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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关用品一应俱全，空间宽敞的卫生间里还有一个巨大的特殊浴缸，专门为腿脚不便人士设计的，侧边有一面可以打开，里面的座椅与轮椅也是平齐的，方便直接平移上去，沈奕之前一直没有仔细观察过，现在看了，总觉得清洗莫从任务的可行性好像高了一些。

　　“那我推你进去，你自己洗。”沈奕研究了一圈，大致明白了卫生间里各项物品的使用方式，出来向莫从大致介绍了几句，便推着他进了卫生间。贴心细致的设计，几乎让沈奕将莫从直接推到了浴缸的凳子上，再按了键，椅子自动推进浴缸中，目睹一切的沈奕心中啧啧称奇，很难想象如果没有这些，他今晚的工作量会有多大，将浴缸侧壁合拢，确保密封后就可以开始洗澡了。

　　“你自己可以吗？我出去了？”沈奕又与莫从确认了一次，结果莫从这次表示胳膊没有力气，抬不过头，没有办法自己脱衣服，舔着脸麻烦沈奕帮忙拽一下他的上衣。

　　沈奕愣了，反应了片刻，一脸疑惑的开口：“可是你的病号服是解扣子的啊？”

　　“……”草好丢人，莫从瞬间尴尬到不知道该作何表示，只能讷讷地“哦哦，我没注意。但是你能帮忙挂一下吗，架子……有点远。”

　　这回不是没注意，是真的够不到了，可能是设计师百密一疏，放衣服的浴巾架高度适合直立的健康人群，但是对轮椅使用者就不太又好了。莫从望了望高悬的浴巾架，心里暗喜好歹有个东西找补一下，不至于太过尴尬。

　　沈奕也看了一眼，微微点头默认了，于是背过身去等他脱衣服。莫从有点茫然，虽然他没怎么去过风月场所，但是朋友圈总归不至于太干净纯洁，见识过的三教九流牛鬼蛇神也不少，像沈奕这种永远保持距离永远留三分体面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一颗一颗解开扣子，看了看阔别多日的腹肌，惊讶地发现原来只有六块，现在居然八块都出来了，棱角分明界限清晰，一个没忍住，“诶？”了一声。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沈奕还是背对着莫从没动，只开口询问道。

　　“没事没事，我腹肌变多了居然。”莫从将发现告诉了沈奕，自己还在感叹大约是受到了腹肌之神的眷顾，今后这八块腹肌说不定就焊在肚子上了。

　　“嗯，你的体脂率现在太低了，康复师还和我聊了怎么设计饮食，慢慢补吧，会好的。”沈奕声音很平淡，话语的内容却很扎心，莫从的腹肌之神立刻就跌下神坛烟消云散了。

　　丧眉搭眼地脱完衣服，莫从出声叫沈奕，闻言，沈奕转过身来伸出一只手接东西。

　　莫从原以为沈奕会睁开眼，至少能见见八块腹肌这一限定皮肤，结果一看，沈奕是闭着眼的，不是那种死死紧闭，眉眼都皱作一团，鼻子也跟着用力的那种，而是睡觉一样，眼睑放松地搭在那儿，睫毛轻颤，像两只暂歇的蝶，整张脸除了平静找不到其他描述。

　　时间很短，他手伸出来了莫从就把衣服递了过去，但是莫从还是多打量了一眼，沈奕真的挺好看，很白，没有什么瑕疵，在卫生间的死亡顶光下，面部轮廓依旧很优秀，甚至这个非礼勿视的表情，都让莫从觉得他像是真的睡了过去，不忍打扰。

　　沈奕并没有给他脑内剧场的时间，手上接触到衣物布料后，立刻就收回了手，凭着感觉转回身去，睁开眼放好衣服，推门出去了。

　　莫从心中某个地方有点奇怪的怅然若失，不知是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还是沈奕错过了什么，但是人已经转身出去还把门带上了，也只能开水洗澡了。刚醒来的这几天，做什么都会给他一种初生般的体验，明明都是过去二十多年习以为常理所当然的事情了，现在却又有了一种面对一个全新游戏时的新鲜感，不论是事件本身还是自己的感受，都无比新奇。

