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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肯讲和
秋狝之日终于到了,皇上与众王公重臣浩浩荡荡直奔九木围场。皇上这回秋狝不同以往,将四位皇子一位公主都带了出来。后宫之中皇后,林淑妃,何昭仪,陆昭仪,还有傅婕妤都跟了来,几位育有皇子公主的娘娘中,仅李德妃因为管束后宫,没能同行。除了这些人之外,这回皇室的车辇中还多了一个小花玥。
承熙帝是个爱民惜民的明君,虽然皇家规矩不可废,却多有精简,尽管如此,依然威风不可一世,看得花玥眼花缭乱。帝王出行,群臣随从。谨出入之防,严尊卑之分,慎重则尊严,尊严则整肃,故文谓之仪,武谓之卫。天子出巡,车驾次第,谓之卤簿。
到了九木围场,众人各自歇下,当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就一起去围场中,花玥也同去。他不会骑马,自有人给他安排了一辆车。车坐得久了,花玥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颠得酸了,就将车帘打开透透气。他将双脚垂在车辕下晃着,车轮声混着他脚上的金铃着,像乌云滚滚的天空中划过一道道金色的闪电。
除了他,队伍中所有人都骑马,承熙帝一身黄金戎装,在他身旁,皇后娘娘也是英姿飒飒,其它几位娘娘和皇子公主,还有随驾的大臣们个个都是一身精干的猎装。
花玥不会骑马,只能在一旁看热闹,见猎场上人如游龙,马似流星热闹非常,心里痒痒的,恨不能和他们一样,策马扬鞭驰骋一番。
“去叫伴伴过来骑马。”承熙帝听到了金铃声,转身吩咐洛离。
皇后道:“皇上,伴伴不会骑马,你不要为难他。”
承熙帝道:“无妨,这里这么多人,还能摔着他不成。”
说话间,洛离已经将花玥带了过来。花玥趴伏于地上,道:“伴伴谢主人抬举,可是伴伴不会骑马,请主人宽恕,让我回车上去吧。”
承熙帝一笑:“哪有到了围场连马都不骑的。朕让洛离给你选了匹马,你去试骑一下吧。”
花玥顺着承熙帝的手指看去,好一匹高头大马,光是马腿就比他还要高。这么高一匹马,别说他不会骑马,就算会骑,这么大这么壮的一匹马,连坐上去都难。再看看周围的皇子公主们骑的都是与他们身型相配的马匹,心里知道承熙帝是有意为难他,心中不自禁地畏惧了一下,将几乎脱口而出的哀求咽了回去,用力磕了个头,站起身向那匹高得吓人的红马走去。
马夫早已将马凳放好,可是花玥站上去依然够不到马背。他抓住马鞍跳了几下根本无法上马。没办法只好跳下马凳双膝跪地道:“伴伴无用,上不了马,请主人降罪。”
承熙帝道:“朕不罚你。不但不罚,朕还要帮你。”
花玥抬头不解地看着承熙帝:“主人。”
承熙帝跃上那匹火云驹,从马上伸出手来:“上来吧。朕来教你。”
花玥往后退了一步:“主人,伴伴不想学骑马,您就饶了我吧。”
承熙帝没有收回手去:“学会你就想了。快过来。”
洛离上前双手架在花玥的腋下,将他举了起来,就要把他送上马去。花玥急了,双手捂住肚子叫道:“哎呀,肚子疼。快放我下来,我要去茅厕。”
花玥在半空手脚乱划着大叫的样子着实滑稽,皇后和周围人都不禁宛尔,只除了其它几位娘娘和皇子公主们。洛离听他这么叫,一时不知该放开他还是继续将他抱到马上。
承熙帝心里苦笑,谁说小孩子不记仇?这孩子记得仇来比大人还厉害,大有记他一辈子的架势。连自己亲生的皇子他都没有亲自教他们骑马,却赶着要教伴伴,谁知他竟然还借口肚子痛要逃。难道真的要他这九五之尊放下架子去哄孩子吗?想到这里沉下脸来:“洛离,抱他上来。”
洛离听皇上吩咐,连忙将花玥递了上来,承熙帝伸手将他接过放在身前的马背上。花玥坐上马背,偷眼往下一望:好高!顿时不敢再乱动了。
承熙帝见他终于安静了下来,唇边不由得荡出一抹笑,原来他也会害怕。有意放开扶着他的手,道:“我们先跑一圈。”双腿一夹,那马儿就像箭一样射了出去。
