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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戏(剧情章)
亦是辰初,乐署正殿门,无风。
谒者至,上阶将宣召。
一众乐人尽早已列,此皆肃衣冠深拜。为首者乐令,另昨日殿中一乐人。
“敕典乐诸官属——”
“乐令冯茯莪,掌宫庭礼乐之重,供宗庙祭祀之责,然其不察署内诸事,怠于职守,督管无方,致伏窥禁闱,今依律黜其职,收印绶,限即日离宫,不得迁延——”
“乐人邬霓,心怀忠敬,举奸情使患速除,护礼乐典仪无虞,今擢典乐令,授印掌事,其当恪尽职守,整肃署务,毋负朕望——”
“钦此——”
众人即拜领。而后,旧乐令承旨交印绶,新乐令接旨受印绶,旧乐令起身缓笑,回看众人,深躬拜离,新乐令不敢教众人散,又见眼神各异,心如架火烤。
再回市中衣坊。仍正热闹。
眼见金绸贵妇怒怨一声较一声高,对着墙头白脸汉火是远未发尽,地上“白狐狸”却竟似教冤了一般梨花带雨跪行近身:
“好姐姐,求你切莫误气!我与秋哥哥,早年家中长辈有些交情,便幼时相识,却也仅此了!去岁小妹父母亡故,兄长外出劳动常不归家,长嫂便独掌中馈,屡屡打骂,今又为了田地要将小妹卖与人家!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这才一路从家中……”
“今日小妹本不在此,只是过于饥饿于市东昏了过去,秋哥哥仁义,恰遇便引小妹吃了些饭食,又说夫人将归,欲往为置衣,见小妹衣不蔽体才有方才一番啊夫人!”
外人可怜,夫君仁义,观者听一番,有觉事确如此,亦有眼中漠然讽,只应曾经见过类似,金绸贵妇——则全似尖声怒不可遏了:
“你给我滚开!哪里来的村野妇,与我认亲来了,秋哥哥,秋哥哥,你倒是成了个好心的!方才笑不是你依不是你,我见你好活的很——”
抬手便又将是叮当,众人无意避目,讽见一旁男人心虚上步只半拦,方欲听巴掌声再看这不知哪户高门的精绝丑事,却听店中迟迟来人:
“诶,夫人,夫人,”麻衣小厮往地上女子前稍身,又对贵妇躬腰谄笑低声:“古话说一气百病生,夫人您要打骂,何必自动手?带回家去,要如何搓磨,总好过在此教人看笑话呀——”
却直教不可置信又嘲极冷笑断:“看笑话?”
众人只见小厮好说一番,却教贵妇人怒极彻生笑,扫视粪土一般睥睨讽笑便开口言: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管自家事,你倒是先在此先笑话上我了?哈!我——”
“啪——!”只若无法无天,一叮当直狠掴小厮笑脸又直歪身不雅给一记窝心脚便怒骂:
“带回家去,要如何搓磨?你这衰猴过来泼哪门子脏水!我竟要杀人了!明日她饿死冻死教人轧死了,都怪到我头上,啊!!”
“嚓嚓嚓——!!”直挥袖扫下一柜玉首饰,怒极教人按住拖起一对野鸳鸯便要打——
“夫人。”便闻女扬声。
众人转头一看,惊见美妇。美——寡妇一般,一番淡余韵,极尽冷色艳丽。众人一时移不开眼。
不见贵妇人眼中过一瞬实深意,不符行动。
美妇自楼阶口行近,未看地上小厮,只给贵妇人一纸,上头有字,不知写了什么,众人便讶见贵妇人看过,虽仍怒,却平许多,吸了几口气,冷笑看过地上“杂物”,竟转身便走了。
众人正好奇,便听美妇看地上女子淡漠却开口:“姑娘若有意,可留在此处做工。”
店主好策。明眼人心讶笑称妙。
却见白脸男子站起,此才似有清白堂堂不心虚,直对店主稍挺腰板言:“做什么工,你这些首饰,能值多少钱。”直取随从钱袋留下,又扶起就要哭得背过去的细弱女子一番心疼爱护,道:“我先为你寻一住处。”
众人便见一对“苦命”白鸳鸯,郎情妾意上了精络马车,随后如何——富贵人家风月事,总要多纠葛,想来是极有趣。
店主仍淡漠艳色,只简对众人赔不是,令几小厮速清扫,便上了楼入一间,应是楼上定有真显贵,试衣不露面。众人知事,饱看一顿便笑散。
前后不过两刻,都尉已然挑好首饰,褐衣青年亦只看短一番便从速,二人包了首饰便离往郡邸。
路上褐衣青年抱着首饰,乐哉又奇:“成弈哥,你可看见了?那店主纸上写了什么,看一眼便教人走了。”
都尉却一时未接,只眼中似有思,几刻停步,回身,无声又看那“青绳坊”。
太夫人娇姬。
殿下有事教探。
而后只转身又行,侧肩避人流,稍笑摇头模糊接道:“换一男店主来,或便不行了。”
褐衣青年年轻,闻言稍愣全不明:“为何?”
