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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山林幽深,自林间吹拂来的风扑打在颜夕照身上,带起丝丝凉意。她怔怔的看着眼前之人,将他的欣喜笑意悉数看在眼中。
她心绪忽然不稳,觉得此刻不是与裴逐意说话的时机,于是下意识想要离开。
可裴逐意反应比她快,在她转过身的刹那便立即挪动脚步过去,依旧站在她身前,亦挡住了她想要逃避的那条路。她没抬头,不敢去看裴逐意。
看她一句话没说就要离去,裴逐意的喜悦很快消失。他挡在颜夕照身前,笑意不见,只剩下蹙起的眉头和满是不解的眼神。
“怎这么快便要走?”裴逐意话语中不由带起些着急与紧张:“我还未曾说话,也没什么举动,你为何又不高兴了?”
他视线稳稳关注着颜夕照,生怕错过她哪个细微的表情,错过知晓她不悦地原因。
颜夕照红唇轻抿,到底还是抬起头。继而对上他那双急切又担忧着急的眼眸。
不见到裴逐意时,她尚可狠心,可见到这张脸,她又忍不住会心软。她心里清楚做错事的并不是现在这一年的裴逐意,而是六年后的他。可是,她想要避开六年后的结果,便只能狠心对他。
颜夕照紧了紧垂下的手:“我没有不高兴。”
裴逐意不懂:“那你为何转身就要走?”
“不重要,”颜夕照转移话题:“你不是有话要与我说么?我就在此处,你可以说了。”
裴逐意皱了皱眉,虽然他想知道方才颜夕照为何突然转身想离去,可他也知道要是追问,她定然不会回答且还会真的不高兴,明智之举是不再追问。
他定了定神,皱着的眉逐渐舒展:“我……要去安州一段时日,父亲让我平定作乱的山匪。”
安州?在颜夕照记忆中,前世的裴逐意并未在此时去往安州平定山匪。但自回到今年后,发生变动的事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即便裴逐意被镇北侯安排去安州也没什么值得意外的。
何况,平定山匪这样的事,裴逐意应该巴不得前去。他并不喜欢赋闲在上京,与其每日做些无聊之事,他定然更愿意去做实质性而有用的事。
不过……
颜夕照费解:“你从昨日一直等到现在,就为了与我说这个?”
裴逐意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主要是想见你。”
颜夕照一愣。在情绪要翻涌而起时,她迅速转身背对裴逐意,在简短几个呼吸间强行将自己的情绪压制住。
裴逐意快步绕过来,依旧站在颜夕照身前,带着乞求意味的注视着她的眼睛:“那个……之前大雨凉亭中,你说的那些话,能不能收回?”
“我想再来此处见你,我不愿与你就此两不相干。如果你是对我有哪里不满,你可以告诉我,我会改的。”他看着颜夕照,眼神急切而恳求:“我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一直躲着我?”
颜夕照:“……”
这人真是……
颜夕照抿着唇,双手不自觉捏住衣袖边角,紧紧攥在手中。如若那个时候裴逐意能与现在这般好好同自己将心里话坦诚说出,将他要为镇北侯府报仇一事告知,也许事情就不会发展成当初那般。
她自知并无大用,可却也不会成为他的绊脚石,自问知晓原由后绝不会阻碍他报仇一事。可惜,那时候他什么都没有告诉自己。
颜夕照垂下眼,细长的睫毛将眼中颤动的情绪遮掩住。她不愿让裴逐意看见自己这般,于是侧转过身,又偏过头,不让裴逐意看。
对她这般不太对劲的反应,裴逐意有些慌张,话语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是我……又有哪里说的不对了吗?”
颜夕照缓了口气:“没有。”
裴逐意小心着探头过去:“那我……以后还能再来吗?”
颜夕照转眼,又再看见那双满带请求与期待的双眼。她紧攥着拳,指甲稍稍掐紧掌心的肉中,她不觉得疼痛,只想快些结束这个话题。
于是她说:“这玄女观不是我的,你来不来自是随你,但见不见,随我。”
裴逐意笑了下:“好。”
颜夕照有所松口,便是好事。之后他来时,带些她会喜欢的东西,在外边等一等,兴许她一个心软,就愿意见自己了。他愿意等她出来。
颜夕照道:“若是无事,我先回去了,母亲与祖母还在等我。”
裴逐意点头:“好!”
颜夕照随即朝玄女观大门走去,生怕自己多做停留,自己真正的情绪就会被裴逐意发现。
望着她背影,裴逐意朝她喊:“待我将安州山匪平定回来,我会来看你的!我一定会来的!”
