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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松风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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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葬礼


      孟立业……

      死了?

      电话里急匆匆的什么都说不清楚,孟乘风只得到一句“你赶紧回来”,至于孟立业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一概不知。

      被盛夏一把抓住胳膊时,孟乘风才发现,他只套了件大衣,连鞋都忘了换。

      他找的人才刚找到孟立业的行踪,怎么孟立业就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盛夏紧张地看着孟乘风,“哥,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孟乘风下意识拒绝。

      盛夏坚持:“你这样我不放心,咱俩再怎么说也算朋友,就算不是朋友,普通同事家里有白事去帮忙也很正常。”

      孟乘风还是觉得不妥,“我找杨嘉。”

      但是杨嘉的睡眠质量令孟乘风望尘莫及,连着打了三个电话都没接,再打手机就已经因为没电关机了。

      孟乘风第一次如此痛恨杨嘉睡的像猪一样,而盛夏,已经换好衣服在打车了。

      孟乘风看到盛夏身上那件白色羽绒服才想起来:“去南方,你带件薄外套,羽绒服穿不了。”

      盛夏又折回去给包里塞了两件薄衣服,孟乘风再想说话时,盛夏已经出门了,手里还拿着手机,“司机已经来了。”

      孟乘风只好上车,吴州没有直达的飞机,他们得在沪市落地,再转车回去,去机场的路上,盛夏已经定好了落地后的顺风车。

      他们上车后司机就关了车内的灯,只有主驾仪表盘在亮,以及窗外路灯一盏接一盏。

      盛夏坐在靠窗的位置,车窗外的光正好能照在他的侧脸上,落下一片阴影。孟乘风看了几眼,又很快挪开目光。

      鉴于孟乘风和孟立业的关系肉眼可见的一般,盛夏并没有安慰孟乘风,而是说:“睡一会儿吧哥,离机场还有很远。”

      孟乘风没吭声,头偏过去看着车窗另一侧,身体力行地和盛夏保持距离。

      盛夏也没有强求,前面的司机说:“你们这么早就去赶飞机啊?怪辛苦的。还好这两天没下雪,路好走,不然你们都赶不上。”

      最早的一趟航班在6:55,再加上取票、安检6点到机场时间都有点紧张。

      到机场前,孟乘风一直在心中召唤杨嘉,希望杨嘉能睡到一半起来上厕所,看到他的电话然后飞奔来机场,将盛夏换回去。

      但是一直到登机后他在空姐的要求下关机,也没等来杨嘉的回信,孟乘风看了眼身边的盛夏,只想叹气。

      这会儿盛夏倒是挺乖,没粘着他说话,甚至没做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但孟乘风就是感觉挺别扭。

      直到盛夏靠在椅背里呼吸平缓,孟乘风才松了口气,这会儿他也撑不住了,按照平时的作息,盛夏喵完,他就应该躺床上睡觉的,但今天先是和盛夏在阳台站着聊了一会儿,又赶来机场,忙活到这会儿,天都已经蒙蒙亮了,怎么可能不困。

      他以为自己可能会睡不着,但是靠在椅背上没几分钟,就已经睡过去了。

      盛夏掀开眼皮偷偷看了他一眼,换了个姿势,将头扭过来一点,不多久,他肩上一沉,是睡着的孟乘风倒过来了。

      盛夏心底窃喜不合时宜地冒起来,他在内心唾弃自己,却还是没推开孟乘风,而且还换了个姿势,好让孟乘风睡得更舒服一点。

      飞机9:50落地,高度开始下降时,孟乘风就醒了,发现自己靠在盛夏肩上时脸都黑了。好在盛夏还没醒,他立即坐端坐直了,拉开飞机舷窗遮光板,装作无事发生。

      盛夏恰到好处地醒来,打了个哈欠,“要落地了吗哥?”