　　比如现在，他摸摸这个，瞧瞧那个，洗发水都要拿下来把背后的文字说明配料表逐字看过去，结果就是一个手滑，大瓶的洗发水没拿住，倒在浴缸边沿，莫从心中一惊，急忙伸手去扶，反而一下把洗发水捅得更远了，直接“砰”一声，砸到了地上。

　　“你怎么了吗？”沈奕的声音立刻在门外响起，里面隐隐有些担忧。

　　洗发水“砰”的砸到地上时，莫从也“啪”一声，绝望地捂住了眉眼，“没事，只是洗发水掉下去了，我可以拿沐浴露洗头，没关系的。”

　　“……可是我发现你的换洗衣服也没有拿进去，一起给你吗？”

　　闻言，莫从原来泡在水里拨清波的左手也“啪”地拍在了眼上，“呃……那实在是麻烦你了，谢谢了。”

　　沈奕获得许可，拎着装好的换洗衣服进了浴室，虽然因为要走路没有办法闭着眼睛，但是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姿势，双目低垂，莫从怀疑他的视野范围不会超过脚尖，放好衣服，又将洗发水捡起，递回去时沈奕又闭上了眼，伸出胳膊等着莫从自己拿。

　　莫从终于提出了心中疑惑许久的问题：“大家都是男的，你为什么要闭着眼啊，我也没那么不堪吧。”

　　“我怕你会不舒服。”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科研人员看光了总归哪里怪怪的，这项研究好像并不需要这些数据，无关信息尽量少收集避免引起被试的情绪。

　　沈奕的回答在莫从听起来有些没头没尾，为什么会不舒服？有什么好不舒服的？

　　“啊？我不介意的啊，怎么了吗？”莫从有点好奇沈奕会有什么反应，眼中写满了好奇与八卦。

　　“给你，洗发水。”结果沈奕把眼睛睁开了，表情和刚刚毫无区别，除了准头好了一些吧，眼中还是毫无波澜古井无波。莫从甚至开始脑补，沈奕为了不看到失礼的画面，眼睛具有自动加马赛克的功能。

　　悻悻接过洗发水，道了声谢，莫从继续了清洁自己的大业。真好啊，谁能不爱洗澡呢，泡在水里昏昏欲睡飘飘欲仙的莫从如是想到。

　　尤其是在早上被按到死去活来，每块肌肉都叽叽歪歪喊酸的时候，热水澡真是太抚慰人……于是他就坐在水里睡着了。

　　等沈奕在外面一篇文章都看完做好标注和笔记了，才意识到好像很久没有听见莫从的动静了，他想了想，还是去问问吧，毕竟连水声都很久没听见过了。

　　轻轻敲了敲门，沈奕略微附耳过去，想判断一下里面的情况，“莫从？你还好吗？”

　　里面几乎滑下水面的莫从突然惊醒，“啊啊没事，就是差点睡着了，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

　　甩甩头上的水，再赞美一句洗澡真快乐，莫从将浴缸中的水放掉，打开烘干功能，然后尽他所能地将衣物穿戴整齐，裤腰歪歪斜斜，衣领少扣两颗扣子这种琐事，也没必要太过纠结。

　　于是沈奕进来，就见到了一个衣冠整齐但有限的莫从，虽然对他放荡不羁的穿衣风格不是很苟同，但是毕竟是个人自由，再回想一下莫从还天天站在桌上的时候，不穿个马褂长衫就已经是很对得起他了，便也没说什么了。帮着将莫从送回床上，沈奕清理收拾好自己后，一天便又结束了。

　　时间飞逝，莫从康复训练难度逐级提高、在营养餐固形物含量越来越多、沈奕的论文也渐渐丰满，沈奕的假期很快到达了尾声。

　　“嗯？你明天就上班了吗？”莫从刚刚被从训练室半死不活地推出来，满头满脸的汗还没来及擦，颊上的红晕也还未褪，突然听见沈奕在旁边与康复师的聊天，没管这样插别人的话是否不太礼貌，话就这样冲了出来。

