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逢十三

　　迟霁安排好了这些事情，就快马向城门奔去。果然在城门处就看到了迟臻。
　　迟霁下马将马缰扔给安平，问迟臻道：“大哥可还好？府里己有大夫候着。”
　　迟臻也下马，“我无事。回去细说吧。”
　　迟霁听完点了下头却向队伍后头走去，他腿脚有些轻，脸上的轮廓也紧绷得更加清晰。
　　秦长泽站在后面的一辆马车前，看见迟霁说道：“二少爷，黄镖师在这辆车里，人还晕迷着。后面这辆马车里是温嫚，也伤了。”
　　迟霁点头，虽然伤了谁都不是他所愿，但心底却隐隐有一块东西落了地，只是还不真切。
　　他掀开头一辆马车的车帘，看见一个镖师坐在车里，黄镖师盖着薄被躺着一动不动，他对秦长泽说道：“秦叔，分出人送镖局的人回去吧，父亲和大夫己经去了。”秦长泽答道：“好。”
　　他走到第二辆马车跟前时，站在车前的程铸刚叫了一声“二少爷”，车帘就从里面被人挑了起来，露出了十三的脸，她头发松散，脸色暗黄，嘴唇也干得暴起了皮，只一双眸子还如深水一般。迟霁探过身子看着她问道：“你可受伤了？”
　　十三轻轻摇了下头，轻声对迟霁说道：“我没有受伤。温嫚伤了，得寻一个女医。”
　　迟霁赶紧说道：“我己寻好了，在府里。我们这就回府。”
　　十三点头，将帘子落了下来。
　　迟霁看见十三的一瞬，才发觉自己浑身己全是汗，上马回府的路上他突然觉得又渴又饿。他与迟臻并骑，听迟臻大略说了一下路上的情况，原来他们是在距家还不足一天路程的济县官道上碰到一股不知道哪来的贼寇，这些贼寇抢劫过路的百姓，他们出手相救时，黄镖师为帮十三自己受了重伤，温嫚在打斗中被贼人几拳重击在了小腹处，之后为给他们医治耽误了两天，黄镖师伤势严重，着急在路上郡县寻的大夫只是给黄镖师包扎和止血，医术总不如煜城的大夫，温嫚所伤的应是胞宫，也没敢随便给她用太多的药，迟臻便决定带二人慢慢行进着赶了回来。
　　迟臻进府后，先去迟老夫人处报了个平安，老人家整日呆在床上，日子过得就有些糊涂，倒也没有发现迟臻己是回来的晚了。迟夫人虽已经知道路上伤了人，但又不好在迟老夫人面前过问，便尽捡些家长里短的话问问迟臻。迟臻与祖母和母亲说了一会儿话，也赶往了镖局。
　　温嫚一路上都被剧烈的腹痛折磨着，还像来葵水似的，一直流着血，她的脸色惨白，额头一直渗着汗珠。回来的路上，十三一直在车里抓着她的手，给她擦着汗。车到迟府门口，她本想撑着自己下车走，十三却拦腰将她给抱了起来，她第一次觉得，去往小院的路竟有这么长，她睁开眼睛看着天上的白云一朵朵的慢慢飘过，笑着对十三说道：“你看这天真蓝呀。”
　　十三也笑了一下，对她说道：“闭着眼睛养养精神吧。”
　　温嫚接着说道：“让他们抬我走吧，我也怪沉的。”
　　十三：“我抱得动。”
　　温嫚轻叹了口气，“我没想到，我第一次被别人这样抱着，竟然是你，早知道这样，以前就少欺负你点儿好了。”
　　十三的眼睛觉得涩涩的，但还是笑着说道：“再乱说话，就把你扔地上。”温嫚笑着闭上眼睛，将头往十三的怀里钻了钻。
　　程铸和田佑之早快跑着先回了小院，等十三抱着温嫚进来时，女医和一名大夫己候在门前。十三将温嫚轻轻的放在了床上，将温嫚受伤前前后后的情况对二人说了一遍，大夫先给温嫚诊完了脉便退出了房间，十三又陪着女医给温嫚检查了一下身体，等女医也退出房间后，房间内便只剩十三和温嫚二人。
　　温嫚对十三说道：“他们必是出去一起商量法子去了，你也去听听吧，有什么都不必瞒着我，你答应我。”
　　十三：“好，我去看看。”
　　温嫚又抬手拉住十三的手，“你答应我。”
　　十三点了下头，温嫚才慢慢将十三的手松开。
　　十三出来后，站在门外的程铸和田佑之一齐看向了她，她问道：“大夫和女医在哪？”
　　程铸赶紧答道：“在秦叔房里。”
　　十三看见门口还站着两个小丫头和两个嬷嬷，又问道：“这是？”
