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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
漆黑的夜色一点一点吞噬光明,阴霾和恐惧笼罩着整个应天城。
萧老爷从天香楼回府后,急切地要去西院寻萧彦,却在半路上被萧夫人拦了下来。
“老爷,你终于回来了,我听闻听闻督察院······”周围还有下人们在,话不宜多说,萧夫人意识到后立即住了嘴。
本以为只是一场简单的欢送宴,没想到竟演变成了当街刺杀朝堂大员,萧夫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惊骇得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一心盼着丈夫归家,祈祷萧老爷安然无恙。
萧老爷见妻子惊恐不已,只好先去屋里安抚她一番,道:“那刺客似与许大人有仇怨,他身手矫健、武功高强,却并未对其他人动手,想来恐是仇杀,我等皆无受伤,只被盘查了一番便被送回来了。”
萧夫人心有余悸,“一个多月前便听说城内有刺客出没,官兵搜捕也一直未能抓获,玉荷又总是吵闹着要出去玩,好在我都没准许,如今看来真真是万幸。”
萧老爷拍了拍妻子的背,待她情绪好些才又问道:“夫人,我有一事需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我。”
萧夫人莫名,“你问,我能有什么瞒着你的。”
萧老爷问道:“你且与我说说,彦儿当初是如何抓到赵管事之子的?”
萧夫人疑惑,这事过去已有月余,怎的突然又问起这个来?
不过,她还是将当日之事仔仔细细地详述了一番,包括萧彦如何跳河救人、如何深夜外出、又如何独自一人将逃走的张丁化和王大强两个人捆绑回府。
萧老爷越听,心中的不安和怀疑就更甚。
张丁化和王大强两个人年轻力强,萧彦能赤手空拳将他们抓捕归案,想来萧彦的功夫定然不错,否则不可能以一敌二捆回两个青年汉子。
如此这般,那···刺杀督察院的许大人的事不就······
萧老爷越想越惶恐,越想越心惊,不行,他必须去一趟西院,亲自向萧彦求证。
天色已黑,西院门窗紧闭,只外面耳房处有淡淡的的烛光,那是侍从丁贵的房间。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正打算安寝的丁贵听到,便朝外问了一句谁啊,见无人应声便奇怪地开门去瞧。
打开门来,看到萧老爷面容肃然地站在主屋前,顿时吓了一跳,“老爷,大晚上的,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萧老爷扫了他一眼,沉声问道:“大公子可在屋里?今日出过府吗?”
丁贵拘着手,紧张地摇头,忙回:“禀告老爷,小的不知,大公子之事小的从来不敢过问。”
西院偏僻,萧彦自进府后又一向独来独往,平时便不会让丁贵跟着,和姜白芷在一起后,更是连三餐都不用丁贵送了,因而丁贵虽然守着西院,却对萧彦的行踪一无所知,也很少踏足主屋。
萧老爷听罢叹息一声,“罢了,你退下吧。”
“老爷,可要小的去屋里唤大公子?”丁贵殷勤地问道。
“不必,这里不需要你。”萧老爷冷声,丁贵不敢再问,赶紧退回自己的耳房。
西院重归寂静,萧老爷独自一人推开了主屋的门,点燃烛灯后,环视了一圈屋子,屋子陈设简单,外间萧索朴素,内间空无一人,床榻之上锦被整齐的叠放在一旁,伸手去摸并无余温。
显然,萧彦并不在屋里!
萧老爷心中疑虑不断加重,这么晚的夜他会去哪里?城里实行宵禁不可轻易走动,还是说······
萧老爷脑海中突然映现出屋顶上看到的那双眼睛,深邃而淡漠,幽沉而无情,想着想着那双眼眸便与萧彦的面容重叠起来、合二成一,惊得萧老爷顿时冷汗津津。
若萧彦真的是刺杀督察院许大人的罪魁祸首,这滔天的罪责萧彦一人如何能担?若萧彦今夜奔逃被抓,萧家又如何不被牵连、安然无恙?若此事惹怒天颜,萧家满门、合族上下又如何侥幸苟全?
一时间,无尽的恐慌如山崩海啸般像萧老爷涌来,身上的压力如泰山般让他难以喘息,鬓边的银丝亦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在寂静漆黑的夜里,他甚至能听得见白发生长的声音。
不知在屋里站了多久,直到身子凉透,脸白发硬,萧老爷方动了动身子抬头望天。
彦儿啊彦儿,是我萧家欠你的,时也命也,只盼着你能躲远一些,藏稳一点,千万不要让官兵抓到你。
事已至此,无论如何,萧老爷都必须保住萧彦,即便倾尽全府之力,散尽萧家钱财。
******
知府衙门
追兵们将刺客逃走的事情禀报给知府大人,知府大人气得拍案而起,怒吼道:“废物!一群没用的废物!”
