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唇

　　“亲爱的？”
　　“野Alpha？”沈簇对秦沨孑会来找他并不意外，但是如此迅速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医生说过你在临时标记前两天最好不要接触其他信息素。”秦沨孑一边说，一边双手抓着沈簇的手臂将人从摩托上拉过来。
　　“我一回头就看不到你了。”

　　沈簇眨了眨眼“可能老师交给你的任务太重要了吧。”
　　“不，一点也不重要。”秦沨孑领着沈簇就向外走“我们快回去吧，老师也正在找你。”
　　“找我？”沈簇脑袋里迅速捋了一遍，应该没有犯错的事儿吧。
　　脚步错着脚步中，沈簇只来得及跟季竟骁挥了挥手“竟骁，走了。”
　　季竟骁举起手还没来得及挥，两人就没了影。
　　爆珠被他重新拿出来，抽出一根，放在嘴边，迟迟没点，手指慢慢摩挲。

　　沈簇是打车来的，车行离学校有一定距离。
　　出了车行，没等沈簇站在马路边上拦出租，他就被秦沨孑拉着拖着拽着进了小胡同。
　　树上的小鸟正一下下叫着，沈簇半推半就着就被带了进来。
　　在叶片的斑斓荫影间，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沈簇靠在垫在墙壁上的秦沨孑的手背上。

　　“干什么？不是点点找我。”沈簇注意着秦沨孑左手正中心的那道粉红色的伤疤微微侧过身。
　　“骗你的。”秦沨孑靠近闷声闷气道。

　　“嗯。”沈簇没抬头应了声。

　　于是秦沨孑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蹭开沈簇额头上的碎发，让沈簇仰起了头。
　　看着沈簇滴溜圆像黑宝石的眼睛，秦沨孑缓缓道“为什么抽烟？”
　　沈簇眨了下眼“你不喜欢？”
　　“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只是我不喜欢那根烟的味道。”

　　沈簇想了想“红茶？你...”
　　秦沨孑吻上了沈簇的鼻梁，然后一点点向下。
　　沈簇闭不上眼，只扣紧了身后的砖缝。

　　气息划过鼻尖、人中，最后悬在双唇旁。
　　“那个Alpha的信息素就是红茶味儿的。”秦沨孑看着沈簇，那双眼睛里的氤氲现在却变了味道，像舔舐着沈簇的神经。

　　沈簇感觉到自己耳根热了起来，双手大胆地搭在了秦沨孑肩上“是吗？没闻到。”
　　“没分化好吧，只能闻到你的信息素。”

　　秦沨孑的手顺势就环抱上了沈簇的腰侧，听到沈簇的话，秦沨孑像得到肉骨头的狗，牟了满口的兴奋气就往沈簇嘴上顶。
　　沈簇也没承想，他的稍微放纵，就让自己招架不得。
　　气也喘不过来气，腿脚也酸软下去，最后被秦沨孑拦腰托着。

　　巷外马路上堵住的车按着喇叭，沈簇被秦沨孑的信息素裹得头昏脑胀，秦沨孑又伸出手指头，擦掉沈簇唇上的口水。
　　沈簇这时问道“那个Omega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秦沨孑看着说话间沈簇嘴里一闪而过的舌尖“什么？”
　　“....今天班级门口那个男生。”沈簇歪头躲开秦沨孑的手指。
　　秦沨孑这才眉头轻皱“谁？没闻到，臭死了。”

　　沈簇轻嗤一声“没闻到还说人家臭。”
　　他伸直腿站在地上，从秦沨孑的怀抱里滑不留手地离开，走出了巷子，招手拦了辆出租。
　　“走了。”沈簇回头。
　　秦沨孑尚在沈簇在怀的感触中，也忙不迭走过来离开了短暂的温柔乡。