　　田佑之：“哦，这是二少爷派来照看温嫚的人。”十三向几人行了个礼，道了个辛苦便快步走去。
　　十三进来时，大夫和女医正商量着用药的事儿，秦长泽在房里背手踱着步，脸色凝重。迟霁看见十三进来，说道：“大家都坐下商量吧，别荒乱，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十三将门关好，看向大夫和女医问道：“她这伤如何？”
　　迟霁对她说道：“你先别着急，也得先治治看才能下定论。”秦长泽叹了口气，也没说出什么。
　　女医看了看迟霁，回道：“现下看，确是重力伤了胞宫，才致使病人流血不止，我们商量着的方子能止血亦可镇痛，再配合行针，可保性命无忧。”
　　十三一听性命无忧，悬着的心才好像终于落了地，但看着女医的神色，她又问道：“可还有什么？”
　　女医看向迟霁，面露难色，十三也看向迟霁，迟霁对女医说道：“告诉十三姑娘无妨，但出了这个屋，这件事儿就别再向任何人提了。”
　　女医低声说道：“胞宫受如此重创，仁大夫和我都断定，这个姑娘恐怕，以后难以生养了。”
　　迟霁看十三低头没有说话，便说道：“温嫚从小就比男孩子还淘气，身体也结实，先治着，再想想办法，恢复如初也未必不可能。”
　　十三抬头，语气坚定的说道：“我答应过她，不会跟她隐瞒病情，你们也尽管放心医治，保命是首要的，至于以后，你们尽力就好，我代她先谢过二位了。”十三说着，就对二人屈膝行了一礼。
　　迟霁也说道：“二位大夫请尽力医治，迟府定有重谢。”二人赶忙低头还了一礼，便开始商定如何用药和行针。
　　十三再回来时，二个嬷嬷正抬来了温水要给温嫚擦洗身体，十三接过沐巾，对她们说道：“我来就好，你们先出去歇歇吧。”二个嬷嬷关门出去后，温嫚问十三：“大夫怎么说？”
　　十三边帮温嫚解着衣服，边说道：“你的小命没事儿，但得吃一段时间的药还得每天扎针。”
　　温嫚看着十三的眼睛，又问：“还有呢？”
　　十三：“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温嫚按住十三的手，“你答应过我的，不瞒我。”
　　十三还没开口，温嫚又接着说道：“我这样的伤，我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大夫是不是说我以后不能生孩子了？”
　　十三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抓着温嫚的手，柔声说道：“咱们先治着，二少爷也要去再寻名医，天下这样大，总能找到更好的大夫。”
　　温嫚苦涩的笑了笑，拍了拍十三的手背，“我没事儿，我早就想到了。”
　　十三一边轻轻给温嫚擦着身体，一边说道：“人得先活着才有其他，女子想活得惬意开心也未必就得生育。一辈子几十年，能跟你相依作伴的人和物多了去了，你越在意什么，什么就会困住你。我们当院卫，本就不是寻常女子所为，再不寻常些又有什么。这些年在迟府，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我们万一哪次被伤、被害也是做院卫应得的结果。你这样的事儿，谁再心疼你也替不了你，但你千万不能因为这事儿就看不见身边的人和事儿，天高海阔的，心若窄了，就算是跑遍天下，也逃不出举目所及的地方。”
　　温嫚看着十三，任由她给自己前前后后的擦着身体，像是对十三，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我能想得通，只是可惜了，我绣的鸳鸯还不成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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