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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吻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进了屋,中间一扇绢布屏风将屋子分隔开来,屏风前靠窗处摆放着书桌,墙角矮几的香炉里正飘出阵阵檀香;屏风后正对着靠墙摆放着床榻,右边的坐榻供人偶尔小憩或者打坐。
白清栩将屋子里其他的灯都熄灭,只留下书桌上的那一盏。他一边脱掉斗篷,一边对扭头对身后的人说:“坐吧。”
然而那人却轻车熟路地绕过屏风走进里屋,在坐榻上坐下来,随即,屏风后亮起光来。
放下斗篷,白清栩又走到书桌旁,拿起桌上的茶壶在手里掂了掂,却又只得失望地放下。他冲着屏风的方向说道:“抱歉,今晚没茶喝了。”
屏风后无人回应。
“殷墨黎?”白清栩转过身,他觉察到有一双眼睛穿过屏风紧紧盯着自己,那视线深邃而莫测。
他绕过屏风,殷墨黎立刻垂眉低眼避开了他的视线。
白清栩走到坐榻的另一边也坐下来,问道:“你没听见?”
殷墨黎抬起头:“什么?”
白清栩笑了笑,“没什么。你想喝茶吗?”
“我不渴。”
深秋的宣陵山进入后半夜凉意更甚,白清栩有些后悔没有烧起火炉,他搓着双手侧头看殷墨黎,对方依旧和之前每次来一样,一身的夜行衣,然后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这一年多以来,殷墨黎不时会像今天这样突然到来,起初每次都是来确认白清栩体内的余毒是否已消除,再后来似乎变成了一种习惯。殷墨黎不再说缘由,白清栩也懒得问。偌大的宣陵山只有白清栩、洛水、洛衡三人,虽说三人从小一同长大,但有些话白清栩也无法和他们说,尤其是提到母亲鸢尾,反倒是在殷墨黎这个外人面前,有些话似乎更加容易开口。
白清栩率先开口:“上回你来的时候,还是夏天吧?”
“嗯。”殷墨黎淡淡地答话,也不看他,只是自顾自地蹙眉看着地面。
白清栩察觉到不对劲,“你怎么了?”
他这才发现殷墨黎的左手正紧紧地捏着垂在身侧的右手,他探起身来,只见殷墨黎的右手显是刚受了伤,伤口溢出的鲜血将夜行衣打湿紧贴在手臂上。
“你受伤了?”白清栩起身绕过屏风取来药品,好在洛水平时会放一些在他这里,“来,我看看。”
殷墨黎侧过身子:“不碍事。”
白清栩依旧坚持拉过殷墨黎的右臂察看,“流这么多血,怎么会不碍事?”
殷墨黎只得解开上衣将右臂露了出来,伤口从右肩一直到手肘处,皮肤外翻,有的地方甚至深可见骨。
“你这是怎么搞的?”白清栩一边替殷墨黎清理一边问道。
殷墨黎有些难为情,满脸通红,扭捏道:“我……我自己来就好。”
白清栩抬起头。
“这种事不应该你来做!”
白清栩愣了一下又笑着说:“举手之劳而已,你不用在意。”
殷墨黎仰起脸,恰好此时白清栩侧头瞧他,两人凑得很近。白清栩微笑了,然后再次低头去察看伤口。只这一瞬,脸上的绯红迅速往脖子上蔓延,心脏的跳动声像鼓声一样萦绕耳边,殷墨黎赶紧扭过头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一会儿,白清栩收起东西说道:“好了。”
“多谢!”殷墨黎默默穿上衣服。
白清栩问他:“你怎么会受伤呢?”
“遇到了一点意外。”
“什么意外?要紧吗?”
殷墨黎转过头不回答。
“你总是这样,每次你不想回答就避开问题。”
殷墨黎:“……”
“对了,你往后还是不要来了。”
殷墨黎垂着肩膀,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是啊,你体内的毒也早就清完了。”
“倒不是因为这个,接下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很快就要离开这里。”
殷墨黎低着头呢喃说了句什么,白清栩没有听清楚,他以手撑着方桌身子凑过去问道:“你说什么?”
殷墨黎蓦然抬起头,深邃的眸子盯着白清栩,一脸严肃地说:“不要去!”
白清栩怔了怔,缩回身子,却被殷墨黎一把拉住:“不要出去……外面很危险!”