　　沈奕突然被打断，怔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微微点了点头，“嗯，欠了好多工作，再不去后面压力要很大了。”

　　莫从有点急，脱口而出：“你不是每天都在加班吗，怎么还有很多工作？”

　　沈奕闻言，耐心和他解释，“是，但是新学期开学了，有好几节我的课都往后顺延了，还有几场必须本人出席的会，还有很多零零碎碎的东西，他们大创也要结题，要交材料了。”

　　莫从窝在轮椅上，身形立刻委顿了不少，终于有了些坐轮椅的意思，之前他一直给沈奕他在坐龙辇出门巡游的错觉。莫从努力克制，但还是没忍住拖了悻悻的长音：“好吧——那之后就我一个人了吗？”

　　“不是的，护工还在，姜阿姨也快回来了。”沈奕试图宽慰他，莫从却完全没有收到一点安慰，依旧郁郁。

　　但不论他怎么不爽，他也不能拦着沈奕不让他上班，毕竟毫无立场毫无资格，就算真的是情侣，不允许对方工作也违法了吧。

　　于是第二天醒来时，病房里已经只剩他和护工了，想了想还是把护工打发走了，来这么个陌生人实在是很别扭。护工走之前，将沈奕留给他的条儿交到莫从手上，叮嘱他一定要看，然后就乐得拿着遣散费找下家了。

　　莫从看了纸条，沈奕写的很详细，连他几点吃饭，怎么叫护士送饭都事无巨细的1234列得清清楚楚。说是纸条，实际上大约有半张A4那么大，莫从将它翻过来倒过去反复阅读，试图从字里行间再找出点什么没注意到的信息，能从中感受到沈奕的关切与担忧，但是纸片片与真实的人相比，还是太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莫从努力自力更生，努力表现得若无其事，他自己都觉得与往日无甚区别，结果在人精一样的康复师面前迅速露馅。

　　康复师焊在面上的笑容不变，但提的问题很扎心：“今天就你自己吗？你弟弟上班去了？弟弟不在训练就划水可不行哦。”

　　康复师边捅刀子边上强度，他原本以为莫从会对骤然增加的训练强度表示不满，谁知莫从毫无知觉似的，默默接了下来。一直到训练结束，汗水浸湿了病号服，四肢都在打颤了，莫从还是没说什么，远远没有往日的絮叨。

　　康复师看了只觉得很有趣，没想到只是一天弟弟没来，这人就颓丧成这样。虽然莫从现在扶着把杆可以走至少十米了，但是训练完后还是由他推着轮椅往病房走。

　　沿途经过另外一间病房，门口堆着好几捧花束，莫从在康复师略带惊讶和无奈的眼神中，顺手捞了一支康乃馨上来，一路揪着花瓣，心中默默数着：“他今天会来，他今天不会来，他今天会来，他……”

　　可惜康乃馨花瓣又小又碎，揪不了两下就七零八落不成正形了，他只能将那瘌痢头一般的可怜小花又顺手插回另一间病房门口的捧花中，丝毫没有考虑某个倒霉蛋收到狗啃康乃馨时的茫然。

　　终于回到了自己的病房，康复师交代了几句，比如“你弟弟今天不在，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和护士护工说”“今天强度有点大，下来好好休息”云云，就告辞了。

　　病房中只剩了莫从自己，他已经醒了好些天了，可是还是第一次觉得这病房这么空旷这么大，衬得自己好像身形渺小，只有孤独不断向外扩散溢满了整间屋子，他怔怔对着沈奕常坐的桌子痴望，往日沈奕就是坐在那张窗前的桌上，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在本子上写写画画，阳光透过纱帘映在他的脸上，棉花糖般温柔。

　　而今天这里只有灿烂依旧的阳光，与他的目光一样，孤零零地落在地上，再也没有那个接住它的人了。莫从又望了一阵，终于努力移回目光，努力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他在脑内翻箱倒柜，终于想起之前找母亲求来的合同，虽然也只是看着学学，没有任何决策的权利，但也算是点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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