颜夕照没有回头,只是极力压制着乱跳的心脏,加快脚步朝玄女观走去。
回到院子,她忽然有些愣神,呆呆的站在院中,似是在想着什么。直至母亲在不远处的檐下喊她,她才回过神,赶紧走过去。
颜府还有事,周欣兰得回去处理,但祖母来一趟不容易,会在观中陪颜夕照住一段时日再走。
颜夕照欣喜。以前她就与祖母在这住过,如今又和祖母一起,能多多陪伴祖母本就是她希望的,以弥补曾经没能长久陪伴祖母的遗憾。故而,她很开心。
夜里,蓉儿与晓桃搬来两张躺椅,颜夕照与祖母一块躺在院中赏月。或许是玄女观在山上,此处见着的月亮似乎比在上京城中见到的要更圆更亮。
皎洁而温柔的月光下,让人心情平静,悄然间感受此间静谧与惬意。除去不能每日见到家人,颜夕照还挺喜欢这里。
三年时间,说长也不长的,感觉很快就能过去。
纪曼文喝了口温水,突然发问:“夕照,你为何不喜裴家世子?可是他做过什么令你不高兴的事?”
颜夕照一愣,这话题起得如此突然与直接,她一时不备,不知如何解释。
纪曼文转头看向孙女:“有什么事是不能和祖母说的?”
“以前,你不是什么事都会和祖母说吗?难道这次不能了?”
颜夕照眨了下眼,有点犹豫。她不是不想告诉祖母,是担心祖母听到自己说的事,会觉得自己是脑子出了问题、是疯了。万一祖母将自己当成是胡思乱想的失心疯,那可如何是好?
她在纠结,而祖母在等她的回复。
仔细一番思索后,颜夕照想出个主意。她可以不直接说事情与她有关,把自己的担忧当成个故事来讲,如若祖母怀疑,她就说那只是故事,如果祖母愿意就“故事”来为自己分析一二,她也乐意接受。
与其让祖母追问,不如与她聊一聊。
于是在稳住心绪后,颜夕照说:“祖母,我先给您讲个故事,如何?”
“故事?”祖母轻挑了下眉:“好啊。”
颜夕照整理了下措辞,将前世今生自己与裴逐意的事当成个故事说给祖母听。只是故事中的他们,她并未用名字,用的是“女子”、“男子”来代称,中间可能会暴露身份的细节也全部抹掉,没有说出来。
祖母认真且安静的听完了颜夕照说的整个故事,然后若有所思。
颜夕照问:“祖母,若您是故事中的女子,您会如何选择?”
祖母皱了皱眉,在思考着故事,也在思索着颜夕照的话。半晌后,她看向颜夕照:“前世与今生的故事,前世之事,如何确定一定会与今生相同?”
“世间万般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今生有所改变,也许结果会有不同。你所说故事中的那个男子,最后因为报仇而害了他的妻子,如果他的妻子当真能够理解他报仇之行,那么在回归到的今生里,或许可以提前站在他身边。”
“若是能阻止悲剧发生,那自然最好,如果不能,那便一起面对,也好过你躲我找,你跑我追,让事情变得越发复杂与麻烦。”
颜夕照诧异。祖母的回答,在她意料之外,是她完全没想过的方向。
看颜夕照愣住,祖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肩膀:“我只是在说故事里的事,你若是与我有不同见解,也可与我说。”
颜夕照眨了下眼,稍稍回神:“我所理解的,确实与祖母不太一样。”
祖母说:“那很正常。”
“相同的故事,不同的人从不同角度去看,自有不同的看法。谁对谁错没有定论的。何况,它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颜夕照垂眼,轻轻笑了下:“是啊,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对了,”祖母笑着,很是好奇:“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何不喜裴家世子呢?你与他之间发生了什么?”
颜夕照没有立刻回答。
祖母想到什么,又说:“话说,他之前来过玄女观,你可还记得?”
颜夕照愣了下,略显茫然的摇头:“不记得。”
祖母道:“就是几年前你陪我来玄女观暂住,你们那时不是就见过吗?在观外那棵百年大树下。”
颜夕照惊坐而起,诧异的看向祖母:“什么?”
对于颜夕照惊讶的反应,祖母有些意外。她小心坐起身,看着睁大双眼显露疑惑的孙女,也有好奇:“你一点也不记得?”
几年前,玄女观外树下,她与裴逐意见过?
她忽的想起来先前章青与自己说过,裴逐意一直惦记着自己,难不成指的是她与裴逐意几年前在此处见过一事?
她不记得在这见过裴逐意,她以为与裴逐意初见是在及笄那日花园的凌霄花墙下。
若是此事为真,似乎也就能解释为何今生自己没有在那时去见裴逐意,而裴逐意却依旧对自己心怀情意了。
可……她为何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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