然,巨大的愤怒背后是深深的恐惧,常言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他知府大人及全族性命,如今全部系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刺客身上。
惶恐、不安、焦躁等情绪让知府大人头疼欲裂,他肥胖的身躯根本支撑不住,重重地跌回梨花椅上。
只见他撑着额头,大力吩咐道:“传我的命令,立即派兵全城搜捕,挨家挨户地搜,不放过任何一处可疑之地,更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士兵们领命,速速退离。
一旁的梁师爷赶紧给知府倒茶,劝慰道:“大人不必着急,那刺客受了重伤定然跑不远,我们只需守住城门,瓮中捉鳖即可。再者,刺客既受了伤定会去买药治伤,所以只需派人盯住城中各药房大夫,对买药之人盘查追踪,便能摸清刺客踪迹,叫他插翅难逃。”
知府大人听见这话,略微安了安心,他端起热茶抿了一口,才缓缓问道:“那刺客白日里不是报了名号么?到底是何方人士?又与许大人有何仇怨,非要当街痛下杀手?”
梁师爷回道:“那刺客说他乃汀州庆安人氏,名唤崔仲远。”
知府听罢,很快沉下脸来,“胡说,汀州何来的庆安?庆安县在十五年前便毁于洪水之中,早归并了抚江县管,况且县上十万人全部都淹死了,怎会突然窜出来一个姓崔的刺客来?难道是诈尸不成?”
略顿一顿,知府又问:“除此之外,可还说了什么话?”
梁师爷只低头小声道:“那刺客说贪官污吏,人人得而除之。”
知府大人本就是贪腐之人,顿时气急攻心、咬牙切齿道:“简直是胡说八道,那刺客竟是故意戏耍我等,待我抓住他,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另一边,昏黑的街道上,官兵们举着火把四处搜寻刺客,阵仗之大,闹得百姓人心惶惶。
一处不知名的破落旧宅中,萧彦正蜷缩在隐蔽的角落里,他浑身是伤,腹部的箭入得极深,必须尽快处理,否则将流血而亡。
他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燃后支在地上,随后又从怀中掏出姜白芷替他研制的凝血丸,也不管数量几何,全部一口吞入腹中。
待药丸吞下,方才继续取出金疮药,洒在手臂和大腿的伤处,并割下布条压紧绑实。
不过是简单的动作而已,已经让萧彦冷汗不断、气喘吁吁,尤其是腹部的伤,箭头深深扎在肉里,没过箭镞,只剩长长的箭尾余留在外面。
萧彦自小体质特殊,受伤之后不易治愈,血液难以凝结,幸而他武功高强,从来只受过小伤,从未如今日这般性命攸关。
时间紧迫,萧彦不想再等,他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抓住箭尾用力一拔,然,箭才拔出一半便被迫停了下来。
不是萧彦不想,而是伤口处的血顿时如泉般涌而出,让萧彦生生住了手,不敢再动。
过度失血的眩晕立即袭来,萧彦的脸变得煞白无比,眼神开始失焦,他忍着巨痛,将最后一瓶金疮药倒在腹上,然后提剑斩断箭尾,做完后整个人无力地瘫靠在墙壁上。
血仍细细地从伤口处流出,衣袍被浸湿,血随着衣襟滴答滴答地落在地板上,逐渐染红了地面,汇聚成一滩血迹。
萧彦处于昏厥边缘,眼睛不由自主地半阖着,模糊之中,他竟觉得漆黑的天空都变成了一片赤色。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个清亮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温柔地呼唤着他的名字:“萧彦,快醒醒,我还在等你与我归家,你答应过我要陪我去见爹娘的,你难道要食言吗?”
“萧彦,快醒醒,我是大夫,我说过不会让你痛无所医、药无所用的。”
“萧彦······”
温柔的声音坚持不懈地呼唤着他,混沌渐散,是姜白芷,是那个唯一给予他温暖的姑娘。
萧彦猛然清醒,阿芷,我说过我定不负你,即便要死,也要死在你的身边。
忽而此时,外面百姓家中隐约传来敲门的声音,“官府查案,速速开门。”
百姓惊惧不已,“官爷,我们都是安分守己的老实人,不曾与乡邻红过脸,更不曾做过恶事···”
未等开门之人说完,官兵便不由分说地闯进去搜查,屋里的孩子们吓得哭了出来。
只可惜什么也寻不到,领头问道:“你今夜有没有见过一个身高八尺,带着罗刹面具的黑衣男子?”
那人不敢隐瞒,摇头道:“官爷,小的早早歇下了,不曾见过。”
领头顿时肃整队伍,吩咐道:“下一家,继续搜。”
官兵正在朝破宅这边来,时间紧急,萧彦捡起地上的赤雪剑起身便要逃走,却在站起时看见地上的一大滩血迹。
这血迹会暴露他的踪迹,一定不能让官兵们发现。
萧彦思索片刻,拿着火折子就往纱窗上点,秋日干燥,宅院破败,火势顿时如蛟龙般迅猛,不过片刻便烈焰染天。
“走水啦,走水啦。”惊呼声,救火声,街道上声声混乱。
萧彦便趁大乱之际,迅速逃离此地,并在路过沧耳湖的时候,将赤雪剑和罗刹面具通通扔了进去,卸了一个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夜色漆黑,街上到处都是举着火把的士兵,萧彦凭借着对城中布防的熟悉,艰难躲过搜查,回到了萧府,直奔姜白芷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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