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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
酒足饭饱,一群人浩浩荡荡从火锅店里走出来,之后又继续停留在路边,接着刚才在里面没聊完的话题。
人堆里时不时扬起几声爽朗的笑,几个大男人都喝了点酒,于是借着酒劲在门外越聊越欢。
浓如墨的夜空表明此时已天色不早,罗苏想到一会儿还要去老妈家接何书哲,便主动张罗着说要送大家回家。
“你没喝酒,那江原就交给你了啊。”罗苏转过身朝覃念初眨了眨眼,紧接着又嘱咐她道,“必须把人给我安全送到。”
覃念初点头会意:“知道了,那你们路上也注意安全。”
罗苏遂带上另外几人离去。
眼看着朋友们都安全上了车,江原这便转过身准备往车停的方向走,不想这时却突然被身后的人给叫住。
“江原。”覃念初小声喊道。
江原循声回过头:“嗯?”
“你醉吗?”覃念初问。
“还好,就只喝了一小杯,也没多喝。”江原如实说道。
“那你累吗?”覃念初又问。
江原闻言摇了摇头:“不累,怎么了?”
“那你想不想,再到附近去走走?”覃念初继续问。
“行啊。”江原即刻调转了方向,迈着步子退回到覃念初身边,“正好脑子有点不清醒,陪我过去醒醒酒。”
今晚夜色旖旎,两人沿着辅道一路散步到附近的公园。
晚风里裹了些凉意,覃念初下意识缩了缩身子,伸手准备将披在身上的外套裹紧,一件宽大的夹克这时却不轻不重地顺势落了下来。
肩上的重量当即重下来几分,浓烈的薄荷味道混着几丝淡淡的酒气,随风偷偷潜入鼻腔。
覃念初不自觉吸了口气,而后将头微微仰起,看向旁侧身着单薄的江原,问:“你不冷么?”
“不冷。”江原双手插兜随她悠悠走在路上,“相反,现在还有点热。”
不远处的中央广场零散摆着几个卖货的小摊,两人沿着步道继续朝前走,一群骑着滑板的少年这时迎面赶来,如疾风一般咻地从她们身旁经过。
江原下意识伸手护住旁人,将人轻轻一揽便带到里侧。
两人维持着半抱的姿势对视了几秒,头顶的灯带倏而变成了斑斓的星点,悄然洒落下来,落到彼此的肩头。
覃念初红着脸从对方怀里挣脱出来,紧接着往后退了半步:“谢谢。”
位于广场中央的舞池突然放起了音乐,两人循声依次朝那边看过去,只见广场旁边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多出了辆卖棉花糖的小推车,一下子吸引来不少路人的驻足围观。
“好像是小时候吃的那种棉花糖。”江原说着转头看向覃念初,“好久都没见到了,过去看看去?”
摊位老板制糖的手法新颖且特别,挥舞木棒的动作像是在完成一场神奇的魔术表演。
覃念初紧随江原越过几人走了上去,只见那人如同变戏法似的将木棒放在制糖机里面游走,最后将糖丝逐一缠绕成顾客要求的形状,一时觉得新奇不止。
制作好的棉花糖依次落到对应的顾客手里,停在眼前的游客也逐渐散去,江原在欣赏完老板的最后一场表演后,立即表现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你想要个什么样的?我给你做。”
覃念初一脸迷惑地朝旁边看去,只见江原走到摊位前与老板简短说了几句话,老板便心甘情愿交出了手里的木棒,还十分大方地把制糖机让出来给他学习制糖,当下只觉得相当震惊。
“想要个什么?”江原学着老板刚才说话语气又问了一遍。
覃念初在持续震惊中逐渐回过神,反应了好几秒才开口笑道:“那要个小熊吧。”
“得嘞!没问题。”江原当即答应下来,全然一副胸有成竹且志气满满的样子。
看对方这架势,覃念初原以为他会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制糖天才,直到那台制糖机被重新打开,她隔着摊位看见他手忙脚乱地将糖丝绞成一团乱麻,这才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他不过是个爱虚张声势的菜鸟,这便忍不住当场笑出了声。
制糖的过程远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即便是有专业人士站在旁边细心指导,江原最终还是没能完美复刻出理想中的那个图案。
短暂的制糖体验结束,两人友好告别了摊位老板,带上制作好的棉花糖慢慢走出了广场。
一路上接收到不少来自路人猎奇的目光,覃念初将手里这支棉花糖高高举起放到眼前,看着这个完全形容不出来是什么形状的形状,没忍住再次放肆大笑了起来。
“你说老板会不会有点后悔收了你这个徒弟?毕竟师父的技术那么牛,而徒弟却没传承到他的零星半点……”覃念初仍止不住地在发笑。
江原闻言有些吃瘪地撇了撇嘴:“有这么好笑么?”
