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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局
次日，晨光熹微，群山间的雾气尚未完全散去。
洛南星、卫成晚、应怀枫三人已静立在孟黎的房舍之外，前一晚，这位大师兄便传讯让他们一早前来，言明有要事相商。
三人如约而至，却在门外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里面除了偶尔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再无动静。
孟黎那带着几分刚睡醒般慵懒、却又透着一丝心虚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出来：“稍等片刻，稍等片刻！师兄我马上就好！”
应怀枫“唰”地一声打开手中折扇，面无表情地轻轻摇动，刻意与洛南星和卫成晚保持着一段泾渭分明的距离，连一丝眼角的余光都吝于投向他们。
洛南星抱着双臂，倚在廊下的柱子上，见状，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弧度，“纪盈书呢，没和你一起过来？”
话音刚落，应怀枫“啪”地一声猛地合上折扇，温润的脸上瞬间覆上一层薄怒，冷笑一声：“洛南星，你还有脸问？你昨日顶着纪家管事的脸招摇，难道不知道会给纪家惹来多少不必要的麻烦？因为那一鞭子，你还真是够记仇的。”
“你怎么说话呢！”不等洛南星回应，一旁的卫成晚先嚷嚷起来，他性子急，一贯看不上应怀枫的装腔作势，“纪家就是活该，那一鞭子可是纪盈书先动的手！南星报仇怎么了？天经地义！”
“那一鞭子之前，是不是他先烧了纪家的书房？”应怀枫寸步不让，折扇指向洛南星，声音也拔高了几分，“不抽他抽谁？抽的就是他！”
“他烧书房，是因为纪家先抢了洛家的东西！就烧！烧得好！南星，干得漂亮！”卫成晚大步一迈，几乎要怼到应怀枫面前，还不忘回头对洛南星投去一个“兄弟挺你”的眼神。
洛南星被卫成晚这毫不讲理的撑腰方式逗得有些想笑，“谢谢夸奖。”
“你闭嘴！”应怀枫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颠倒是非之人，气得将手中折扇攥得咯咯作响，“谁抢了？谁抢了？那东西上面标了是洛家的吗？你让它叫一声，看它答应不答应！”
“就是纪家抢的！就是……”卫成晚梗着脖子，眼看就要开始新一轮的循环争吵。
几人争执的动静越来越大，引得一些路过的弟子纷纷侧目，小声指指点点，却无人敢上前劝阻这几位在门内都“声名显赫”的师兄。
洛南星终于伸手，把情绪激昂、唾沫横飞的卫成晚往后拽了拽，低声道：“控制一下，控制一下。他说的是我，我都没急，你急什么。”
他目光扫过周围越聚越多、却又不敢靠近的同门，最终落在孟黎依旧紧闭的房门上。“人在屋檐下。”他低声补充了一句。
这话不假，孟黎虽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能穿上青衣弟子服的，实力远非他们这些普通弟子可比。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房门终于被拉开。孟黎衣衫倒是齐整了，腰间挂着储物袋，他目光在门外剑拔弩张的三人身上一扫，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哟，少了一个？怎么回事？”他目光在洛南星、卫成晚和应怀枫之间转了转。
应怀枫上前一步，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温润，“师兄，纪盈书她家中有事，昨夜便已动身回去处理。如有要事，我可以代为转告。”他说着，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旁边的洛南星和卫成晚，带着显而易见的迁怒。
“没事没事，”孟黎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脸上笑容不变，“你们三也行，看着精神头都挺足嘛！正好，我们出发！”他搓了搓手，兴致勃勃地往东方一指，“目标，流波城。”
流波城？
三人神色各异。
这名字他们在宗门藏书阁的游记杂闻里见过，早先在家里长辈的口中也听到过，据说那是东海之滨一座繁华又混乱的巨城，那地方能见到来自四海八荒的奇珍异宝，更有传言说那地方靠近归墟入口，通过那里，能见到深海中鲛人一族。
卫成晚最先反应过来，脸上瞬间涌上兴奋：“流波城？师兄，那是不是真能见到鲛人？”