      孟乘风“嗯”了一声,飞机从云层落下后,舷窗外有水珠划过,孟乘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太多年没回来,他已经忘了,南方一年四季都是下雨的,而他没有带伞。

      好在一路过去,都有建筑遮风挡雨,不至于一回来就吃一个下马威。

      但熟悉的能将肺润透的湿气与阴雨依然令他的心情雪上加霜,盛夏察觉到他的不快,连安慰的话都不敢说,紧紧跟在他身后沉默上车,仿佛生怕一个错眼,就被孟乘风丢在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为了赶时间,盛夏定的是一辆顺风车,车上除了他俩,还有目的地相同的两个乘客。

      距离目的地越近,孟乘风就越暴躁,还不能抽烟,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填满炸药又异常干燥的火药桶,只需要随意一点火星就能给他点炸了。

      而且车厢内并不宽敞,最起码他得和盛夏贴得很近,那股熟悉的香味在密闭的车厢中越来越明显。

      往常孟乘风觉得这股味道挺香,现在只觉得一个大老爷们儿弄这么香果然是肚子里没装好屁。

      他就在暴躁又烦躁的心情中,不知不觉又睡了一觉。

      盛夏看他在点头,伸手轻轻一拨,孟乘风就直直倒了过来,靠在他肩上。盛夏冲看过来的人比了个“嘘”的手势,那人就将话咽了回去。

      吴州的天也阴沉着,但雨还没落下来,相比起干冷的北方,这里显得很温暖,盛夏看了一路窗外绿色的草木,与孟乘风睡着后澹然的眉眼。

      盛夏心想,怪不得这么好看,原来是南方人,像一副青瓦白墙的水墨画。

      到达目的地后,孟乘风脸更黑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发现自己又靠在盛夏身上睡了一觉,还是因为要见死人孟立业。

      院子里灵棚已经搭起来了,吵吵嚷嚷一堆人在说话,外面没有摆花圈,孟乘风冷哼一声,孟立业活了大半辈子算得上众叛亲离,那群狐朋狗友也因为他的赌债闹掰了,确实不会有人给他送花圈来。

      灵棚里迎出来一位满头细卷穿着黑衣的阿姨,对着孟乘风直招手,她一长段话说完后,盛夏茫然地看向孟乘风,就听到孟乘风用陌生的方言回了几句。

      将包放下后,孟乘风找了两个小板凳,一个自己坐一个给盛夏。

      灵堂里摆着孟立业的照片,比他模糊的记忆里那副令人生厌的嘴脸要老一些,孟乘风就坐在供桌前盯着孟立业的黑白照,地上用来跪的蒲团对他没用,下辈子他都不可能跪着给孟立业烧纸。

      方才那位阿姨塞了一沓烧纸给孟乘风,孟乘风一股脑全丢进了火盆里,也不管烧没烧透,烧纸是给死人烧钱用,孟立业这个狗东西不需要。

      盛夏小声问孟乘风,“刚才阿姨说什么?”

      孟乘风:“没什么,不关你事儿。”

      盛夏只好恢复沉默,孟乘风没坐几分钟就走了,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孟立业死了,在别人眼里操办丧事的人只能是他。

      盛夏看着供桌上的水果,感觉有点饿,不过他也没饿太久,孟乘风给他端来一盘豆腐包子,“随便垫几口,中午吃饭。”

      但中午盛夏还是没能吃上饭,倒不是孟乘风故意饿着他,他自己也没吃上,因为孟家来亲戚了。

      孟立业的姐姐刚走到街口就开始哭,一路被人扶着哭进灵堂,她年纪大了不怎么会说普通话,说吴语盛夏又听不懂,盛夏只能将自己的板凳往旁边挪了挪,看她边哭边烧纸。

      这样的“沉痛追缅孟立业”的活动一连上演了好几场,孟家的亲戚就来齐了,这群人声音不大,但音调很高,嗓子又尖又利,一群人聚在一起,吵得孟乘风头都疼。

      真正将这出戏推到高潮的,是失手杀了孟立业的凶手的家属,来找孟乘风签谅解书。

      毕竟是过失杀人,如果能拿到孟乘风的谅解书,对减轻判决有很大帮助。

      孟乘风这才知道,是要债的人和孟立业动了手,正好他点背喝了酒,被人推了一把踉跄几步都站不稳,一头从楼梯上栽了下去,当场人就死了。

      他大姑在旁边边喊边哭,“不能签啊,让那个杀人凶手以命抵命,你爸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家属一脸愁云不展,照现在的行价,想拿到命案的谅解书起码得赔65万到70万左右,但他家东拼西凑也就凑出来30万。

