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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欲静,风可止?
“少爷。”空灵的声音在半空处响起。
被打断回忆的臧落,手一挥,将无弦琴收了起来。
“父亲还是不肯见我?”
“抱歉,少爷。”
“我明白了。”
群山隔绝尘世喧嚣,却隔绝不了人间的种种算计。臧落抬眼望去,夕阳的余晖洒满整个山头,层林尽染处,是璀璨绚丽,亦是苍凉。
每个人,都被世事不停地雕刻着,到最后,有几人,能保有最初的初心。
栖梦阁。
臧落推门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推开了门。
“我要歇息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
待人离开,臧落反手将门关上。
“出来吧。”
臧落坐在桌旁,兀自泡着茶,只一天的功夫,栖梦阁已是旧尘尽去,一应所用,皆是难得顶好之物。
云舒从帷幔处走了出来。
“在下云舒。”
臧落泡茶的手顿了一下。
云在青天水在瓶。
臧落从未见过有人可以把淡然二字,镌刻成如此。
云舒看着眼前的臧落。
万物不萦于怀,可是,谁又能真正做到呢?
“抱歉。”臧落将茶递给了云舒。
云舒出现的那一刻,臧落泡茶的手顿了一下,这就导致了杯中茶老了几分。
“无妨。”
云舒坦然接过茶,茶杯中的茶色如白霜,清冷之气萦于鼻尖,尝之,则又暖人肺腑。
“不愧是名茶霜泽,今日能品之,是云舒之幸。”
霜泽,传闻中长于云山之巅上的茶。
“谬赞了。于道友而言,不过是一庸俗之物。”
“千人千评,万物自在。”
“自在吗?”臧落闻言讽笑一声,“那道友为何在此?”
“为了此身能无愧于天地。”
得天地恩赐,自然要回报天地。
“这怕不是道友的吧?”
云舒闻言看了眼臧落,是不是懂得放下的人,更能看透世道人心。
“人,总要找个目的,来说服自己活下去。”
这句似是而非的话,让臧落忍不住垂下眉敛。
云舒看着桌上的杯中茶,臧落的人生,大概就跟这霜泽一样,入口虽暖人肺腑,但其色泽,却是冷如冰霜。
“我想知道我父亲当年是如何救我的?”
臧落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能放下,那么,父亲也会为了他,选择放下。
只是,看着如今少了一大半人,愈发凋零的仙丹门,臧落再也欺骗不了自己。
十年闭关,除了修炼外,臧落从不放弃追查自己是如何痊愈的。
只是,万药谷他完全不熟,自己的师父白离是元婴初期的修为,比自己的筑期修为整整高了两大阶位。
因着这两座难于跨越的高山,臧落用了整整九年的时间,才堪堪查出一些端倪。
再回仙丹门,眼前的一切,让臧落的心愈发地沉重。
整座仙丹门,已是一个巨大的养蛊场,以人为蛊的人,正是他的父亲。
“以织锦镇数万镇民的性命,换你沉疴痊愈。”云舒平静地开口道。
“原来如此。”臧落声音低低沉沉,情绪难辨。
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一时间,臧落整个人,似一断了线的木偶,无心,无情,亦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这个方法,是须尽欢的少主,向晚意给他的。”云舒继续道。
“我知道了。”臧落有些难受地闭起了眼。
见臧落有送客之意,云舒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随即站了起来,“告辞。”
“臧道友,知道织锦镇这件事情的,不只是我们。”云舒站在门口说道,随即,便消失在房门前。
臧落紧紧地握着手,将头埋进双臂之间。
是否有人,生来带罪。
仙丹门,清和院。
“云前辈,你回来了?”
见云舒披月而归,坐在庭院石桌上的容逝连忙迎了上去。
“容逝今日功课可是做完了?”
