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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夜风掀动她的裙琚,何就错愕地看着独坐凉亭中的人。
“皇兄?”
*
不多时,方泽带着新开的方剂和一小罐伤药回到了昭华宫偏殿。
傅文珏接过东西放在一旁,先将那小瓷罐的伤药打开看了看。罐子打开便闻到一阵清淡的药香,傅文珏顿了顿,似有些犹豫,终究还是将东西收在了袖中。
方泽见到自家殿下衣着齐整,甚至将那一小罐伤药带在了身上,不免有些迟疑道:“殿下,天色已晚,您要去见什么人吗?”
傅文珏身形一滞,看他一眼道:“很晚了吗?”
方泽点点头:“已至戌时,我看主殿都已经熄了几盏烛火……应是睡下了。”
傅文珏顿了顿,面无表情点了点头:“确实晚了些。”转而坐回了榻上,对着方泽道,“把药给我。”
方才他径直拿了伤药,此时才想起来命当夜寻太医取的药。他再次寻太医开了些护手药剂。
方泽哦了一声,将东西呈上。
傅文珏叹了口气,他将东西接了过来。和那包药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张方子。
他捏了捏眉心,这次终于收敛起心神将这张方子细细看来。倏然间,他眼神微眯,又将这张方子拿近了些,细细端详,随后道:“方泽,去将上一张方子拿来。”
之前的方子一起拿到手中,傅文珏将两张纸并在一起看去。
而后把那包药拆了,药已被磨成了碎粒,对常人来说辨认起来有些困难。可这些却难不倒傅文珏。
他打开细细看了一番,倒果真让他看出来一些名堂。
傅文珏捏起一小撮碎药末,轻轻捻动于指腹间,眸中闪过思虑。随后拍了拍手,转而捏起那一张药方,手指描画某幅药,低声问道:“你此次前去取药,见到的是哪位太医?”
方泽想了想:“是魏太医,他见到我态度还不错,问我为何夜间前来了,是否有什么急症。”
“是吗?”傅文珏垂下眼睫,轻笑一声,看向方泽:“魏太医,医术精湛,似乎是个可托付的人。”
方泽愣了愣,随即眼睛都亮了。
殿下这话的意思……难道魏太医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人?这当真是太好了!
方泽被这个想法搞得莫名激动,他抬手行了一礼,脸上透着喜意:“恭喜殿下!”
“先别忙着喜,”傅文珏抬手,他眸中闪过浅淡笑意,藏在笑意之后的却是淡淡疑虑,“我还有另一件事想要交于你——帮我寻些酒来。同样切记,要清甜一些的。过两日,我欲邀公主同饮。”
他正巧也有些事情想搞清楚——关于何就的。
饮酒后的她虽然难缠,却诚实许多,不妨在其中再加点料,让她自己说清楚。
既能见到想见的太医,又能搞清楚何就的身世,岂不是一箭双雕。
*
御花园千秋亭。
何就怔怔看着在凉亭中扶额静静坐着的太子,他竟在此闭眼酣睡。
如今已入深秋,夜晚的风格外沁凉,这偌大的皇宫里竟无一间屋舍供太子休憩吗?而且他不是已有了自己府邸……
何就不明白,他为何会一个人在这凉亭中睡着,身边连个太监也无。
这样想着,她刚想上前摇醒他,脚步便又是一顿。何就突然想到那日皇后对她的警告之意——那明显是知道何就的真实身份的,并在警告她不要靠近太子。
皇后既然知道她是个假冒的公主,为什么还要将她领进宫来?何就不是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只能说皇宫里的人个个都有自己的目的,她能做的,就是在事情没有被捅出去之前,找到想找的人。
不管是皇后还是贵妃,都不简单。所以她不能不把皇后的警告放在心上。
今日更深露重,孤男寡女确实不便再此相遇。
何就转过身。
果断迈步离开。
“阿就?”
一声喑哑的嗓音自身后响起,何就刚刚走了两步,不由得叹了口气,停了下来。
还是动作慢了些。
她转过身看向刚刚转醒的祯溯,面上带着乖巧的笑意,仿佛又变成了那个不谙世事的公主:“皇兄,你醒了?阿就刚想去喊人……这么晚了你为何一个人在这里?”
何就照旧先发制人,当你不想让他人问起自己的事情,那边先给他抛一个难题。她也确实很好奇,为何太子会这么晚,独自一人睡在凉亭里。
祯溯敛了敛衣襟,听闻何就的话,不禁面露苦笑:“我原本是想在此地暂歇,却不小心睡着了。”他顿了顿又道,“我在这里可吓到你了?”