“好笑……”覃念初说着没忍住又笑出声来,“对不起…虽然确实是有点…不太礼貌…但是是真的…很好笑……”
江原双手抱臂转头看着她,表情像是有些无可奈何。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欠妥,覃念初立马止了声,用力咬住下唇想尝试把笑给憋回去,不想却因为笑意得不到释放而时不时身子前晃。
四周一时变得格外安静。
江原抬眼见她想笑却又忍住不敢笑的样子,反而被逗得当场破了功:“想笑就笑,不用憋着,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获得允许的覃念初这下笑得更加放肆,路上蓦然回忆起江原之前拜师学艺的场景,又忍不住接着调侃:“你都不知道,老板当时见你手脚完全不听使唤的样子,那脸色能有多难看。我猜他最后不肯收我们的钱,应该也是想让我们拿上东西就赶紧走人,省得到时候还被人看见他今天收了你这么个如此不上道的徒弟。”
“那是因为今天时间有限,没办法完全掌握操作要领,等改天有空我再过来找他精进一下技术,到时候保证给你做出一个让你百分之百满意的图案。”江原满不服气道。
“是是是,那我们的制糖大师今天制糖辛苦了,要不要先到那边的椅子上休息休息?”覃念初说着冲江原眨了眨眼。
顺着对方所提示的方向看过去,江原见不远处的休息区里立着一排供游客休整的躺椅,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低眉笑了笑:“要是走累了想休息可以直说,倒不用故意拿讨好我当借口。”,他说完便径直往躺椅那边走,“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踱步到围栏边并排坐下。
晚风呼啦吹来,逐渐将手里的棉花糖打散,覃念初揪下一小撮糖絮放入口中,唇齿当即被融化在嘴里的香甜占据。
“虽然这卖相确实是难看了点,但其实味道还是很不错的。”覃念初说着把手里的棉花糖分享了出去,“你要不要也尝一口,真的很甜。”
棉花糖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江原低眸看了眼那递过来的东西,迅速俯身对着正中间咬了一口,转而又动作利落地退回到原位,勾起唇角有些得意地笑了笑:“嗯,确实很甜。”
嘴巴因受惊而微微张开,凉风瞬时猛地灌进喉咙里,意外带起阵有些刺挠的回甘。
覃念初敛神将木棒攥紧收了回来,转而低头看着手里的棉花糖,略带犹豫地开了口:“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嗯,你问。”江原柔声应道。
“其实也没什么……”覃念初说着转了转手里的木棒,于是又接着说道,“就是单纯有点好奇,你当初是怎么一眼把我给认出来的?”
“你和小时候相比,除了头发变短了点,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吧,怎么会认不出来?”江原反问回去。
覃念初听闻简直难以置信地转过头:“这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怎么可能会一点变化都没有?我那个时候明明个子没现在高,而且皮肤也很黑,我看你根本是一点都不记得了,之前那纯粹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碰巧让你给猜对了吧?”
“是么?”江原一脸随意地朝她看过来,“可你现在也不算很高啊。”
覃念初当即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燃起的怒火,努力保持语气冷静道:“江原,我净身高有165的。”
江原闻言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表情依旧是那么地随意:“这样么,好像还真没看出来。”
抑制住想当场破口大骂的冲动,覃念初没忍住朝身旁投去一记白眼:“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是明摆着仗着自己长得高,故意在明里暗里嘲讽我比你矮呗?”
“那还真没有,主要是我这身高看谁都差不多,所以你要是不特意和我说的话,我其实看不太出来你到底有多高。”江原说,“而且长得高也并没有天生就比其他人优越啊,身高这种东西够用就行了,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一切都正好——”,他说着偷偷转过头来看她,“正好合适。”
“行呗。”覃念初满不情愿地撇了撇嘴,“反正你长得高,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江原没接话,双手随意撑在身体两侧,继续无言盯着她看。
来自旁侧的目光实在是让人很难忽略,覃念初终于忍不住再次转过头来问他:“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你以前很黑么?”江原一脸很疑惑的样子,“我怎么好像没有这个印象。”
“你确定?”覃念初略显不满地挑了挑眉,“你要不要再仔细回忆一下?”
话音刚落,江原倏而循着话尾凑上前来,凛冽的薄荷香气迅速融进周围的凉风里,随后继续停留在鼻尖反复徜徉。
世界仿佛被时光按下了暂停键。
江原一动不动地维持着当前的姿势,似乎过了很久才尝试开口说话:“仔细看了看,好像确实是比之前白了不少,不过整体的气质和长相倒是没有什么很大的变化,你还是和之前一样——”,微风轻扬,喉结滚动时,他的嘴里轻缓吐出几个字,“挺漂亮的。”
近距离的对视让彼此的心跳同时乱了频,覃念初努力眨巴着眼睛想让自己清醒过来,不想对方却在心跳即将突破阈值时悄然抽身离去。
攥紧木棒的手当即松下来几分,覃念初逆着风转了转手里的棉花糖,忽而低声道:“可我觉得,你的变化其实还挺大的。”
“是么,哪里?”江原问。
“我觉得你比之前更加成熟稳重了。”覃念初说着转头看向身旁,“总之,就是不像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了。”
“那也正常,毕竟人总是要学会长大的,更何况我们年龄都摆在这儿了,我总不能还像小时候一样幼稚吧?”江原语气平淡道。
覃念初闻言却满不赞同:“你这说的好像我们年纪都很大了似的,可我觉得我们现在明明还很年轻啊!”