　　出租车路过老街，沈簇看到一堆警察正在用警戒线和牌子将里面拦起来。
　　人头攒动间，沈簇看见一个大肚子白衬衫的熟悉身影，好巧不巧正好堵车，两人就堵在了他们跟前。
　　沈簇猛地趴下，不忘拽着秦沨孑袖子也让他躲下来。
　　“王小彪在那站着呢。”沈簇回头道。
　　秦沨孑装模作样地趴下来道“被发现会怎么样？”

　　“怎么样？”沈簇想了想“不怎么样，像上次一样在国旗下面念检讨。”
　　秦沨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等了半天，出租车才被司机踩下油门，结果又是一个急刹车，整个出租车蛄蛹了一下。

　　叩叩叩。
　　头顶的车窗传来声音。
　　...沈簇缓缓抬起头，王小彪正黑着脸趴在车窗上。

　　......
　　跟着王小彪一路走进校园，一路又被行了注目礼。
　　“真是不让我省心。”王小彪背着手，却在教学楼门口挥了挥手“秦同学，你回去吧。沈簇，你跟我来办公室。”

　　秦沨孑点头，欲盖弥彰地在转身前深深看了沈簇一眼。
　　上课铃打响，走廊里都是紧赶慢赶回班的脚步声。
　　一直走到王小彪办公室门口，沈簇才在安静的环境里开口道“主任，您找我有什么事？”

　　王小彪打开门“怎么，我不能就是想批评批评你？”
　　办公室刚打开，里面沙发上赫然已经坐了一个等候已久的人。
　　沈簇一僵“勖叔叔。您怎么在这里。”

　　勖宵似乎也没有想到会遇见沈簇，顿了一下，而后才起身道“少爷。本来的确应该先告诉您的。”
　　王小彪沉默着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沈簇走上前，看到了桌面上的文件。
　　他一把拿过来。
　　【转学材料书】

　　咔嚓。
　　A4纸被沈簇抓出褶皱。
　　沈簇终于瞪着双眼看向勖宵“你们做什么？”

　　勖宵只道“少爷，不久前您在学校被迷晕绑架，后续的起诉流程是我们在走，这所学校的教学质量，治安条件，也都远不如夫人为您挑选的学校。”

　　沈簇攥着A4纸“我问，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勖宵看着沈簇半晌“给您转学。”
　　“经过我的同意了吗，你们凭什么擅自做主。”
　　“夫人是您的母亲，也是您的法定监护人。”

　　王小彪又从座位上站起来，拍了拍沈簇的肩膀“这件事，到底还是要看沈簇本人的意愿，你们好好沟通。”
　　办公室的门开合，再次关上。

　　沈簇终于将资料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我不同意，不可能。”
　　“少爷，很抱歉。这由不得您。资料即便被您扔多少次都可以再办。”

　　沈簇手指微颤抖，满眼愠怒抬起头，却对上勖宵近乎无情的平静双眼。
　　谦卑的虚伪，高高在上。一如当年，不曾改变。

　　“随便被你们抛弃，再被你们利用捡回去。我是一条任由你们操控摆弄的一条狗吗！？”沈簇攥紧双手，几度即将愈合的伤口被指甲重新刮开。

　　“少爷，我们是为您好。听取老爷的忠告为夫人和池家的联姻做出少许牺牲，您做得非常好。现如今联姻完成，池氏产业重心继承人都已外迁稳定。作为白家的外孙您更不能留在这个偏僻的城市里。”勖宵不慌不忙，条理清晰。

　　“我不会走的。我也不需要你们的帮助，我早已经和你们一刀两断。”沈簇咬紧牙关，维持着最后的理性。
　　“少爷，不要逞强和意气用事。”
　　“我没有。”沈簇终于高声喊了出来“我根本就不需要你们！任何一个，任何一个！”

　　“那么您要继续住在60平方米的出租屋里，过着不入流的生活吗？您明白，我们所安排的生活比这优渥千百倍。”

　　“不入流。”沈簇轻嘲地笑了“没错，这就是你们眼中下等的生活，过着这种生活的我就是下等人。”
　　沈簇咬着牙仰头逼视着勖宵“不要挑战下等人的底线。我也不会成就你们利用我的腺体去联姻。”

