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2018年的海

　　“今天……是2018年6月25日，前几天做的梦念念不忘，其实我也没想不起来在梦里干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在那里面挺厉害的。”

　　苏然坐在操场大树下的花坛边写写画画。不远处她的同学吵吵闹闹打球，因为身体不好，她没参与到那里面去，她的同学把她留在这，身边还给她留了几支画笔。生怕她孤单，还在画纸的角落事先画了不少小人，还有些数学公式。
　　她的同学没有歧视她，第一次见面就把她病症说是好酷，知道她的情况反而格外照顾她。

　　这天天气很好，阳光晒得让人忍不住眯起眼，迎面的微风又夹着夏日的味道。不是很恼人。
　　这样的生活不差，除了不能剧烈运动，外加要时常带着药，和他们没什么不一样，苏然撑着下巴。余光可以看见自己握笔的手指指甲有淡淡紫色，如果是6月23号前她会羞于出门，不想想让外面的人看见自己这样，会在家里对着吴姨闹脾气。
　　她记得自己对于自己身体的与众不同应该是呈悲观态度的。
　　但6月23醒来后她就不会这样了，她的心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像她忽然长大不少，成熟不少。
　　吴姨见她这样夸了她好几次，同学也比之前更热情了。
　　一切像一直都是这样，但她又很清楚自己之前是很讨人厌的，小脾气不断。
　　难道是因为那个梦吗？
　　好神奇。

　　手下纸张不自不觉就变出个蓝色的宝石。
　　“唉？”她也很疑惑这东西怎么就画出来了。
　　身后闹够了来躲太阳的同学们刚好一眼瞥见这宝石，忽然夸赞了句真漂亮。
　　“确实漂亮，用那彩铅还能画出这么透亮的色彩，好厉害，苏然，你真的很有天赋呢。”同学对她的夸赞一般都不吝啬。
　　这种时候她真的是会害羞得不知道说什么。

　　这生活格外平静，但她又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不知道。
　　心里莫名空落落的。她听着同学叽叽喳喳谈天说地，笔尖不自觉点着纸。

　　“今天是6月30日，明天就放暑假了。
　　我见鬼了。”

　　苏然搁下笔，靠在椅背上看着这忽然出现的幽灵。
　　还在上课，这“人”竟然从黑板里钻出来了。
　　期末考试已经考完了，老师在讲公台上发着暑假作业，苏然抬头看着黑板发呆，不小心目睹全程。
　　因为太惊讶了，她揉了好几下眼睛希望自己只是被外面蝉声吵得出现幻觉。
　　但事实并不是，恰恰相反，她在台下坐着，看见这人蓝色的眼睛深不见底，外面光都透不进去的样子。
　　格外显眼，格外像她上回画的宝石。
　　那人身体一半卡在黑板里，一半伸出来，头发自然受重力下重着，就在老师手边，吓得苏然默默多吃了片药。
　　她的心脏不禁吓……
　　好在这已经是临近放学了。她从那黑板前目不斜视地领了作业就走，脚步比之前快了好多。
　　坐上车，她瞥见那幽灵已经全出来了，站在校门口，一身黑衣像要去谁家参加葬礼，发丝及腰……她这角度看真的很像校园论坛里讨论的那些横死的怨灵。要不是事先吃了药，她可能真的要给吓死了。
　　来往行人不断，却都没看到她，这不是鬼是什么？
　　苏然默默想着。

　　好在这会是暑假开始，有两个月的时间不用来学校。如果明天来肯定还会看见这个幽灵的。
　　但，她见鬼了！那鬼就是在跟着她！
　　回到房间，这“幽灵”就站在她床前的悬窗旁……毫无预兆。