“做完了。”
自来到清和院后,容逝突然就多了很多的功课。
“云前辈,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所以随便做了点,望你不要嫌弃。”
容逝站在石桌前,单手挥过石桌上方,石桌上用来锁鲜保热的阵法瞬间解开,一盘盘灵餐摆满了整个桌子。
“辛苦容逝了。”
因臧落而被勾起的陈年旧事,成功地被容逝,以及容逝做的灵餐,压回心底深处。
“云前辈,你快尝尝。”容逝期待地看着云舒。
云舒看着终于有些许少年模样的容逝,“我们一起吃。”
容逝摇了摇头,“我等连轶前辈。”
“不用管他。”
云舒话刚落,远处便传来连轶的声音,“师弟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师兄。”
话刚落,连轶凭空出现在清和院,手上拿着的,正是可以藏匿身形气息的隐气宝珠。
云舒又想翻白眼了。
“容逝,来。”云舒招呼着容逝坐了下来。
云戏弯月银河间,风慰世事在人心。
当茶香再次在清和院飘起时,世事亦接踵而来。
“如何?”云舒开口看向连轶。
连轶沉吟片刻道,“不愧是能创出蕴魂丹之人物,若不是织锦镇数万之众牵出天道因果,臧鹞或许能碎丹结婴成功。”
连轶今日在紫云阁呆了一天,饶是如今臧鹞已彻底变成一魔物,连轶亦不得不佩服他。
原本以连轶的修为,不要说臧鹞的身边,就算是紫云阁,他都靠近不了,不过,祁山最不缺的,除了典籍,便是天下奇珍。
隐匿气息身形的宝物,祁山还是有不少的。
不过,纵使隐气宝珠在手,连轶亦差点被发现了,紫云阁,不是一般的难闯。
“紫云阁里,密密麻麻地挂着随从的尸体,有些已经腐烂的只剩骨头,有些是刚挂上去的。臧鹞,已经彻底成魔了。”
当年惊艳整个坤舆大陆的不世之才,如今龟缩在阴暗里蜕化成魔,又怎能不让人唏嘘。
当年,臧落也曾被人吊在半空。
窒息濒死,被人放下,再窒息濒死,再被人放下,起起落落了一个时辰,而这个,还是他所有遭遇里最不值得提的。
“这是臧鹞自找的。”云舒冷冷道。
孩童的恶意,直接来自其父母,能想得出那些手段的人,自不会是良善之辈,这些人的手上,可沾着不少鲜血。
仙丹门这个养蛊场,养到最后,剩下的,均是恶贯满盈之人,这也是云舒为何不救仙丹门之人的根本原因。
那群人,不值得救。
最可笑的是,那群人,是臧鹞主动招揽进仙丹门的。
当年,为了能迅速将仙丹门壮大,臧鹞将那些罪行累累之人彻底改头换面,随后尽数收进仙丹门,让那群人,替他打江山。
那些人,用起来顺手,处理起来也容易,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世间会出现一个让臧鹞爱之入骨的沈落栖。
养虎终被噬。
世道一词,不过是人心这一词的代名词罢了。
“他的寿命没有多少了。”连轶端起容逝泡的茶,浅饮一口。
“怎么会?”
金丹修士的寿命有五百之数,臧鹞才百多岁。
“是臧落?”云舒想起了臧落身上那微小的违和感。
臧落的身上,有金丹修士的气息,不过,这股气息,已经微乎其微,若不是云舒功法特殊,根本就看不来。
“或许,当年臧落受的伤比我们调查出来的更重。”连轶道,重到连抽元阵这样的逆天禁阵都修复不了。
“如此,倒是要谨防他伤及无辜。”距玲珑阵启动只剩两天,到时,玲珑阵的事情便瞒不住,一旦补不了命元,结不成元婴,已经疯魔的臧鹞,定会拿周遭所有人开刀。
“这个我会处理,臧落那边呢?”
“药我已下了。”云舒道。
云舒今日找臧落,并不是逼他做选择,而是替他做选择。
“那么,只剩向晚意的下落了。”
“今日下午我找了尤谦,信息还需要整理。”云舒继续道。
“那我先处理臧鹞的事情。容逝你要记得你的功课。”连轶放下茶杯,对一旁泡着茶的容逝说道。
“我知道了。”容逝乖巧点头道。
旭阳镇。
青天青青。
白日的庭院,明媚绚灿,百花争艳。
只是,不论是灼人日光,或是璀璨百花,在亭中清华之人面前,皆黯然无色。
“少主,”随从跪在庭院中,“玲珑阵的事情,传开了。”
“源头?”向晚意放下手上的书册。
“是清净观。是黎逸殿中一名洒扫的小厮传出来的。”
“黎逸真的在清净观?”
“随三还在探查。”
“少主,”另一随从匆匆而来。“据随一传来的消息,臧落少爷昏倒了。”
向晚意将书册放在亭中桌上,缓缓站了起来。
“是何病症?”
“据随一的观察,似乎是弱魂症。”随从一边努力控制着自己颤栗的身子,一边稳着声音汇报道。
“你去找白岐,让他直接进仙丹门。”
“是。”
“你去仙丹门,随一在明,你在暗,调查仙丹门是否还有清净观的人。”
“是。”
待随从尽数离去,庭院中只剩向晚意一人。
风吹花落,树枝摇曳。
“在下云舒,见过向少主。”落花尽处,但见一人淡然而立。
“祁山之人。”向晚意淡淡地看向云舒。
“是。”
“不错。”
“能得向少主这一词,云舒之幸。”
“可惜,你的身段,不如你的口舌柔软。”
“云舒谨记。”
“期待。”
下次再遇,是身段柔软,还是口舌强硬呢?
“云舒此次前来,是希望向少主能休息休息。十年伪装,向少主该累了。”
“凭你?”
“凭我一个,足够了。”
“呵。”向晚意轻笑出生,“我竟不知,祁山少主是一个躲人背后的鼠辈。”
云舒闻言,依旧不以为意,“还是那句话,凭我一个,足够了。”
“是吗?”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一道意外的声音闯了进来。
“如果再加上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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