“不管年不年轻,人总是学会向前看的。”江原说着顿了顿,转而神色温柔地将头转过来,“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眼下和未来才是当前更为重要的事情,难道不是么?”
夜色暗昧不清,两人无言将视线触碰到一起,又一同默契地将视线从对方身上挪开。
“那要怎么向前看?”覃念初问。
江原没急着回答,而是直接抛了个问题过去:“你下周有空吗?”
覃念初满头问号地转过头。
江原循着她的目光懒散回看过去:“不是你问我怎么向前看?我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然后计划我们接下来的时间么?”
凉风习习,覃念初上手裹紧了披在肩头的外套,遂起身往回程的方向走:“好冷,我们还是回去吧。”
快步穿过几条连续的街道,两人最后辗转回到了车里。
身旁的人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覃念初循声望过去,问:“冷吗,要不要开暖气?”
“没事。”江原摇了摇头,“应该是换季造成的呼吸道敏感,别开空调。”
车窗统一升起,覃念初默默挂挡将车驶离路边:“你前面的抽屉里放着有口罩,你自己找一下。”
身前的储物箱被啪嗒拉开,江原俯身从里面翻出包黑色口罩,随后又取出一只戴在了脸上:“谢了。”
夜间的城市道路明显要比白天好开不少,覃念初依据江原之前发过来的定位,跟着导航把车一路开到了位于市中心的希林酒店,最后稳稳将车停靠在酒店门廊的下客区。
车窗之外就是人来人往的酒店大堂,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在车里,好似谁都不愿先对方一步打破这一时的沉默。
眼看着对方始终没有要下车的意思,覃念初最后终于忍不住主动提醒他:“到了。”
江原轻轻嗯了一声,随后又扬了扬拿在手里的东西:“谢谢你的口罩,如果不介意的话,这包我就拿回去用了?”
覃念初无所谓似的耸了下肩:“随便。”
车里又落了安静。
江原转手从兜里掏出手机,开始无聊刷起了网页,但就是没打算要下车。
覃念初犹豫着张了张嘴,没忍住又提醒他一次:“到酒店门口了,你不下车吗?”
“你是不是还忘了件什么事?”江原说着悠悠放下手机,而后缓慢地将头抬起。
覃念初不明就里地歪头朝他那边看过去:“什么?”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江原说,“你下周有空吗?”
覃念初闻言略带警惕地皱了下眉:“你想干嘛?”
“你先回答我,下周有空吗?”江原认真看着她,又问了一遍。
后视镜里突然驶上来一辆车。
覃念初越过江原火速朝那边看了一眼,随后讪讪点了下头:“有空,怎么了?”
“严阿寺有个朋友最近新盘了家密室店,准备下周开始试营业。”江原随手点开个页面,遂又将手机翻转过来放到覃念初的面前,“正好送了我两张团购体验券,要不要一起去?”
覃念初对着屏幕偷偷松了口气,刺耳的喇叭声霎时从车后方传来,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后窗,不想却被江原上手轻轻扯了回来。
“要不要去?”江原又问。
见前车依旧没什么动静,后车又不耐烦地连着按了几下喇叭。
“去去去!”覃念初当即答应下来,转而将江原往车门的方向推,“你先赶紧下车吧,不然人家后面的人该等着急了!”
“那可说好了啊,你不准反悔。”江原说着又将身子转了回来,“别到时候又放我鸽子。”
覃念初听闻却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什么叫又?我什么时候放过你鸽子?”
“谁知道你会不会?”江原说着耸了耸肩,“我这是在提前给你打预防针。”
“你放心,既然是答应了你的事情,那我肯定会做到的。”覃念初忍不住又将人往车外推,“你快下去吧,有什么事我们回头线上再联系。”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江原当即冲她笑了笑,随后手脚麻利地打开车门下了车,“走了。”
耐心即将耗尽,后车司机按着喇叭将头探出车窗表示心中不快。
江原来到车外直接迎上那人的目光,迅速将双手举过头顶略作抱歉状,紧接着又用手朝那边比划了个马上离开的手势,示意对方车很快就会开走。
车后再没有传来鸣笛的催促。
覃念初半降下车窗,看着江原迈着步子欢快离去的身影,忽而没忍住低头笑了笑,这便将车驶出了酒店门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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