　　之前是在教室，那么多人还可以用意志暗示自己不要出丑，现在可不一样！房门自动关上，室内陷入黑暗，偏偏那“幽灵”像是会发光，看得连睫毛都格外清晰。
　　她感觉自己心脏跳得格外乱，完蛋了，谁要害她？
　　她最近出幻觉了？
　　靠，这是个科学的时代！没有鬼，没有鬼。
　　苏然不停给自己做心理暗示，但心跳快得她自己都听到了。
　　她见鬼了！
　　她看着这“幽灵”发现她，然后靠近她，再将手摸上她的胸口（这个色鬼……）。

　　她下一秒都要背过气去，恐惧让人脚像灌了铅，动不了一点。
　　“幽灵”凑近说——“苏然……你心跳好快。”

　　“啊？”她有点懵。
　　下一秒，脑袋就被这家伙用另一手拖住，一个吻落下来。
　　细细密密，格外慢又格外仔细，像在检察什么……
　　她忽然想到这个词，检察？
　　这鬼认识我？
　　心跳莫名恢复正常。
　　为什么她这么平静？她自己都感到奇怪。
　　脸被这“鬼”托着慢慢亲，她却神游天际，手都摸上自己的胸脯，抓上自己的衣服。她在亲吻中感受自己的心跳。
　　她怎么和个机器人一样？这种偶像剧里让人面红耳赤的剧情她竟然这么淡定？

　　下意识的不拒绝，还是幽灵结束这个吻她才回过神来。
　　“你……”
　　“我是洋可。苏然。”
　　对方晶莹剔透的眼睛留恋在她身上，刚刚的想法冒出来：“这‘鬼’认识我。这人喜欢我？检查？她要干什么？”
　　对方摸上她胸口，是在听她的心跳吗？
　　疑问太多。她脑子很乱。

　　吴姨叫她下去吃饭了——这鬼有实体？把那“东西”一推转身逃走的时候，苏然迷茫地看了眼自己的手。
　　就这么亲了十多分钟，她竟然无师自通学会了换气？
　　不对，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吃完饭，时间拖得不能再拖了。吴姨都要上楼睡觉了。这个年近四十的女人看着她感觉到她有点抵触，轻轻问：“怎么了孩子？不想睡觉吗？”
　　苏然知道自己说句不想睡今天吴姨就不会睡，又会拖着疲备的身体硬撑着陪她。
　　她不想吴姨那样，只能摇摇头硬着头皮上楼。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敢打开房门，进去前苦笑地对吴姨说了句晚安。

　　“嗯嗯，晚安，不舒服就按床边的铃叫我哦。”吴姨开门睡觉去了。

　　一进门她就闭上眼扑到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又拿出手电筒小心翼翼地左看看右看看。
　　好像之前是出幻觉了,这下四周又没有那轻薄她的幽灵了。

　　其实只要抬起身不趴着，跪坐起来看看床脚，苏然就会发现她找的那“人”正在床脚处看着她。
　　但她今天多吃了一片药，药效还是很强劲的，实在抗不住，一下进入了梦乡。

　　洋可就站在一边看着。
　　不怪她见到苏然就不由分说亲上对方。这是她尝试的第二次了。第一次她进来的时间晚了，直接对上对方在医院的尸体。

　　她早就想到苏然应该会忘记在32世纪经历的事，因为这时空在自动修复。有因果效应等一堆因素影响，苏然本来就不该记得那些东西。比起第一次尝试见到的，这样已经很好了。
　　实验成功。

　　她走到床边调整苏然睡姿，这家伙回到正确轨道连体重都轻了不少。
　　苏然的档案她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这家伙，身体不好还不好好注意。

