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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世界：好戏
“江怀玉同学，求求你放过我儿子吧！他不是故意的。”
原本就有些轻微中暑的江怀玉，身体就慢了一拍，还没反应过来，左腿裤腿一紧，耳朵边就响起了女人哭嚎哀求的声音。
脑子里像是炸窝的马蜂窝似的，嗡嗡嗡响个不停。
江怀玉睁眼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正拽着他的裤腿。
她看起来大概四五十岁的模样，黑发中夹杂着些银丝，双眼红肿，像是顶着个大核桃，深蓝色的工服好几天没换了，皱巴巴地，袖口还能看见几滴深色的不知道是油渍还是水渍的痕迹。
江怀玉皱了皱眉，眸中划过一丝嫌弃。
居然用沾了油渍的衣服来蹭他的裤子。
江怀玉本能地想要后退一步，心中刚冒尖的莫名熟悉感被他毫不在意地压了下去，但是还不等他后退。
另外一只裤腿又是一紧。
是个高壮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和女人差不多大，似乎是他的丈夫。
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身上穿着浅灰色的工服，衣服上还带着些白灰色的灰尘。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刻，高壮的男人却哭得像是个孩子一样，学着妻子的摸样，毫无尊严地跪在地上，只为给自己的儿子未来寻求一线希望。
双手抱紧少年的腿，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放、开、我……”，江怀玉晃晃头，面色发青，强忍着不适，几个字从牙缝里挤出。
可他的声音太小了，被几个人的声音轻而易举地压制。
像是感受到了裤子不堪重负的哀嚎，站稳身形后，江怀玉黑沉着脸，空出一只手死死地拽住裤子。
此刻，手中紧握的不仅仅是他的裤子，还有他的尊严，他的面子和里子。
可跪在面前的两人，谁也没放开，或者说是不能，也不敢放开。
要是因此错过了拯救儿子的机会，他们一辈子都不后悔的。
江怀玉抬腿就想要踹开，可远处驻足围观的路人，让他硬生生的止住。
“叔叔阿姨，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不认识你们吧！”江怀玉拔高音量，手上抓着裤子的力道更大了。
江怀玉自以为自己遇见了精神病，或者认错人了，只想求着快点摆脱现在这个窘迫困境。
“我们是刘广的父母，我家广娃和你不是朋友啊！”，男人粗厚的嗓音嘶哑得厉害，小麦色色的脸上依旧能看见他哭红的双眼。
女人的哀求的声音一顿，空了一秒，眼中审过一道暗光，神经质的低声喃喃。
“对呀，你们是朋友，你们是朋友……朋友一定能一定救我家广娃……一定能……”
配上对方凌乱的头发，此刻的女人就像是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江少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的孙子李生，他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他是我的命根子啊……”
一阵苍老的声音传来，嘶哑的声音用尽了所有力气，可也只能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哀恸。
说着老人的声音带上了哽咽，唰的一下，跪在一个和自己孙子差不多大的少年面前磕头。
一边磕一边道。
“放过他吧！都是我这个老婆子的错。”
用她自己觉得唯一有用的方法来救自己的孙子。
她没怎么读过书，但是知道要是进了牢里，一切就完了……
更何况过不了多久，就要高考了啊！
Duang！
Duang！
包裹着皮肉的额头砸在水泥地上，很快便留下了一团血色的印记。
她就像是一只却又用尽全力，扑火的飞蛾，每一下都用尽了老人身上所有的力气。
“我儿子要是留下案底，这辈子就彻底废了啊！”
“我替我孙子下跪，替他道歉好不好？给他一个认错的机会，好不好！”
……
见状，夫妻二热也顾不上其他的了，也争先恐后地对着江怀玉磕头认错。
陈玉姚心情本就不虞，出门又撞见了这种事情，那个大小姐的脾气根本就忍不了。
“滚！哪来的臭要饭的？竟然闹事闹到我头上了！”
陈玉姚像是母鸡护崽似的将江怀玉护在身后，尖头高跟鞋用力踹在男人的身上。
他被踹得一个踉跄，面上浮现出痛苦之色，可很快又恢复了继续跪下磕头的动作。
丝毫不敢停。
……
而他们都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被车内两人尽收眼底。
狐晏看见一幕，嘴角带着一丝清浅的笑意，眸底就像是一片结冰的湖泊，冷然一片，就像是在看一场滑稽的马戏表演。
看了两三秒，就有些无趣地收回眼神，落在江余的侧颜上。
眉头微微蹙起，瞳孔在光下泛着些棕色，石子Duang地一下砸下，湖面漾起波澜。
见此，狐晏唇角的笑意加深。
