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协奏曲

　　也是？
　　也是什么？
　　什么什么也是！
　　他哪里像白开水了？再怎么样也是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爽口解渴的梅子汽水吧！

　　“哦？”华星霖挑眉，“你男朋友他……？”
　　严玺道：“他很可爱，很风趣，又仗义又善良，脑子里充满了奇思妙想，才华横溢又自强不息……”
　　霍童脸红红地想：严玺怎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夸起来还没完没了啊？
　　华星霖脸色微妙，这又甜又酸又辣又飒的叫白开水？
　　严玺一口气说了一堆，最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深谙欧亨利短篇小说结尾之精髓，道：“……但他做男朋友，就完全不一样了。”
　　华星霖道：“他对你不好？”
　　严玺摇头道：“他很爱我，他从前是直男，后来为了我高兴才跟我在一起的。”
　　懂了，男同谁没爱过几个直男？但一个直男为爱而弯，还肯心甘情愿躺平任操，华星霖都不得不感叹一句真爱啊。
　　谁料严玺又玩了一手漂移车技，道：“可他真正喜欢的还是女孩，他跟人女孩表白，会热火朝天地计划怎么约对方出去玩，会给人家送花送巧克力，会满心欢喜，满眼期待……我知道他并不期待我。”

　　【线人：哇哦。】
　　【线人：霍哥，严哥说的是你约林簇那会吧？】
　　【线人：严哥这明显是在吃醋啊，霍哥你回去得好好哄哄他。】
　　【线人：霍哥？霍哥？】
　　霍童既没有回消息，也没有对他在眼前做手挥苍蝇动作有任何反应。他只是一动不动，一眨不眨地望着严玺，满心酸涩。
　　霍童宕机了。

　　“我懂，直男就是这样的，狗改不了——”华星霖被严玺冷眼一盯，瞬间改口，“吃那个巧克力。”华星霖说着举杯，与严玺面面相对，“祝——失恋快乐。”
　　“失恋快乐。”严玺将那杯玛格丽特一饮而尽。

　　接下来的对话，霍童不是很想转述，总之就一个字：茶。全程充满了空窗期小0空虚寂寞冷的脉脉暗示与失恋富二代欲拒还迎欲语还休欲上一层楼的暗戳戳出轨之举。两个人嘴上都说着爱另一个人，身体却很诚实地滑向了眼前偶遇的这个男人。
　　是真的滑向，霍童眼睁睁看着华星霖柔弱无骨浑身跟酥了一样脚下一踉跄，然后就搁严玺当前碰瓷，想要投怀送抱。虽然怀抱没送成，严玺只扶了下他。
　　好气哦！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姐说绿茶很讨厌，以及他为什么有种被当面NTR的即视感明明这只是演戏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他跟严玺也不是真情侣，有什么好气的？
　　一定是华星霖又花又渣不是个好0，自以为是山茶花其实就是捧茶渣，严玺就算要找0当对象，也该找一个对他情深似海不离不弃痴心不改矢志不渝的！
　　线上线下疯狂@队长的线人徐某终于放弃了，哭丧个脸趴墙边，把自己高高大大的身形缩成小小一团。

　　吧台那边，这场戏显然已经上演到了白热化阶段，就到了要收尾的时候了。
　　“我有点头晕……”华星霖楚楚可怜道，“见笑了，帅哥，你能扶我去房间休息一会吗？”
　　好一个“扶他过去休息一会”，休息一会再睡一睡是吧？霍童忽然有点恶心了，也就是这是演戏，要是真的，一个男的刚分手不久就跑来酒吧买醉还跟别人勾搭一块开房去了，那也太无耻了。
　　是的，他就是这么纯爱。
　　纯洁的爱，不是某绿色环保一点黄色废料都没有的网站上说的那个纯爱。
　　“当然。”严玺微微一笑，此刻他已经演完了“深情哥”开始进入“风流哥”的角色了。
　　霍童撸了撸不存在的袖子，“原配哥”要上场了，他还有点小激动小兴奋怎么回事？第二幕之捉奸成双，action！