都尉笑,看部下:“往后你成家便知。”
看一个心烦,看一群都心烦,尤其是大着胆子,上去拱火的。
都尉想到什么,眼中笑又一叹,紧了紧手中布裹带,走快了些。褐衣青年纳闷惑,只好也跟行愈快。
衣坊人已各复事。二层,面南独间。
数套浮光柔白衣已展架,料子皆是方才楼下女子穿过的,少年制几套细瘦些,青年制几套颀长些,不光好看,是只在木架上便已教人极想试触舒服。
可远处窗下坐看者,神情却凉淡。一双狐眼中好似雨井年久不入活水,以至井中尽是湿泥旧苔,幽寡荒芜。
灰帼就站在一旁,看着白衣,也不说话。
若是曾经,主人也这样爱她,就好了。灰帼有一瞬想。这样她就不会离开故乡许多年,不会像现在一样又不知要卖多少力,才能勉强活下去,或许还能有个可爱的小孩子,已经十几岁大了,能叫她姆姆,会高兴带回捕猎来的羊。
房内阳光洒地发白,空寂不知许久。
“笃笃——”门叩响。
灰帼看年轻的新王,见毫无反应。
灰帼行步无声,去开门。
“吱——”未全开。
一不高不矮的漂亮男子,昨日已见过。灰帼让身。男子便入。
“因穆,他们各自回去了一处房屋。”男子站定抚礼,官话不熟练,羌语又带些羌南合塔部族音。
仅是称句主人,灰帼不由多看了男子一眼,眼底有些惊。
羌王无应,似已看着地上白日光半睁眼睡了。
男子唇动还有话,看了眼灰帼,还是未言。
“锵锵锵——!”窗外忽有响锣声。
“诶!走过路过看一看,看一看啊!福云阁今日新酒……”
羌王目动,才似方醒。
而后唇先勾,眼才浮些笑,看近处两人,起身,先对灰帼笑说:“今日多谢姑姑,我应是不能久留了。”又示其身旁男子:“这是苏依,与姑姑是同乡,往后我无暇,他来替我拜访,姑姑有需直说便是。”
身旁男子明意,便对灰帼微抚礼:“姑姑。”
称唤带着乡音,灰帼恍惚一瞬。
“思其亚送小主人。”也只一瞬。又无意便福身行中州礼。
羌王见微一挑眉,只笑笑,便走了。男子有礼后随。
灰帼僵身,原地怔许久。
“因穆,南希鲁奇努行乌依格。”外邸车马中,男子名苏依,对羌王低言。
主人,皇宫里我们的人没有音讯。
衣铺一层闹事的三人各回了住处,只像场市间平常,他们的人却三日没有回信,早不闹晚不闹,非在主人首至时……中州的狐狸狡猾极了。
“啊……”羌王闻言稍扬颈,却勾唇,又轻笑似问:“……努哈特?”
这样,不好吗?
“古恩列或,康斯沁都。”鹰去抓鱼,兔子挖洞。
“我们总该看些有趣的事,否则每日自太阳升起时就开始寡淡了,苏依。”年轻羌王似笑轻言,又端盏漫饮车上的南楚茶,饮得津津有味。
男子不十分知“寡淡”二字确切是何意,却知上句,便认同无声笑,又为主人添茶。
左都候做的事,中州要多久才会发现呢?
苏依只愉悦微掀帘,看车外街市热闹。
已巳正。珉乐中宫。
宣帝朝后又议事,一问时辰即先赶来寻夫人用早食。
“卿卿,成弈那小子回来了。”宣帝仍有事,快食又直言。
皇后看人用饭,闻言稍讶,笑看碧婵。
碧婵愣,见皇后笑看,才确未听茬,便是顷几刻压不住惊喜,眼中亮又抿唇无声笑,几刻眼巴巴只看皇后。
皇后教孩儿逗笑,却故意抻着不理,只问宣帝:“几时入宫?”
“稍后。”宣帝答,又看碧婵,筷动欲言,又止,还是用饭,眼中过叹笑。
碧婵见此,心懵又好笑,索性也不急了,重又面平似水。
“卿卿——二十二生洲儿,我记得。”宣帝又插一句。
碧婵今二十二。还未嫁。
“是啊。”皇后慢慢饮羹,又似悠悠叹:“且不比如今,女儿家不急,便不嫁。”
“嗯,怎不是?”一唱一和的。
“……”碧婵无言移眼,不听不看。半晌又不住眼巴巴看皇后。
“还有一个小子,”宣帝又提,回想却不甚记得:“唤——什么桑,太子殿下早年提过一回。”
“主君,可是许桑?”碧婵闻言稍愣问。
“啊对!是这名。”宣帝说罢落筷起身清漱,笑脸行近风流招惹夫人,便匆匆招呼又走了。
“……”皇后耳下红,又速消,面色复杂看人走,凉看一旁忍笑孩儿眯目问:“可是从前府中人?”
碧婵即立身正色详答:“此人未曾入府,其姐三年前入府中修枝作工,名唤杏儿,现是上御园分掌事,许桑三年前实测精数算,殿下令……成弈都尉引其往北境从军。”
皇后闻言,眉间却渐凝生蹙:
“数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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