对于他来说，比起外面那场他精心策划好的拙劣表演，他对车内另一位观众更感兴趣。
江余和他有几分相像。
同样都是明明有父母，却不得喜欢；受尽算计和欺凌……
终日不见阳光的角落，开不出美丽明艳的花朵；浸满苦水的童年，长不出甜美的蜜果。
他有些好奇对方的反应了？
是大快人心，拍手叫好？
还是其他的呢……
“你想怎么处置他们？”狐晏开口，将这把刀亲手放在了江余的手中。
“我吗？”江余扭头，眸子转向对方，泛着些棕色的右眼离开了阳光，陡然转黑，那张带些许凶意的脸，被阳光分割成了一亮一暗。
江余的声音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几下，犹豫着问了一句：“我想怎么做都可以吗？”
闻言，狐晏的笑容多了几分可诱惑，语气就像是伊甸园中诱惑亚当和夏娃触碰禁忌的蛇，“嗯？当然……都可以。”
无论是人还是其他的什么，一旦被权利所浸染，便很难保持本心。
狐晏突然想要看看江余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江余又沉默，瞳孔中光阴变换，依旧映照着不远处的一场闹剧。
绝望的父母，哀求的老人，江余心脏骤然冷了下来，他以为会有报复的畅快，至少从知道的那一秒钟到来到这一路上的时间是，然而此刻他突然觉得没意思了。
刘广和李生可以说是江怀玉身边的两条狗腿子，江余学校里那些恶名，两人的那张漏勺似的嘴的贡献至少有40％。
时常在私底下传言他嫉妒弟弟，甚至还因此多次欺负江怀玉。
江余当然不会承认。
但是现在，他承认妒忌了。
但对象不是江怀玉，而是他们。
原来父母会爱孩子甚至牺牲一切的吗？
即便他们并不优秀，普通至极。
那为什么父母不会爱他。
父母的话题，对于江余来说就像是一个疤痕，皮肉愈合，但是留在皮肤表面的瘢痕依旧醒目。
有的伤只是好了，而不是痊愈了。
就像是实验中的苹果树，被留在体内的钢针，会让存活下来的苹果树形状扭曲，发育不良。有些伤口，足以影响一个人的一生。
江余收回视线，攥着裤腿的手指收紧，呼吸放缓，声音竭力保持着平静：“算了……我不想追究了。”
狐晏撩起眼皮，眼神中带着些惊愕。
竟然放过他们了吗？
汽车发动，观众和导演也默默地离开了这个最佳观赏位。
003听见江余的声音，有些不理解，违背了人类镌刻在基因中的自私法则。
明明江余讨厌那两个人，可是为什么又不想要计较了？
【宿主，为什么任务目标原谅那两人了？】
狐晏抿了抿唇，视线落在前方，眼神顿了顿，003正仗着其他人看不见，肆意地在客户眼的面前炫耀这自己的新皮肤。
——一只鱼骨纹的狸花猫皮肤，眼睛是漂亮的金色，圆圆的瞳孔格外清澈可爱，脖子上还系着一个红色的三角围兜。
最近上面搞了抽奖活动，一等奖是皮肤任选一套，而003就这样在其他系统的咬牙切齿中，好运气的抽中了一等奖。
系统商场的皮肤可不便宜，有了皮肤就能在按照自己的心意在任务世界中拥有形体，以及五感。多少系统攒了好久的积分才给自己买了一套。
【不追究并不代表着原谅。】他的视线从窗外一扫而过，对着脑海中的003道：【他只是被那种愚蠢、软弱的感情蒙蔽的双眼。】
003听不懂，舔了舔右前爪，圆溜溜小猫眼清澈见底。
算啦！
听不懂就先不想了。
【宿主，我的新皮肤好看吧！现在我也能吃好吃的了，我要吃小鱼干。】
003蹲在在狐晏大腿上，仰头对着狐晏撒娇。
小猫的眼睛并不是一个完全金色的球形，金色的虹膜上，覆盖着一颗半球形的透明琉璃球，闪着光，像是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狐晏的眼底微动，抬手捂住003的猫眼。
【嗯。】
一会儿找个地方，将003“捡”回来。
狐晏心理嘀咕着。
“我想去警局看看刘广和李生，可以吗？”
得不到回应的江余，扭头看见了狐晏莫名的动作，手指弯曲，像捂着什么东西。
江余眉毛疑惑动了动，往狐晏的那边挪动，弯腰凑近脸看着狐晏的脸，伸手在狐晏的眼前晃了晃。
“狐……晏？”
江余唤了声的名字，中途因为生疏，短暂地停顿了下。
狐晏回神，又撞进了江余的眼中，冷不丁地就被烫了一下。
比起003清澈见底的猫眼，江余的眼睛更像是燃烧着的火，炽热却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莽撞。
那种眼神是狐晏这个假少年所没有的东西。
狐晏伸出另一只手，覆在江余的眼神，挡住灼热的目光，用力将人推开。
“坐好。”，狐晏难得地柔和，语气像是哄不太懂事的孩童。
被哄了的江余呆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地冒出些害臊，耳尖有些泛红。
搞……搞什么嘛！
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什么小孩……
对于江余的吐槽，狐晏一无所知，“你刚刚说什么？”
说起正事情，江余收敛了那些滚烫的、让人不自在的情绪，又刚刚的话重复了一句，狐晏没有丝毫犹豫答应了他的要求。
江余想去探监，而狐晏刚好需要找个地方，让003光明正大地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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