这一下太过忽然,花玥只觉冷风扑面,树影在眼前不停的倒退,感觉身子在马背上颠簸不稳,他只得用力抓住马鞍的前面。马越跑越快,颠簸也越来越厉害了,他的两条腿在两侧乱摇,没有任何可以依托的地方,按着马鞍的两手手指几乎按到马鞍里面去,小脸已是一面惨白。
“双腿用力,尽量贴在马身上。腰不要这么硬,身子随着马而起伏。。。。。。”承熙帝不停地指点花玥骑马的技巧,花玥也按着他的指点调整着姿态,很快就有点样子了。
“学得好。这匹马叫火云驹,是匹真正的千里宝马。朕是第一次让除了朕以外的人骑它。”
。。。。。。花玥不答。
“伴伴,感觉如何?要不要再快一点?”承熙帝问道。
。。。。。。还是沉默。
承熙帝探头看了花玥一眼,见他小脸板得就像要崩裂一样,终于大发善心让火云驹慢了下来,眼见火云已经从狂奔变成了踱步,承熙帝含笑看看怀中的花玥:“别怕,有朕在,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花玥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声音之大,气势之足,吓了承熙帝一跳。花玥一边哭一边道:“你欺负我。你这么大的人,就会欺负小孩子。。。。。。呜。。。。。。我要娘亲。。。我要爹爹。。。。。。大坏蛋。。。。。。”
承熙帝的心被这稚嫩的哭声穿透,人就呆在了那里,任花玥用他的龙袍当擦鼻涕纸擦了个过瘾。
承熙帝带着花玥回行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离得远远就看见乌压压一群人站在宫门前等候。承熙帝先下了马,伸手将坐在马背上的花玥抱了下来。就向宫前走去。皇后娘娘带着众位娘娘和皇子公主们正站在玉阶前,见承熙帝到来,立即行礼。承熙帝伸手扶起皇后:“免礼。”
一干人进了行宫大殿,里面早已备好了晚膳。皇帝皇后居中并肩而坐,皇子们坐在东面,嫔妃及公主坐西面。家宴开始,皇后先举杯向承熙帝道了辛苦,帝后二人对敬了三杯,然后酒宴才开始。
这种家宴场合,没有花玥的座位,承熙帝命内侍将他送回他休息的房间去了。
花玥回了自己房间,换了衣服,洗个脸,又吃了些东西,休息片刻,一时睡不着,就出来在行宫里转转。行宫不大,平日只有几个老太监和宫女看守,皇上来狩猎时才热闹一个多月,不过在正中的几座宫殿中,所以这里尽有些冷僻的院落。
花玥虽小胆子却大,又是淘气的年纪,平日在宫中受了不少约束,此时无人管束,他不去那些灯火辉煌的明亮所在,只挑那背静少人的去处来走。
走着走着,见地上有一颗白色的石子,伸手拾了起来,上下抛了两下,一时手痒,顺手就向墙角丢去。却听“哎呀”一声,从墙角冒出一个声音骂道:“是那个挨刀的用石头砸你秋公公?老子将你抓到了,一定要把你按到茅坑里吃屎。”
花玥没料到那里有人,听这声音如公鸭一般,知道是个公公,连忙闪身在一棵树后藏了,偷眼从树后往外看,却见一个瘦伶伶的太监提着裤子,颈上挂着一条腰带从墙角处转了出来,头上鸡蛋大一个包好不醒目。原来那里有一个茅厕,这位秋公公正在如厕,却莫名受了这无妄之灾。
秋公公跳脚骂了几句,见无人答,只得自认倒霉,拴好裤带自去了。花玥等他走了,才从树后转了出来。看看也没什么有趣的东西,估计皇家的家宴也快完了,就想着先回去再说。
这一往回走却多出事来,原来花玥来的时候,只是随意乱走,并没有记清路径,这一块颇为僻静,又天黑无灯,走着走着,花玥就发现自己迷路了。转了几圈,都转到了一堆假山前面。
他也不害怕,反正皇帝若是看不到他,定会叫人来找他。随意找了块干净些的山石坐了,他就在这里静待人来找他。晚上围场的风颇有几分冷,他却不在乎,默念父亲传授的内功心决,虽然四周冷风阵阵,他却遍体温暖,不受侵扰。
忽然听得有个公鸭嗓子在叫他:“那里坐的是哪个?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冻病了这里可没郎中给药吃。”
听得这个声音,花玥立即就认出正是那个秋公公,跳起身来正想跑,却被一双大掌抓住:“好猴儿,可被我抓住了。你脚上的铃声可骗不了我,刚才可是你砸了老子一石子?”