　　她趴在床头.默默盯着床上的人看了一宿。

　　因为放假，外加她吃的药让人疲倦，第二天她醒得有点晚。醒来时她和悬窗正坐着的昨天见到的鬼面面相觑，“你……你是什么东西？”她抱着枕头，满脸疑惑。
　　“我是人？”啊，这对话怎么感觉有点熟悉？洋可思索了下，试探地说，“我来自3120年，我们相爱已经近四年了，我来找你。”嗯？这些竟然可以说出来。
　　“胡说…”苏然下意识反驳，但忽然想起前几天的梦。昨天这人亲她她也没拒绝，难道真是……？
　　“你……你你过来些？”苏然捏着枕头角说，“我看看你。”话虽这么说，但那个梦在她脑袋里面只剩模糊的一团了，她看着面前这人，一股很好闻的气味钻进她鼻子里，直接把她闹了个红脸。
　　嘶，这人长得真让人羡慕。
　　她顶着像是烫熟的脸结结巴巴：“唔，那那好吧，我们都做了什么。”
　　洋可自然明白苏然这样是害羞，看着苏然这个样子她就知道自己莫名过关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怎么忽然就信了，但看着苏然这样，她忽然很想逗她——“我们自然什么都做了，摸胸□□，你那里很软，也很敏感……”
　　什么鬼？
　　她不太懂，但直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谁叫这人长这么好看，竟然让她一下子还想听上这鬼话。
　　门外吴姨叫她起床了，她应了声，忽然问：“他们看得见你吗？”

　　“看不见，我只和你有因果。”
　　听听这话吧，怎么这么让人喜欢。
　　她的身体弱到自己都不讨厌自己，现在忽然来了个“怪物”，一个只认她的“怪物”，来自未来的“怪物”，在没一个人走进她心的时候这么坚定——
　　她灵魂脆弱到仿佛风吹就散，却在一千年后还有锚点。时间都奈何不了她，而且……
　　她偷偷看向洋可——一种生理性的喜欢忽然压抑不住，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就不受控制的想亲她。

　　“你喜欢我吗？要不然会亲我。”
　　“……喜欢。”
　　“是你先喜欢我的吗？”
　　“是。”
　　“那，再亲一下？”
　　看起来很大胆不是吗？但洋可就是喜欢她这样。苏然一直是这样的，喜欢就是喜欢，在还没察觉到自己内心的时候就会顺应自己内心。
　　在她们初见那天是这样。
　　在她表白那天也是这样。

　　如果是平常，有个人表白说什么喜欢她，她会疯狂躲避，但现在，有点不同。

　　苏然时不时看一眼跟在旁边的洋可，时不时又看一眼。
　　洋可看着自己爱人这小动作，忽然觉得，自己这十年的努力不错。

　　这就是旧世纪的一切，爱人格外可爱，天气格外好，空气格外清新，连带着生活都有盼头。疫情又如何，她还能陪她两年。之后，还有很多很多年。

　　“好在是暑假，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装身边没人。”苏然被洋可抱着放到悬窗，背后抵着玻璃，刚刚那样，要是被人看见，还以为她会飞。她看着洋可说：“明天我会去樟城。”
　　面前这来自3120年的家伙已经在她家呆了十多天了。“樟城？”洋可有印象，那个地方是苏然相机里为数不多经常去的地方，“为什么去那？我记得你去过好多次了。”她直接问道。

　　“唔……吴姨是樟县的，樟树你知道吗？因为那里种满了这种树，所以被叫做樟城……相比在暑假适应一个新的保姆，我更喜欢吴姨，不太能接受别人，但是吴姨寒暑假要回自己家，家里正值农忙的时候吧，要去帮忙，所以我妈妈同意我暑假去樟城玩。”

　　苏然道：“如果你不想……”

　　“没关系的，你去哪我去哪，毫无怨言。”洋可摆摆手，毕竟几千年时空她都跨越了，不差这个小距离。她静静地看着苏然，一时间周围又安静了。

　　自来到这起，洋可就喜欢站在苏然身边静静地看着对方。不拥抱，不说话。几次看到苏然不好意思埋被子里或者移开视线看别处她才会有动作。
　　这人怎么和个痴鬼一样。苏然忍无可忍伸手把洋可一拉——她的悬窗对着海。
　　这一拉弄得自己不小心被困在这小悬窗了。洋可双臂撑在她两边，不由分说凑近——

　　今天阳光正好，晒得她后背暖洋洋的。身后是波光粼粼的海洋，她抬头，面前也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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