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童话

　　陈裕菀靠在办公桌边，褚敏疑坐在椅子上，一高一低，就那么瞧着对方不说话。

　　陈裕菀当然不如褚敏疑平静。
　　毕竟他有的是等待的耐心，而她，心里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

　　到了不得已要开口的时候，她说：“没为什么，就看到了，想给您尝尝。”

　　欲言又止。
　　太明显了。
　　但他也不必着急，该露出马脚的迟早也要露出来。
　　“谢谢。”他道。

　　陈裕菀悄悄舒了一口气。

　　褚敏疑没立刻吃蛋糕，把它往一边推了点儿问：“昨晚上的事情都处理了？”

　　“您说的是哪件？”
　　“坐着说？”

　　陈裕菀道：“一会儿我就得下去开会，不坐了。”她认真道：“我看昨晚的事得关上门来说。”

　　褚敏疑瞧了瞧门口。
　　一般办公室都不会关门，七楼只有几位领导，但保不齐就会有人过来，确实是危险的。
　　她不就来了吗？
　　“行了，来都来了。”他道。

　　陈裕菀笑起来，跟他细数着：“反正客户要不回来，我就不跟她吵了，骂了她两句就算。至于您隔壁那位，我回了他，但他没回我，希望一会儿开例会，他不会给我穿小鞋。”

　　“但愿。”褚敏疑道。
　　如果是曹遇致，大概率会。但陈思锴，当面为难的概率不大。
　　一则涉及到女员工，他倒还算口下留情，二则，“他还没有把话摊开来说的胆量。”

　　陈裕菀点点头。
　　见他笑意很淡，想起刚刚在门口听到的电话内容。
　　她默了默问：“领导，刚刚不小心听到您打电话了。”

　　“嗯？”
　　“您要去嘉禾吗？”

　　“总行那边想让我过去看一下，嘉禾现在对公出了点问题。”
　　“要去多久？还回来吗？”

　　“刚跟总行沟通，看能不能不把时间定死，我过去见效了就放我回来，”他道，“现在等首席的答复。”

　　真好，陈裕菀想，当你能力够强的时候，就算给别人打工，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力。
　　她忍不住问：“领导啊，我听说您之前就是嘉禾分行的，那您趁着这次直接调回去不好吗？剑州从发展上来说不如嘉禾，而且您家人不也在嘉禾？”

　　褚敏疑一时缄口。
　　剑州发展不如嘉禾是真，他在这边也吃不惯。
　　想家吗？准确来说有点想念他妈妈，其他还好。

　　嘉禾有挂念的人，他抬眸，一双瞳仁漆黑的眼睛瞧向一脸困惑等待答案的陈裕菀，剑州现在也有了。
　　“那你听说过，我是为什么到剑州来么？”他笑着道，“嘉禾有我不想见的人。”

　　啊，好乱。
　　嘉禾不就有个郑澄汐吗？
　　她爸爸不是不反对了吗？
　　不是准备旧情复燃了吗？
　　怎么又不想见了？
　　陈裕菀思绪彻底乱了，被这些信息缠得千头万绪，腾不出一点儿思考的间隙。

　　“领导，我能听故事吗？”

　　“有机会再告诉你，”褚敏疑提醒道，“时间差不多，你去开会吧，再过十分钟我就下班了。”

　　“喔，那我下楼了。”她捞起给何桐析带的蛋糕往外走。

　　褚敏疑瞧着她走出办公室的背影，直到背影消失才收回视线。
　　他望向那一只打开了的芒果蛋糕，食指轻轻在另一只手背上打了一下。

　　他现在只希望温难御说话算话。
　　……

　　陈裕菀下楼时，零售条线的各位领导和同事也到得差不多了，一簇一簇凑在一起聊天，吃东西垫肚子。

　　梁桃子和胡姿苑坐在一块儿，旁边还有“月度存款三个亿”群里的几位，见到她，连忙把她招呼过去。

　　“跑哪里去了你？”谈周周问。

　　“还能跑哪里去，肯定是去看她城南的兄弟姐妹们了。”胡姿苑道。

　　陈裕菀笑笑没否认，“一般这会要开多久啊，都有什么流程？”

　　胡姿苑说：“呵，这会，看陈行的心情啊，他心情好就多说点，要是不开心就多骂点。”

　　孟其媛说：“但今天肯定快不了，今天要介绍一个人过来。”

　　陈裕菀：“谁？”

　　胡姿苑瞥了孟其媛一眼，道：“孙书捷，不知道是谁举报他婚内出轨何季澜，还把证据甩董事长信箱，他要降了。”

　　陈裕菀下意识回头看向白笑，她跟严梓芃坐在一块儿，周围还有其他支行一些前辈。
　　“降去哪里？”

　　“县域吧，起码连降两级了。”

　　陈裕菀问：“那谁来接他的位置？”

　　胡姿苑正要说话，门外走进来几个人。
　　先是熟悉的面孔，华谨恒、孙书捷和陈思锴，紧跟在孙书捷后边进来一个穿着行服的女人和两个男人。

　　陈裕菀视线定格在那个女人身上。
　　惊诧后是恍然大悟。

　　这就完全说得通了，郑澄汐要来剑州分行，褚敏疑当然得回来。
　　剑州有他惦记的人呀。

　　会议很快开始。
　　孙书捷当然不会把自己那些龌龊事摊到面上来说，只告诉大家他接下来有工作调动，要去安德分行。
　　至于去做什么，他没说。
　　当然这不重要，因为只要还在A行，通讯录上一搜名字也都查得出来。
　　可安德分行作为全行业绩最难看的分行，去到那边就算是往上升的，也跟降得没两样。