　　勖宵闭了闭眼，将单边眼镜摘下，掏出胸口的方巾擦拭几下“是什么让您站在这里抵抗，凭借秦家那位少爷和您的腺体匹配程度和喜爱吗。”

　　沈簇不敢相信他从这位从小敬畏的管家口中听到了什么，惊诧与错愕一时盖过了愤怒“什么？”

　　勖宵像是轻叹了口气，他将眼睛再次扣在眼前，精致的棕色蚕丝方巾上摩擦出细纹，正如他身上散发的熏香和多年生出的眼角细纹“少爷。这个世界上可以完美匹配的腺体绝对不会只有一条。与其说利用你联姻，不如说是你与家族之间的互惠互利。”
　　“您认为，他会为你与白氏所有的关系翻脸。还是他会因为您混街巷道负债累累而对您一辈子心生怜爱？家族会帮助您把这条腺体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闭嘴。”沈簇指尖的鲜血殷出了指缝，滴落在地板上。他一把抓住勖宵熨烫平整的领带“你以为你在侮辱谁。”
　　愤怒、震惊、委屈，一切统统化成他颤抖的拳头，将勖宵的领带揪起，赤红的双眼，眼底的湿被他刻意逼退，心痛与屈辱咽下。

　　“难道不是吗，少爷。您近日和他的行为都在家族的眼线中。换言之，您应该明白他因为什么接近您。我们是在帮助您。或者，您想在将来走上夫人的......”

　　啪！
　　眼镜摔在地上，镜片四分五裂。映出两人。
　　勖宵被打得退后，颧骨立刻红肿。
　　沈簇收回拳头，恶狠狠道“是谁给你的胆子说妈妈。白介与么？”

　　勖宵只正了正身形“老爷自然是疼爱夫人的。”

　　“闭嘴。”沈簇甩了甩右手，将血珠甩掉，他不再抬头，只抬眼，双眼无神却死死盯着勖宵“别让我再听到你的嘴里有妈妈一分一毫。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他。”

　　“可事实上，您终究会被秦沨孑厌弃，腺体的保质期能有多久。您除了出拳的力气还有什么底牌？”

　　沈簇沉默着，转过身向办公室的门走去。
　　他将干净的左手放在了门把手上，久久没有拧动。
　　“您说得对。”沈簇缓缓道“所以，不管是你们的家族，还是..秦沨孑。我都不会选择。”

　　“那么您和秦沨孑目前的相处算什么？”

　　算什么。
　　沈簇微微抬起头，在门板上看着自己的脸。
　　眼睛终于被泪水糊满，逐渐满盈，却顽固倔强地聚成一道壳，始终不敢破。
　　果然，真是难看。

　　“玩玩而已。”

　　沈簇吞下细微的哽咽。拉开了门。
　　一双脚就站在门外。
　　沈簇一愣，错愕慌张地抬头。
　　秦沨孑满脸挫败，猩红双眼在他的脸上留下纵横交错的泪痕。

　　为什么。
　　沈簇内心叩问。为什么所有的不幸连一点喘息都不曾留给他的找上门。

　　沈簇下意识张嘴“我...”不是那样的。
　　然而在秦沨孑那双寂寞悲伤的眼睛里，沈簇沉默着咬住下唇，抬头继续道“对不起啊，我这个人太随便了，别当真。”

　　心脏像被撕扯出了一个鲜血欲滴的伤口，沈簇依旧强颜欢笑。

　　“我不信。”秦沨孑轻轻拽住了沈簇的袖口“我不信。”

　　沈簇不忍，去推那只手。继而被秦沨孑攥住了手腕。
　　他抬起头，想再学着负心汉说些什么，却忽然被秦沨孑拿着什么东西喷了一下。
　　未曾防备的沈簇被喷了个正着。烟雾状，有些苦又有些甜。

　　很快沈簇的力气就溃散开来，他抓着秦沨孑肩膀的校服，去看秦沨孑的脸，却再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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