白清栩的心里涌出一阵奇怪的感受,好像有什么正在拼命地从胸腔溢出来,两人离得很近,他盯着殷墨黎那张脸,彼此四目相对,心脏剧烈地跳动。
殷墨黎猛然将身子凑过来,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了。
白清栩突然紧张起来,他不停地眨着眼睛,一颗心怦怦直跳,脸颊也不自觉地染上绯红。
殷墨黎却笑了起来:“你不会以为我想要亲你吧?”
“我……才没有呢!”白清栩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别开脸坐了回去,他略微有些尴尬地理着自己的衣服。
“我说真的,现在到处都一片混乱,你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可是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而且我也想回浩淼峰看看,去瞧瞧师父他们。”这一年来,白清栩越发想念玉天门的日子。
“那我同你一起吧!”
听到殷墨黎的话,白清栩转头看着他,目光一下子落在他脖子上的缚魂索,笑了笑说:“你应该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吧?”
“什么?”
白清栩指了指缚魂索:“这个东西只要一直在,那你就要永远听对方使唤吧?”
殷墨黎没有说话,他想起那个人说过只要自己完成了那件事,就可以解开这缚魂索了。其实多年以来他早已习惯戴上这东西生活,甚至想过就算一辈子都戴着也无妨,但如今他却极度想要斩断这束缚,尤其是和那人之间的联系,从此恢复自由之身。
“要不要我来试试看?”
“不必!”殷墨黎条件反射似地回答。
白清栩无奈地撇撇嘴:“好吧!”
“我自己会想办法的。”殷墨黎明白只要有人强行要解开缚魂索,那个人一定会感应到,但他一时之间也无法同白清栩解释,只好随便找话搪塞掉。
不知为何,两人都不再说话,彼此就这样沉默着。
“那个给你戴上缚魂索的是个怎样的人呢?”
殷墨黎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白清栩会问这些,想了想回答道:“是一个恩人。”
“恩人?”
“我小时候有段时间曾经四处流浪,因为他我才不至于饿死街头。”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你会甘愿为了他戴上缚魂索。”
殷墨黎有些犹豫着说:“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白清栩:“?”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公子,公子!”
白清栩嘱咐殷墨黎:“是洛水,你不要出声!”
“我在,你怎么还没睡?”白清栩一边回答,一边走过去打开门。
洛水走进屋内,她将手里端着的东西递给白清栩:“我也睡不着,发现公子这里还亮着灯,给你端了安神汤,公子喝了夜里会睡得安稳些。”
“多谢。”白清栩接过来一饮而尽,“好了,你还发着烧呢,别顾着我了,快去歇着。”
“那我先走了!”在白清栩看不见的地方,洛水警惕地观察着屏风后面,她不禁暗道:这个人又来了!
但洛水什么也没说,她和洛衡都知道这一年多以来那人总是会时不时来找白清栩,两人虽然心生疑虑,但眼见着白清栩精神和状态一日比一日好起来,再加上那人也的确没有什么逾越的举动,两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后来也就随他去了。
送走洛水以后白清栩再次回到里屋。
殷墨黎:“你不会真的以为她没有发现吧?”
白清栩当然知道以洛水的内力,她不可能没有发现自己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但既然她没有问,自己好像也没有主动提起的理由。
“若是他们问起,你会怎么回答呢?”
白清栩微微一笑:“你希望我如何回答呢?”
殷墨黎楞了一下,眉毛一挑,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他们不会问的,我很了解洛衡跟洛水。”
“你们几时出发?”
白清栩已经习惯殷墨黎突然转移话题,他也立刻知道对方在问什么,于是叹道:“我还须得到皇上的允许,否则不能擅自离开这里。”
“那到时候我同你一起!”殷墨黎这句话不是询问也不是请求,只是一句陈述,仿佛本就该如此。
“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我想!”
白清栩一下笑出了声,“随你吧,只不过,到时候或许会遇到不少危险。”
“那刚好,多一个人就少几分危险。”
白清栩再次扑哧笑出声:“殷墨黎,说实话,你有时候挺……”他皱着眉头看着殷墨黎。
殷墨黎:“?”
“还挺轴的,哈哈哈哈。”
殷墨黎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好一会儿才说:“随你怎么说吧。”
“但是真的很谢谢你,除了洛水他俩,你是我第一个交到的朋友。”
殷墨黎心头一热,就仿佛有阳光透过乌云照了进来,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他侧头笑着问道:“既是如此,那你打算如何感谢我呢?”
