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场地租赁登记册

作者:鱼的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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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既然决定要去湖心亭赏睡莲,那钟秉宁自然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光彩动人的,不想嫁太子是一回事,艳压群芳又是另一回事。
      因此当钟秉宁走在通往湖心亭的廊桥上时,廊下正在闲谈的众人都纷纷朝她侧目,并下意识地往边上靠靠,给钟秉宁让路。
      钟秉宁拜见了在亭中喝茶听曲的皇后,确认今日的集会并没有皇子出席,这才暗自舒了口气,陪着皇后和几位侯爵夫人聊了一炷香的天。
      越待越感觉索然无味,而且钟秉宁还觉得胸口越来越闷,浑身都不自在。于是她借口去更衣,逃跑似的离开了湖心亭。

      但眼下时辰还早,钟秉宁便打算在这行宫别苑中随便逛逛。走过一处院门大开的屋子,钟秉宁瞥见院子里正晒着书,屋内像是空无一人,于是她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这地方书多得像藏书阁,但既然是在行宫,钟秉宁猜测这应该是间书房。她走进耳室,见桌上放着笔墨纸砚,砚堂中的墨汁还没干,明显是有人刚写完一副字就出门了。
      一阵温暖干燥的夏风从侧面敞开的窗户外吹来,被镇纸压住的宣纸“哗哗”响了两声,然后便翻不起浪花地蔫了下去,钟秉宁走上前仔细瞧了瞧了纸上的文字。
      畏我轻贵,天道贵我。
      我不为氓,我不为贵。

      她的眼睛倏地睁大了一瞬,继而她盯着这十六个字反复琢磨,内心渐渐被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填满了。
      钟秉宁突然产生想把这幅字偷偷拿走的念头,于是她压抑着疯狂跳动的心脏,小心谨慎地再次确认四下无人,然后走到桌案边,将这幅字从镇纸下抽了出来。
      “你在我书房打量了半晌,就为偷这么一张纸?”
      钟秉宁的呼吸都停滞了,她惊惶失措地转过身,与背后靠近之人撞了个满怀,拿着纸张的手腕被他握在手里,来了一个“人赃并获”。
      游章骅刚要再开口说话,低头就和钟秉宁四目相对,两个人相顾无言,用这种别扭的姿势僵持了好几秒。

      钟秉宁更快地反应过来,她挣脱了游章骅的手,先发制人地说:“我没有偷,我只是想拿起来仔细看看。”
      游章骅一针见血地反问道:“我没有邀请你进来吧?”
      这点的确是钟秉宁理亏,她简单干脆地朝游章骅行礼道歉,然后两个人又一言不发地陷入了对峙的状态。
      “既然你能来行宫,想必是京中贵女,我们交个朋友吧,”游章骅简单作了个揖,“在下游章骅。”
      钟秉宁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被他飞快地捕捉到了,他笑了笑补充道:“岐国五皇子。”
      一番心里挣扎后,钟秉宁老老实实地对游章骅说:“小女钟秉宁,拜见殿下。”
      眼前的女子居然就是传闻中自己“未来的皇嫂”,这下轮到游章骅惊讶得一时说不上话来了。

      皇后这半个多月张罗的所有聚会,游章骅和钟秉宁都没有出席,他们俩也从各种渠道听说了双方的缺席,因此就算两家孩子互相避而不见,他们俩却还是在书房偶遇了,他们俩此刻心里都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游章骅问:“你很抗拒嫁给我哥哥?”
      钟秉宁很为难地问:“啊?有这么明显吗?”
      “只有你们两姐妹来了行宫,却一次集会都没有参加。”
      钟秉宁讪讪地笑了笑,然后正色道:“皇宫里的生活太精彩了,我处理不来,我只想选择一个如意郎君,经营好我们两个人的生活。”
      游章骅问:“如果你碰到了我兄长,发现他就是玉树临风、才气纵横的男子,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如意郎君呢?如果天子之命、父母之言,偏要你入深宫呢?”
      钟秉宁反问道:“我们都是双生子,所以我看你便知你所言不假。但难道因为对方的确是一个品貌非凡的好男人,我就可以放弃自由意志,去嫁给一个所有人眼里的好丈夫了吗?”

      连荣在院外看到钟秉宁走远了,这才进到屋内。一进门,他就看到游章骅龇着小虎牙不知道在乐什么,吓得他赶紧缩回踏进门内的脚,试图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进来。”
      连荣小心谨慎地看着游章骅的脸色走了进来,他不知道自己这主子今天是怎么了,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我看你便知你所言不假”
      游章骅将钟秉宁的这句话在心里反复念了好几遍,然后他静下来沉思了片刻,吩咐连荣道:“与钟擎交好的官员有哪些,京官中有哪些明显是变法派的官员,你都帮我去查查,查仔细了。”

      末伏已过,永靖帝下旨回宫。于是在众人眼里,钟家的两个女儿从头到尾就没机会见上皇子一面,就连两个皇子生辰,这五皇子都像是躲着人似的,和一群朋友们外出骑马游猎去了。
      但入秋后,朝局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首先是出入五皇子府中的幕僚中,支持变法的官员明显多了起来,其次是永靖帝下旨擢升钟擎的老师、从三品御史大夫丘诗亮为太子少傅。岐国的保守派们此刻嗅到了危险的信号,只是眼下他们暂且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钟秉宁和钟秉清将朝堂的变局看在眼里,两人时常会对谈国事直到深夜。