花玥抬头笑道:“公公说什么?我是随驾来这里的。吃完饭出来转转,不小心迷了路。公公是这里人吗?能不能给我带路。”
那秋公公手里提了个白纸灯笼,用灯笼将花玥从上到下照了个遍:“哪来的俊俏孩儿,倒像是画上跳下来的。你叫什么?”
花玥答道:“我叫伴伴,是皇帝身边的人。”
“伴伴?”秋公公沉吟了一下,不但不松手,反而拉他就走:“你跟我来。”
花玥本以为说出皇帝来,那秋公公定会马上放人,没想到他竟然拉着自己往更僻静的地方去,心里有些慌了:“公公放手。我还要回前面去呢。”
秋公公回头一笑:“你别害怕,我带你去,是有一件礼物给你,另外还要请你吃好东西。”
花玥哪肯上当,定定地站在原地,暗暗还使了一个千斤坠的心法,虽然功力有限,秋公公竟然拉他不动。见他不肯走,无奈道:“好吧,既然你不肯去,这个东西就给你吧。只要记得,看了记在心里,然后就把它烧了。这上面写的东西,不是生死关头,不可让人知道。切记,切记。”
吩咐过后,秋公公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里,塞到花玥怀里,又道:“可惜你不肯与我一起去喝酒吃狗肉,我今天下午刚刚捉来的一只狗,本想与你同享的。算了,我把路指给你,你快些回去吧。”
说完真的指了回去的路,又再三吩咐花玥不可将此事泄漏了,这才转身走了。
花玥完全不明所以,但看秋公公的样子不像有假,半信半疑的按他的指点往回走,真的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住处。回到屋里避开外人,将秋公公所赠的卷轴打开一看,顿时惊住了,竟然是一本上乘武学的秘笈。封帖上一个大大的“忍“字,字迹无比熟悉。通篇看了下来,有一小半竟然是他原来学过的。没有学过的也一脉相承,大可无师自通。最后一套剑法,正是那年父亲所舞的。最后一行小字,更是让他忍不住掉下泪来。原来是芮氏亲笔所写的一首小词:“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时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花玥见了父母笔迹,怎能不激动落泪。正要跑回去找秋公公问个明白,却听门一响,他连忙把卷袖一藏。见小鱼儿进来传旨道:“皇上吩咐,伴伴早些休息,不要出去乱跑。明天还要去练骑马呢。”花玥听了,只得答应了早早睡下。这一夜哪里睡得着,就在床上翻了一夜烧饼。
第二天再到围场,众人都是神采奕奕,唯有花玥顶着一对乌青的眼圈儿打不起精神来。昨日皇上亲自教他骑马,皇子公主们心中都憋着一口气,见他如此,纷纷讥笑他。花玥却不像以前一样瞪眼握拳,对这些挑衅只是不理,皇帝皇后只当他真的不敢骑马,也就不再强求,哪里知道他是因为得了父母的消息,下决心要忍耐,所以才不像以前一样任性计较。
这次秋狝算得上皆大欢喜,别人不说了,花玥更是收获极丰,卷轴上的东西他都已记在了心中,以后自可慢慢练习。卷轴本不舍得毁去,犹豫再三才咬牙烧了。唯一可惜的是那晚没能和秋公公细细说说,不知他怎么能有父母的信息。后来他也数次去找那个秋公公,都未能再见,又不敢与人说起,直到离开九木围场时也未能再与秋公公见上一面。那心中的疑问也只能藏在心里带回京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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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小孩子不记仇,小孩子的决心和行动力有时也是很惊人的。多留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