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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杂役是个瘦小少年叫小八的,年纪不大,一身粗布衣衫,口齿不大伶俐。
“是你打扫的王衍和张岚寝舍?”
小八看了看堂上坐着的谢知津和明荔,战战兢兢地说,“是我打扫的寝舍。”
“你可曾动过这香炉?”
小八瞧着谢知津手边的紫檀香炉连忙摆手,“不是我,我只是负责洒扫,香炉是守夜人周叔给我的,说沾了秽物,要仔细清洗。”
“周叔在哪?”谢知津问。
“应该,应该在值房里歇着,我也不大知道。”
谢知津抬眼,示意周蔚去带人。
守夜人的值房在书院最西侧,阴暗潮湿。
床褥凌乱,墙角堆着些杂物,窗台上却摆着个粗瓷瓶,插着几枝新鲜的花。
周叔正坐在床边缝补衣裳,见有人闯入,手一抖,针扎进了指腹。
“大人这是。”他慌忙起身,眼神闪烁。
周叔被推搡着进了内堂,谢知津单刀直入,“你为何要让小八清洗王衍和张岚屋里的香炉?”
周叔搓着手:“那香炉是我在后院捡的,看着脏了,就让小八拿去洗了。”
“在何处捡到?”明荔忽然问。
“就,就在水井边。”
“哪个水井?”
“东院那口......”
三个死者都住在西院,与东院水井相距甚远,如此要么就是周叔在说谎,要么就是凶手怕迷香之事被发现,将香炉丢了过去。
“你每夜都巡夜?”她转而问道。
“是,是的规定要巡三遍。”
“昨夜可曾见异常?”
周叔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没有。”
明荔的目光落在他鞋上。
那双布鞋的鞋边,似乎粘了些东西。
谢知津也注意到了。
他使了个眼色,周蔚立即上前让他脱下下了那双鞋。
“鞋子便就搁在这吧。”谢知津淡淡道,“想起什么,随时禀报。”
他走后,谢知津用匕首刮下了鞋底蹭着的泥土。
虽已微干,但仍能看出是红泥。
“这红泥……”谢知津用手帕擦了擦手,“西院皆是青石板路,东院水井周遭是黄土,唯有后山的胭脂坡,才是这种红泥。”
明荔指尖轻点案几:“周叔说昨夜按规巡夜三遍,既没见异常,鞋底怎会沾上山坡的红泥?陆山长说后山是书院禁地,因多有蛇虫,明令禁止学生前往。一个守夜人,深夜去那里做什么。”
“郡主。”去周蔚本是去监视周叔的如今去而复返,神色凝重,“周叔不见了。”
他们赶到值房时,只见后窗大开,一件外袍扔在床上。
“搜!”谢知津厉声道。
书院顿时骚动起来。衙役们四处搜寻,学子们抱着书,站在廊下惶恐张望。
明荔独自走向后山,那条小径上的红泥脚印还很新鲜,她循着痕迹深入林中。
晨起,林间雾气未散。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她看见一个身影蹲在树下。
“周叔?”她轻声唤道。
那人猛地回头,正是守夜人。
他手中攥着个布包,脸色惨白。
“别过来!”他嘶声道。
明荔停下脚步:“你在此地做什么?”
周叔颤抖着,忽然跪倒在地:“小人,小人只是偷看,没杀人啊!”
“偷看什么?”
“偷看,学子们夜读。”他涕泪横流,“小人孤家寡人,就,就这点癖好......”
明荔看着他手中的布包:“你手里拿的,那是什么?”
周叔慌忙将布包藏到身后:“没什么。”
周遭响起脚步声,谢知津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将明荔护在身后,周蔚等人将周叔团团围住。
布包被强行夺下,里面是几件女子的贴身衣物,还有几缕青丝。
周叔瘫软在地,承认自己有偷窥癖和收集癖,常趁学子们不注意时偷拿些私物。
“我来此只是想趁着无人之时将这些私物埋了,不想惹上嫌疑。”
她仔细打量周叔,这个年近五十的男人手指粗糙,身形佝偻,不像能制出那般精妙迷香的人。
“三个死者,你可曾偷看过他们?”她突然问。
周叔一愣,眼神闪烁:“没,没有。”
“说谎。”谢知津冷声道,“若此时你承认,我们便不会追究,若是让我们发现你真的偷窥了三位学子……”
周叔浑身发抖,终于承认偷看过张澜和王珩,但因崔谦警觉,不曾得手。
“那夜你看到了什么?”明荔紧盯他的眼睛,“在张澜死的那晚。”
周叔的嘴唇哆嗦着:“看,看到他伏案写字,然后,熄灯睡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小人也去睡了……
明荔与谢知津对视一眼。
押周叔回书院的路上,明荔一直在思索。如果周叔不是凶手,为何行为如此诡异?如果他是凶手,动机又是什么?
