。
齐卿禾深吸一口气,暗暗劝着自己,闷疼的心方才好些,就着半湿的软枕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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