　　严某扶着华某就过来了，严某那叫一个怜香惜玉，华某那叫一个弱柳扶风。
　　霍某气势汹汹地就莽上了，那叫一个妒火中烧怒气冲冲。
　　“严尔玉你竟然背着我来了这种地方！”霍童指着他控诉道，“还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你忘了我们青梅竹马多年的情分了吗，忘了我是怎么样被你掰弯，抛下一切跟你双向奔赴的吗？你忘了你发过誓你会一生一世宠我爱我的吗？啊！这些你全都忘了吗！”
　　咦~好假。霍童差点被自己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好他是搞音乐的不是演戏的，这种演技指定是混不下去的，拉出去要被扔臭鸡蛋烂菜叶的。
　　“我没有忘！”严玺专注地看着他，“我会一生一世宠你爱你。”
　　咦~为什么严玺说这种肉麻的台词就一点也不肉麻还有点……酥？
　　“那你说你在干什么？你跟他这是要干什么！”霍童继续控诉（不是他不想哭，没有眼药水他哭不出来），“你说！你是不是看上他了要跟他开房！”

　　这动静，一些人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好一场三人行的撕逼大戏啊。
　　华星霖似乎被霍童这气势吓到了，这不是来捉奸的是来杀敌的吧？他弱弱地道：“那个……”
　　“闭嘴！”霍童转头吼他一句，又看着严玺，“你说！”
　　严玺顿了顿，似乎在想怎么接词，道：“……年年，我们已经分手了。”
　　霍童整个人几乎一颤。
　　他们终于说“分手”了。偏偏是在这种时候，这种场景。
　　“……所以你跟别人好上了？”

　　【线人：霍哥！你演的不对啊，这不是剧本里的台词！这条不过！】
　　但严玺也好，霍童也罢，都不可能再去看手机了。
　　华星霖心下一喜，原配自己心虚了，他还怕什么？
　　严玺眼神一变，忽道：“是！所以你不要再胡闹也不要再拦着我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直男，一天到晚作来作去哪里像个直男？”忽地悄悄捏了捏霍童手心。
　　“我哪里——”霍童一怔，忽而回过神来，把那句“哪里不像直男”咽了回去，故作怒道，“我哪里就直男了！”
　　严玺道：“不是你说你是直男吗？”
　　“你才是直男！”

　　华星霖被晾在一边，忍不住道：“你们……”话没出口，就被霍童堵了回去，迁怒道，“你才是直男！”
　　华星霖也生气了，道：“苍天可鉴我怎么就直男了！不要拿直男来侮辱我！”
　　“你不是直男那你跟人家男朋友勾勾搭搭是想干嘛？！”好家伙可算把戏圆回来了。
　　“我，我——”眼看情况不妙，霍童这看着身高腿长好几块腹肌的，不用估计都知道打不过，华星霖只好分外憋屈地道，“是，我就是直男。”

　　“我才不信！你说直男就直男啊，直男是那么好当的吗？”霍童发起质问三连，“你是直男怎么你靠人男朋友身上啊！”
　　华星霖立马站如松坐如钟。
　　“你是直男你怎么拉人家男朋友的手啊！”
　　华星霖赶忙拜拜了严少您呢。
　　霍童步步紧逼，终于露出来最后的真面目，抓住他道：“你是直男怎么戴人家男朋友送的表啊？”
　　“这表不是你男朋友送的！”华星霖娇躯一震，慌慌张张道，“这表是，是小徐送的！”
　　“小徐是谁？”
　　“我，我前男友。”都被霍童吓唬得忘了直男设定了，可直可弯可塑性倒是很强。
　　“前男友？”霍童眼神一眯，“证据呢？”

　　华星霖一顿。
　　没有证据。
　　徐之远不过是他鱼塘里一条不起眼的小鱼，钓上来玩玩也就够了，哪里会留下来什么证据？他甚至给人徐之远的微信备注都还是公事公办的“西音-音表大一-徐之远”。
　　徐之远在他的微信列表里，活成了个文档分类。

　　“你敢骗我，嗯——？”霍童继续凶狠中。
　　“不不是，我没有……”华星霖生怕他把自己揍成个熊猫眼，紧张兮兮道，忽而一瞥，在人群当中瞥见了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如获救星，“小徐！小徐！救我！”
　　徐之远一步一步走了过来，道：“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华星霖赶紧把手上那块烫手山芋卸了下来，塞进他手里，道：“小徐，你快跟这人说说，这表是你送我的，不是他男朋友给的！”
　　霍童看向徐之远，道：“你是他前男友？”
　　徐之远喉头一滚。
　　“小徐你快说啊！”华星霖泫然欲泣，着急上火道，“你是我——”
　　“不是。”徐之远眼神似乎空洞。
　　华星霖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霍童和严玺站在一边，似乎也有点惊讶。没想到徐之远这个恋爱脑竟然忽然就治好了？
　　华星霖眼眶一红，气道：“你在说什么？徐之远，一夜夫妻百夜恩，你竟然敢不承认！”
　　“我没有不承认。”徐之远看着他道，“是你说的，都现代社会了，成年人睡一觉打个炮也没什么，就当做了场梦，醒来大家还是朋友。”
　　“徐之远！”华星霖气得颤抖了。
　　“你说过，男人太认真就不帅了。”徐之远笑笑，“我现在不认真了，我帅吗？”