白清栩歪着头想了想,指着屋子说:“要不,这里的东西你随便挑吧!”
殷墨黎迎上白清栩看向自己的目光,粲然一笑道:“这些我都不要!”
白清栩突然又有些紧张,收回目光朝别处看去:“那你……想要什么?”
殷墨黎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嘴角上扬:“罢了,我该走了!”说完便站起身。
白清栩抬头看着他:“哦,好,那你注意安全!”
“对了!”殷墨黎刚出了里屋却又转身走回来。
白清栩站起身问:“东西落下了?”
殷墨黎快步走过来,直勾勾地盯着白清栩,一字一字地说道:“方才我是骗你的。”
“什么?”
白清栩话刚出口,嘴唇便被堵住,他一下子楞在原地,瞪着双眼不知所措。等他反应过来时,殷墨黎的舌头已经撬开他的唇齿正往里不停地侵入。
“唔……”白清栩抬起手用力推开殷墨黎,“你干什么?”
他抬起头对上殷墨黎的目光,顿时心底一惊,那深邃的眸子如黑洞般注视着自己,不时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整个人被他吞噬掉。
殷墨黎凑过来,在白清栩的耳畔低声说道:“方才我是骗你的,其实我早就想亲你了!”
白清栩内心一颤,他转过头看着殷墨黎。殷墨黎的目光突然变得认真而温柔起来,白清栩心中一凛,他脸颊发红一直红到耳根,心脏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接着,殷墨黎再次吻了上去。
那一刻,白清栩忽然听到自己那呼之欲出的心跳就如鼓声般隆隆作响,全身酥酥麻麻动弹不得。
良久,两人才分开,殷墨黎眼里带着笑意,“这次真的要走了!”
说完殷墨黎转身离开了,只剩下白清栩愣在原地一脸茫然。
宣陵山脚的镇子万籁俱寂,巡夜的汉子正醉醺醺地穿街走巷,他摇摇晃晃地拐过街角,肚子里突然翻滚起来,他左右看看确定无人,便来到一个墙角的大树下。然而,正当他迫不及待地打算脱裤子蹲下,后颈却感到一阵冰凉。下雨了吗?他奇怪的仰起头,接连几滴冰凉的水落在脸上,他伸手一抹脸,黏黏的,他将手放到鼻尖,一阵浓烈的腥味。这时他的酒意立即醒了大半,他从兜里摸出火折子,然而当他再次抬头时,却立即吓得坐在地上,随即连滚带爬地跑了。
只见那大树的枝丫间,一具尸体正横挂其中,浑身是血。
黑夜之中一位女子倏然出现在大树旁,随即“啪”的一声,有人从树上跳下来。
“拜见谷主。”
“赶紧把无双从树上弄下来!”女子敦促道。
男子飞身上树,抓着那具尸身落到地面,脚下一踉跄差点栽倒,女子迅速出手将他稳住。
“多谢谷主!”
“你也受伤了?”
男子跪在地上:“属下没能完成谷主交代的任务,请谷主责罚!”
“还是那个黑衣人吗?”
男子点点头。
“这人真这么厉害?连你和无双联手都无法打败他?”
“我们试了很多方法,但每次还在山脚被那黑衣人发现。虽然这次我们也没让他吃了些苦头,对方也受伤了,只不过无双就……”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难过。
“不怪你们,这一年多以来,不止我们,任何人都没能在他手里讨到便宜,好在到目前为止别人也没能见到白清栩。”女子看了看地上的那具尸体,继续说道:“我会让人给无双家里多送点钱。”
“多谢谷主。”男子犹豫了一下,“在黑衣人和我们交手之前,他正和一位穿铠甲的士兵缠斗,但是距离相隔较远,属下也没看清楚那士兵是谁。”
“士兵?”
男子摇摇头:“属下也不确定,但那人的身手着实不低,要不是他故意引得黑衣人发现我们,我们也不会毫无防备。”
女子眉头紧锁:“此人难道是魏昭,可他去宣陵山做什么?”
“属下也不知。”
“你先带着无双回药王谷,你自己的伤也好好治疗一下!”
“多谢谷主,那谷主呢?”
女子抬眼望着宣陵山的方向,道:“我要亲自去会一会那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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