      三伏天结束不久便是中秋,之后又是重阳登高的节日,中间还夹着一个永靖帝的生辰,每个重要日子,景明宫都会允许正四品及以上的官员携带家眷入宫,参加当晚的宫宴。眼看京城隐隐要形成党争之势,所有的权贵勋爵之家都人心浮动。
      每当宫宴的请帖送到钟家,就会有与钟秉宁关系不错的世家小姐派人来问:“宫宴那日你去不去呀?”
      钟秉宁深谙“情报信息也是利器”的道理,也明白与其和家里人坐在桌案前谈时政,不如投身到宫宴中感受一下,因此她连着三次都跟着钟父进了宫。
      同样,连续三次,太子和五皇子也位列席上。
      钟秉宁虽然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与身边公子小姐们的交谈上,但心里偶尔会隐隐泛起不可名状的情绪。

      直到临近冬至,皇后娘娘邀请不少世家子女准备到京郊观雪赏梅,钟秉宁看着手中的请帖,吩咐下人:“不管谁家的小姐差人来问,都说我风寒未愈,不打算去赏梅了。”
      到了冬至这一日,钟秉宁跟着一众女伴来到京郊,远远地赏了雪,她就回到早已搭设好的温暖营帐中,逢人问她怎么还是来了,钟秉宁则自嘲道:“没想到风寒好得这么快。”
      钟秉宁坐在人堆里,一口一口地慢慢喝着热好的奶酒。此刻她终于知道内心翻涌的情绪到底来自哪里了:之前的宴会,游章骅总是会坐在她目光所及之处。

      她一个人安静地饮酒,外人看来像是喝多了发懵,朋友打趣她不胜酒力,钟秉宁也只是低头笑笑不接话。
      她的确有些心不在焉,就连身旁的人换了都不知道。
      游章骅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脸这么红,是发烧了还是喝多了?”
      “这里太热了,闷的。”钟秉宁看了眼游章骅,“我出去透透气。”
      两人前后脚走出营帐,游章骅追上钟秉宁,递给她一件白狐毛的大氅。两人并肩走了一小段路,在一棵老歪脖子树旁停了下来。
      “我很喜欢你那天在书房写的那两句话。”
      游章骅望着钟秉宁,和她分享了自己数月前穿着哥哥的太子常服,被父母训斥的事:“我那一刻,仿佛被人在数九严寒的冬天当头浇下一盆冷水。后来我固执地一遍又一遍问身边的人,为什么我和哥哥原本并没什么差别,可一夜之间就天差地别了呢?祖宗之法与朝廷礼制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大家都一味地袛畏敬奉,却不敢正视它里面沉疴腐朽的部分。我身边的世家公子们都劝我:你都出身皇家了,干吗还要想这么多?”

      这些话术钟秉宁简直再熟悉不过了,钟家时不时就有交好的世伯过来找钟父闲谈,言语间不免会劝说:“钟家也是名门望族,你干吗偏要掺和到变法中去?”

      钟秉宁感同身受地说:“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我们读圣贤书,难道不是为了让岐国变得更好吗?可为什么人一旦成为权贵,就患得患失、畏难苟安了呢?”
      “畏我轻贵,天道贵我。”游章骅说出了两人心中的憋闷。
      “我不为氓,我不为贵。”钟秉宁看向他,表明了自己的理想。
      “很难。”
      游章骅好看的眉眼都严肃地拧在一起了,钟秉宁见他这样,反而乐观地冲他笑道:“人总会遇到那么一两件事情,无论怎么劝自己,都无法妥协,没法‘算了’。”

      游章骅刚要说什么,他们俩就不约而同地看到有换岗的侍卫从不远处经过。钟秉宁脑袋一紧,作贼心虚地拉住游章骅的胳膊往树后躲,两人紧靠在一起,勉强借着歪脖老树遮挡身形。
      游章骅忍俊不禁地盯着钟秉宁,也不说话,只追着她躲闪的眼神看。
      钟秉宁把心一横,对上他的目光,两人对视了好几秒钟,钟秉宁这才发现游章骅双眼皮的褶皱内,藏着一粒细小的红痣,要不是凑这么近看,根本不易察觉。
      “你这里,是指甲挠出的血点子吗?”钟秉宁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不是,是一粒痣。”游章骅闭上右眼,让她能看得更仔细些,“我哥哥没有,是不是很方便区分?”
      这时候提哥哥做什么!
      钟秉宁觉得被冷风吹散的酒劲又上来了,她磕磕绊绊地反驳道:“谁平时凑这么近看人的?”
      “那好吧。”游章骅探出身朝营帐的方向望了望,“没人了。”

      他也没有提议往回走,只是收回身,低头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钟秉宁。
      钟秉宁说:“赏梅的时候我都没看到你。”
      游章骅答:“我是在你回营帐后才来的。”
      钟秉宁又说:“怎么不一开始就来?”
      游章骅又答:“得了消息才过来的。”
      从两人一见面,钟秉宁已经数不清自己内心翻涌几次了,这种暧昧的感觉让钟秉宁甘之如饴,她乐于看到自己抛出的每一个情绪都有回应,说的任何话都能被接上,每一次你来我往的挑拨,都让这种暧昧成数倍放大。
      只要想到他们俩在外面待得越久,就越会被人察觉,钟秉宁的心跳得就更快。
      终于,钟秉宁像是下定了决心,她深吸了口气,灌进肺部冷峭的风,都不能削弱她内心的悸动。
      她正要张口,就听到游章骅对自己说:“你在这儿,我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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