　　“哇哦——”
　　霍童和严玺站在一边，叹为观止。
　　帅呆了啊幺儿！
　　“你们——！”华星霖看着他们，猛地明白过来，“你们合起伙来骗我的？！”
　　“对不起。”霍童上前一步道，“不过，是你先骗了之远的。”
　　华星霖看向徐之远。
　　徐之远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对——”华星霖顿了顿，忽地拔腿冲出酒吧。

　　演完一场大戏，徐之远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严霍二人一左一右扶着他坐在沙发上，霍童一脸担忧地在他眼前扇了扇，道：“之远？远哥！”
　　徐之远颤了一颤，回过神来，又恢复了那副温吞样子，道：“我，我没事。”
　　严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样的。”
　　“我……可我一点也不好……”徐之远红了眼眶，哽咽道，“为什么我出了气，心里一点也不开心？他那样对我，跟我分手，我却还不能完全放下他……我是不是很没用？”
　　严玺顿了顿，道：“感情就是这样的。”
　　霍童看了他一眼。
　　“我现在心里堵得慌……”徐之远道，“严哥，我也想来杯玛格丽特。”

　　半个小时后，徐之远一人干完了几十杯玛格丽特。
　　救命，徐之远怎么这么能喝啊，喝了这么多还不带醉的！这是什么千杯不倒的体质！
　　陪喝了三杯眼前就已经开始重影的霍童羡慕了。
　　“……糟了。”徐之远掏掏裤兜，“钱不够了。”
　　“没事，这笔账记我头上。”严玺道，“时候不早了，之远你先回家吧。”说着又掏出手机给他叫滴滴。
　　“噢，好……”徐之远往门口走了几步，又回头道，“那霍哥他——”霍童这个走路都走不稳的样子，压根没法一个人回家啊。
　　严玺道：“我带他回家。”

　　夜风吹啊吹。
　　街上还是灯红酒绿，只是不像他们刚来那样蹦哒得那么欢快了，好像它们也累了，醉了。
　　严玺背着霍童走过长街，身上多了一个人的重量，他的心里却莫名踏实了很多。
　　“严，严玺……？”霍童迷迷糊糊睁开眼，“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严玺道：“回你家的路上。”
　　“噢……怎么不叫车？”
　　“你家在这个方向，出了这条街才好叫车。”
　　“哦……”霍童下巴挨着严玺肩膀，点点头，又忽地皱了皱眉，“你放我下来。”
　　严玺身形一顿，道：“我背你……不好吗？”
　　霍童只道：“你放我下来。”
　　严玺放他下来了，霍童转过身，趴在一处巷口，忽地吐了。
　　他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吐了半天净吐酸水了，严玺给他在自助贩卖机买了瓶水，霍童拿水漱了漱口，又喝了一大口，总算舒坦多了。
　　“天呐。”霍童背靠在涂鸦墙上，白T恤弄得皱皱巴巴，“之远也太能喝了，以后有他在，我绝不舍命陪君子了。”
　　严玺也陪他靠在一块，道：“你就喝了三杯，其他都是我喝的。”
　　“……这种时候你不要拆台嘛！”霍童嘟哝着抱怨。

　　严玺笑了笑，静静看着他。
　　霍童也看着他。
　　“那个，你……”霍童顿了顿道，“咱俩那事，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骗你。”
　　严玺也顿了顿，道：“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霍童猛地看他，心里一抖。
　　“我想请你做我最好的朋友。”严玺朝他伸出手。
　　霍童瞬间湿了眼眶，道：“可是你……”
　　“你能为了我做男朋友，我为什么不能为了你做回朋友？咱俩的友谊还没那么脆弱。”严玺看着他道，“霍童，我们从头来过。”

　　霍童哽咽着握住他的手，重重点了下头。
　　好感动！
　　感动的五体投地！
　　虽然，但是，这个台词好像哪里不对啊，好像在哪部电影里听过……但还是好感动！老天真是对他太好了，他真是太幸运了，分手之后做回朋友这种只有0.01%的小概率事件都被他撞上了。
　　“你在哭吗？”
　　“没有。”
　　“你在哭。”
　　“没有啦！”
　　“哭吧哭吧。”严玺道，“男人哭一哭也不是罪。”
　　“严尔玉！”霍童破涕为笑，飞起一脚。
　　严玺笑着转身，他没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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