“鲛人”二字一出，连同洛南星和一直面带不虞的应怀枫，眼神都微微一动。
孟黎含糊地应了一句：“也许吧。”
几百年前，那时人族鼎盛，一些强大的修士和沿海王国，将富饶的东海视作囊中之物，他们不仅大肆捕捞，更垂涎鲛人的一身之宝，鲛绡入水不濡，鲛珠可辟水火，鲛泪能窥见他人心智。
贪婪如同野火蔓延，最初的冲突源于一些零星的捕猎和反抗，但很快，规模急剧升级，以当时雄踞东海的七杀教为首，联合三大沿海王朝，打着开拓疆土的旗号，对归墟之外的鲛人族地发动了全面进攻。
大战持续了近三十年，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人族倚仗阵法与法宝，初期确实占据上风，甚至一度攻到了归墟入口附近，那一战，七杀教教主与鲛人皇族大长老同归于尽，三大王朝的舰队几乎全军覆没，而鲛人族亦是元气大伤，被迫放弃了大部分外围领地，彻底回归墟深处。
经此一役，双方都认识到无法彻底消灭对方，持续的战争只会带来共同的毁灭。最终签订了契约。契约规定，人族不得再主动进入归墟范围捕猎鲛人，鲛人亦不得驱使海兽袭击沿海城镇。
流波城，便是在那之后，作为双方唯一认可的、有限的贸易与交流窗口，逐渐发展起来的。
应怀枫眉头紧锁，作为世家子弟，行事向来都需谨慎，“如今关系虽表面缓和，但几百年的血仇与隔阂，岂是那么容易消弭的？师兄，我们此行目的究竟为何？若是分寸拿捏不当，惹出什么纠纷来，恐怕我们几人都担待不起。”
“诶呀，我的好师弟们！”孟黎手臂习惯性地就想搭上洛南星的肩膀，被对方一个侧身避开，他也不在意，顺势挥了挥手，脸上又重新堆起那种“信我没错”的笑容。
“都把心放回肚子里！”他声音提高了些许，“修行修行，光是闭门造车怎么行？读万卷书，更需行万里路！那流波城是什么地方？是东海之滨最大的消息集散地，是三教九流汇聚之所，这等历练心境、增长见闻的绝佳之地，不比你们在山里对着石头枯坐强？”
洛南星点点头，“我去，我还真想长长见识。”流波城既是东海之滨最大的消息集散地，他私心确实有想去问询的消息。
卫成晚早已按捺不住，“南星去，我当然也去。”
应怀枫觉得这两人去，那肯定是有利可图，便也点头。
孟黎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们放心，师兄我还能让你们白跑一趟不成？”
他先看向卫成晚，“卫师弟，知道用北海玄铁炼制的裂浪刀吗？重若山岳，挥动间有浪潮之音，十分霸气！流波城靠海，各种水系、金系材料丰富无比，师兄我在那儿有点门路，到时候带你去逛逛，说不定就能淘换到合适的材料，甚至直接找到打造那刀的大师亲戚，给你走个后门便宜点拿下，也不是不可能嘛！”
卫成晚的眼睛瞬间亮了。
又转向应怀枫：“应师弟，流波城即将举办一场东海珍奇博览会，届时不仅有三山五岳的奇珍，更有来自归墟附近、常人难得一见的深海异宝。我这儿，恰好有贵宾请柬。”
他变戏法似的摸出几张散发着淡淡灵光、以贝壳装饰的精致请柬，应怀枫的目光在那请柬上停留片刻，眼神微动。
最后，孟黎的目光落在了洛南星身上。
“师兄，不用收买我，我既然答应了，便不会反悔。你若有正事需我们去做，直言便是。只要不是去捅那天大的娄子，我听着。”
孟黎被他这番直白的话噎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罕见的尴尬。他确实存了借机让师弟们帮忙的念头，被洛南星这么直接点出来，他准备好的那套说辞瞬间卡壳。不给点好处就让师弟们跑腿，他还真有点于心不忍。
“咳，”孟黎干咳一声，“哪能啊！师兄我是那种人吗？行行行，知道你洛南星高风亮节，视钱财如粪土！”
他打了个哈哈，顺势转移话题，拍了拍手，语气变得轻快，“给你们一刻钟时间，回去收拾些随身行李，一刻钟后，还在此地集合。长老那边我已替你们告过假了，这次就放心跟我走！”
一刻钟后，三人准时返回，身上都只带着简单的行囊。
孟黎见人到齐，也不多言，神色稍稍正经了些，双手迅速结出法印，指尖灵光流转，银光笼罩住四人所在之地。
待四人眼前恢复清明，周遭景象已彻底改变，眼前是一片略显荒凉的丘陵地带，空气中弥漫着咸湿的海风气息，远处隐约传来海浪拍岸的轰鸣。
“师兄，这里是流波城吗？看着不太像啊。”卫成晚挠了挠头，看着四周稀疏的草木和远处低矮的土坡，满脸困惑。
孟黎抬手就给了他后脑勺一个不轻不重的爆栗，“废话！流波城岂是能让人直接用传送阵法直接闯入核心之地的？此地设有禁空与空间干扰大阵，所有外来修士，除非持有特殊令牌，否则都只能传送到这外围，此地距流波城还有五十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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