在路过东院水井时,她忽然驻足。
“谢大人,可否让人打捞这口井?”
谢知津挑眉:“觉得有物证?”
“只是觉得,”明荔看着幽深的井口,“若我要藏东西,这里最合适。”
衙役们开始打捞。
一炷香后,钩子碰到了硬物。
捞上来的是一个油布包,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三本书。
《禹贡地理考》《河渠要论》《治水策》。
这三本都是早已失传的水利专著,只在宫中藏书阁有孤本,明荔少时也曾读过一些,只是后来觉得实在无趣便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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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谦等人的寝舍还封着,明荔推开门,晨光透过窗棂,照见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她在书案前坐下,试图还原那个夜晚。
一个苦读的学子,在深夜感到困倦,或许会焚香提神。
明荔的目光定格在窗纸上,那里有一个极小的孔洞,若非阳光正好照到,根本难以察觉,昨日夜色已深,众人未曾觉察,也是情有可原。
她到外头细看,通过小洞,正好能看见书案的位置。
如此看来周叔并未撒谎。
出门走一段路穿过月牙石门便是一片竹林,颇有曲径通幽处之意,从石板路上去再走十丈便是张岚的寝房,不过还未至,远远瞧着便觉不远处有火光跳跃。
再走近些,听见有人在哭,“张兄,崔兄,王兄,一路走好。”
“你和他们关系很好?”
那学子被吓了一跳,衣摆沾上了火,烧了起来。
明荔眼疾手快,忙抬脚踩灭火星。
那学子惊魂未定,看清来人后慌忙躬身行礼:“学生林君,见过郡主。”
“你认得我?”
林君揩揩眼泪,“我是礼部尚书次子,去岁宫宴,曾远远瞧过郡主一边,前几日又听父亲说,郡主如今成了大理寺的仵作,昨日又见您和谢大人查验尸体,便知晓了。”
明荔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你和他们三个关系都很好?”
林君回头望了一眼张岚的寝房,“我和张岚是最好的,当年我入青麓书院时,他们都因为我是礼部尚书的儿子故意疏远我,只有张岚,照顾我,还带着我一同上学读书。”
“后来,我发现,那些人对张岚也不好,起先,我还以为是我的原因。可后来我听人说,他们觉着张岚孤高自傲,同他们不合群,所以也同样疏远他。”
说话间两人已经至张岚寝舍门口,林君又哭的更厉害了,“若是我当初不换寝舍就好了,张兄也不至于如此。”
“为何换了寝舍?”
明荔拉开张岚床头的柜子,除了几支上好的毛笔外,便都是一些治水之书。
“王衍同张岚不和,臧乡知晓后便用了些关系,让王衍和我换了寝舍,若是我当时勇敢一些,说不定如今便有机会救张兄于危难。”
看他哭的惨烈,明荔将手帕递给他,“擦擦吧,凶手若是想置他于死地,就算你在场也无能为力。”
“那个臧乡,和张岚关系非常不好吗?”
林君猛地点头,“臧乡家境不大好,所以一直想通过读书逆天改命,张兄家境也不好,可连中两元,而臧乡却一直居于榜尾,所以一直咽不下这口气。”
“不会是臧乡,实在气不过然后杀了张兄吧。”
明荔瞥他一眼,摇了摇头,“臧乡只是有嫌疑,但不能定为凶手,你不要乱说。”
“好的郡主。”林君将手帕叠好揣到袖子里,“污了郡主的手帕实在抱歉,待我清洗干净后再还给您吧。”
“那王衍呢,他是个怎样的人?”
在房中查验无果,明荔想着从别处找找线索。
“王衍是个只会攀附的小人,不过不可置否,他的确有些才华,因此有时也会和张兄聊得来,若遇分歧,两人也会大吵。至于家境,王衍祖上是商贾,十分有钱。”
“他平时有熏香的习惯?”
林君想了想,“每次我来寝舍寻张兄时,他们的屋子都是香香的。后来崔谦问他熏的是什么香,王衍二话没说便给了他一些,后来又有学子觉得味道不错向他要,王衍便也都给了他们。”
“是什么香,你可有?”
林君无奈的看着她,“我不喜熏香,当时王衍给我之时我推拒了,不过同寝的耿丰茂处应该还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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