      孟乘风对他姑也没好脾气,“孟立业也能算个人?他倒是死得干脆,连点罪都没受,我还以为他死的时候得学驴叫唤呢。”

      孟家小叔说:“你爸毕竟都死了,死者为大,这会儿灵堂都搭起来了,你要念着你爸的好。”

      孟乘风:“灵堂搭起来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行我先砸了?”

      小叔一噎,这事孟乘风还真干得出来,而且只要孟乘风想干,他们还拦不住。

      大姑哭得更伤心了,“你就是个六亲不认的白眼狼,你爸养你这么大你都不知道感恩,我看你以后有了孩子才能知道你爸的好,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周围闹闹哄哄,吴语和普通话交杂在一起,孟乘风感觉自己脑仁一抽一抽的疼,没等他发怒,盛夏当即站了起来,

      “我哥才是他的直系亲属,谅不谅解我哥说了算,你们这会儿知道关心人了,早干嘛去了,你们要是有嘴上说的这么好,他怎么会变成烂赌鬼!”

      盛夏的个子实在太占优势,他往起一站,比在场这些叽叽歪歪的人起码高半个头,说话都得低着头,顿时有不少人就闭嘴了,只有大姑还在嘟囔,“你爸是个好人……”

      盛夏瞪眼,“吃喝嫖赌的好人?这话说出去你信吗?”

      孟乘风将登记礼簿的笔抽起来,在家属拿来的谅解书上签了字,“30万是吧?行,我同意,孟立业一条烂命死都死了居然还能值点钱,真是怪搞笑的。”

      家属一阵苦笑,可不是呢,活着的孟立业老鼠都懒得多看一眼,但一死就值钱了,要不是他们家实在拿不出来,还能多换30万。

      小叔看孟乘风签字急了,他们匆匆忙忙跑来,就是想着能从中捞一笔,但是钱进了孟乘风口袋根本掏不出来!

      他想了想说:“你可不能像你爸这样,不如这钱我帮你……”

      盛夏更气了,“我乘风哥好得很,比你们都好,好一千倍一万倍!人家能带团队能做生意,待人接物进退有度,你们呢?腆着个老脸不知道轻重,你想帮我乘风哥干什么,说出来不嫌丢人!”

      这群人被盛夏怼得下不来台,都感觉脸上有点挂不住,“我们孟家的事轮不到你插嘴,哪家的小辈,你家大人呢?”

      孟乘风啪一声将笔撂在桌上,扬了下下巴,“怎么,他说的话你有意见?来跟我说说。”

      孟乘风在人群中杀进杀出把孟立业差点打死的战绩还历历在目,他们一群人老胳膊老腿的,谁能打得过孟乘风?听见孟乘风这话,想倚老卖老的心顿时歇了,孟乘风打起孟立业都不留手,他们还能讨得了好?

      孟乘风冷笑一声,“说啊,不是挺会说吗?”

      早上那位卷发阿姨从灵棚里挤进来,指着这群人就是一顿骂,她骂起人来语速更快,盛夏根本听不懂,只觉得她气势惊人,骂得大姑等人脸色一个比一个白,饭都没吃就走了。

      孟乘风想直接把孟立业埋了了事,但是不行,按照这边的习俗得第三天才能埋,晚上卷发阿姨给他俩准备了一件屋子,因为孟家那套房子早被孟立业卖了。

      盛夏推开阿姨为他们准备的房间,用力咽了下口水,“哥,不如我去住酒店吧……”

      屋里一张1米5的双人床,明晃晃向他俩昭示着,你俩今晚得睡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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