何就摇了摇头,吃惊是有的,惊吓却无。太子是正人君子,即便深夜相见,也不会让她产生害怕的情绪。
既然走不了,那便算了。
何就干脆上前一步,坐在了太子身侧。随后二人相对无言,竟就这样静静坐在一起,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今夜气氛古怪,但能看出他们二人明显心绪不佳,眉宇间透露着疲惫。两个人似乎也有着共同的默契一般,谁也没有多问。
一阵风吹来,何就抱紧了双臂。祯溯察觉到了何就的动作,抬手将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披在了何就身上。
与此同时,他也幽幽开口:“阿就可曾想过,若你不是公主,你想去做什么?”祯溯语气中带着点伤怀。
什么叫若我不是公主……我本来就不是。何就心中不由腹诽。
可她却还是老老实实地答了:“皇兄这个问题……我之前便是个平民,在我活了这十几年里,我最想的便是寻个安稳地方做点小生意。”何就唇角勾起,眉眼间是欢快的笑意,“最好有钱有闲,衣食无忧,我再去寻个漂亮的男人过日子。”
何就这番话逗笑了祯溯,他忍俊不禁地看向她,刚刚空气中浅淡的愁绪,似乎被她的一番话驱散。
“皇兄,那你呢?”何就将问题抛回去,“若你不是太子,你想去做什么?”
祯溯笑意僵在唇角,他垂下眼睫,唇角泛起苦涩:“若我不是太子,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我必然无心政事,只盼畅游河山。”他顿了顿,看向何就,“若你是男子就好了,为兄更盼将这太子之位传于你,我也好……”
原来竟是这么厌学吗?何就心下震惊。她这些时日同太子一同进学,确实看到他每日课业安排得十分紧凑,人也略显疲态。
但也只是看到,并没想到此事会对他造成多大影响。如今竟是连太子都不想做了……
何就忍不住笑了,她眼中亮晶晶地满口胡诌道:“阿就觉得甚好!那将来阿就替皇兄做皇帝,你自去畅游大好河山,我们在金銮殿上相聚,你同我谈风光,我同你骂朝臣。”
这番话简直是大逆不道,可偏偏就在今日,趁着秋风,和着夜色,在四下无人之际,二人说着掉脑袋的话,随后笑做一团。
祯溯一扫阴郁,笑得开怀,似乎在何就只言片语间,将几日来的疲惫都洗尽了。
随即,他略正了正神色道:“此话莫要在人前说,在皇兄面前说说便罢,不然怕是要有麻烦。”
何就忙点点头:“这是自然,这是阿就和皇兄的秘密嘛,我懂的。”
说完何就伸出手,对着太子勾了勾手指。
祯溯不明所以,看着何就这模样有些迟疑。
这都不会?
何就开始有些可怜起眼前这个太子了,连拉钩都不懂。
紧接着她伸出手,拉过了祯溯的手将他的拇指小指拎出来,小指相勾,拇指对上自己的。
“这叫盖印,有了太子宝印,这就算是我们的秘密了,今日皇兄没有在此见过我,我也并未见过皇兄。”何就笑得眉眼弯弯。
祯溯垂眸看着二人纠缠在一起的手指,心中不知为何狠狠一跳,他另一只手不由得紧握成拳。
他还从未见过此等说法……
这是何就早些年流落民间学的什么把戏吗?
“好。”祯溯声音喑哑,收回视线抬眸看向何就的双眼,“这是我同阿就的秘密。”
*
昭华宫偏殿,傅文珏正闭目安睡,却陷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里。
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小榻上,何就坐在他身旁,身上馥郁的香气直往他肺腑中钻。她正低头看着一册书,吃吃地笑。
“傅文珏,你快看……你看这个呀。”何就将书册向他递了递。
傅文珏不知为何,竟伸手揽过了她的肩,二人身子紧贴着身子,就着这样极其亲密的姿势看向她手中的册子。
那是副彩色的图,图上两个人痴缠在一起,形态大胆。
竟是名副其实的春|宫图。
他心中皱眉,刚想叱责一句“下流,孟浪”,却怎么都张不开口。
“阿就喜欢这样的?”他听见自己说,声音里带着轻笑。
“说什么呢?”何就瞪他一眼,眸中却并没有多少气恼,嘴里笑道,“你看成什么了?你再细看看?”
傅文珏心中狐疑,可却依言看去,画上的样子明显变了,不再是两个人。
图册中是一个起舞的女子,贵重不可言,穿着桃粉裙装,衣袂飘飘如同仙子。
“嗯?”傅文珏疑惑皱眉,抬眼看向何就。
身侧却再也没有何就的身影。
她正轻笑着站在不远处,正一步步向他靠近。“傅文珏……你喜欢我穿这套衣裙是吗?”
那桃粉纱裙便这样缓缓地……缓缓地靠近。
一步一步……
直至落在了他的脸上。
傅文珏猝然睁开眼。
身下突兀地沁凉让人感到不适,他眼中闪过错愕怒气。
良久,懊恼地锤了一下床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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