　　陈裕菀没见过孙书捷几次，他这人跟大多数这个年纪的男人差不多，矮胖身材，顶着个微微隆起的啤酒肚，条纹polo衫，正式场合穿不合身的白衬衫，皮带就勒在肚腩下边。
　　他满脸的笑意，叫人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难过，“给大家介绍一下我身边这位。”

　　他把郑澄汐邀请上台，“这位原来是嘉禾分行公司金融部的总经理，郑总啊，是嘉禾大学工商管理专业毕业的，嘉禾对公业务的二把手，今天调令刚下，加入我们剑州分行，今天起担任我们城西支行的行长，大家欢迎！”

　　底下掌声雷动。
　　“郑总高材生就算了，还长得这么好看呐。”桃子说。

　　谈周周靠着背后的会议桌，啧了一声，“瞧人家那皮肤，不愧是做了总经理的人，就是保养得好。”

　　柯珂：“就不能是人家天生丽质么？”

　　谈周周道：“这么个年纪就坐上总经理的位置，没拼命、没熬夜我不信。除非——”

　　胡姿苑打了她一下，“说什么呢，这儿这么多人！”

　　谈周周哦了一声，朝胡姿苑那边看去，却见陈裕菀瞧着台上的郑澄汐一言不发。
　　她手伸过去戳戳陈裕菀的腰，“你发什么呆啊？你们新领导诶，让她看见你这副样子，小心点你开会不认真。”

　　陈裕菀也不知道发什么呆。
　　也许是因为，“别说，我们新领导真的蛮好看的。”就是银行美女如云的情况下，也能让人一眼记住的那种好看。

　　给人，她不该在这里干行长这种苦活累活的感觉。
　　她应该寻一处花园，惬意无比地享受下午茶。

　　谈周周笑了，勾着她手臂上的痒痒肉，陈裕菀慌忙躲开，差点笑出声，“开会呢谈周周！你别逼我跟你动手啊。”

　　“她能比你好看啊？”

　　陈裕菀哪里知道。
　　就很莫名其妙地，她想起了褚敏疑。

　　然后默默摇摇头。
　　领导真有福气，有个这么漂亮能干还对他念念不忘的前任。
　　……

　　第一次参加零售条线例会，陈裕菀才知道对公一个小时不到的例会是多么爽。
　　各支行汇报完上个月各项指标的完成情况后，陈思锴足足做了两个半小时的讲话，才放大家离开。

　　讲的什么呢？
　　讲现在形势严峻，大家要打起精神来，别让市场被B行占了。
　　讲不要懒惰不要依赖法不责众，讲要做到奖罚分明，做不了就是要被淘汰。
　　讲自己怎么一周内拿下温陵市局那四十几张信用卡的辉煌事迹。

　　“受不了了，”谈周周到后半截已经彻底蔫儿了，“妈的，这屁话他还要讲几遍！”
　　陈裕菀有点烦，但她没被针对，就也还过得去。
　　……

　　回到家已经是十点。
　　工作群里，华谨恒把郑澄汐拉进了群里，让大家及时加上小老板的联系方式。

　　陈裕菀点进她的主页，申请添加好友。
　　陈裕菀：【郑行您好，我是城西支行营业厅个人经理陈裕菀。】

　　郑澄汐通过得很迅速，给她回：【裕菀你好。】

　　陈裕菀也不知道再回什么，把手机扔在一边，好一会儿又觉得让她最后一句话放在那里不大好，便回了句：【领导请多指教噢】

　　郑澄汐回：【零售我没做过，还要多靠你们华行，不过可以一起学习，听说你之前也是做公司业务的？】

　　陈裕菀本想去洗个澡，但现在话题继续下去，她也走不开。
　　只好坐在沙袋上给领导回话：【是的】

　　郑澄汐：【褚行带的团队不会差，你怎么没继续在对公干了？】

　　好得很，每个人都要问一句。
　　陈裕菀老老实实解释。
　　……

　　分行开完会，就轮到支行了。
　　第二天一早，城西支行几个网点负责人到二楼会议室开了一早上的会，严梓芃下楼时虽然笑着，但却无比沉重。

　　“郑行说什么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能说什么，不就是下任务？还能比我们之前一个人月度存款八百万更离谱吗？”

　　严梓芃叹了口气，把会议文件递给白笑，“倒是没有八百万了。”

　　“三百万？”白笑蹙了蹙眉。

　　陈裕菀和梁桃子对视了一眼。
　　现在的情况来说，白笑是可以做到一个月两百万差不多，于诗檬稍微少一点，陈裕菀和梁桃子差不多一百五十万。

　　不过按照其他几个支行的业绩来说，三百万这个标准也还能接受。
　　也就说，新来的领导制定了一个切合实际的标准，要逼大家一把。

　　桃子问：“每个人都无差别吗？”

　　严梓芃道：“没差别。”她想到什么，看向陈裕菀：“裕菀虽然是保护期，但是任务量也有这么多。”

　　陈裕菀倒是无所谓。指标是指标，保护期内薪资不受影响，就算是她没有达到也没什么关系。
　　“知道了。”

　　严梓芃神色凝重地说：“这次不仅是下了指标，也立了奖惩制度，五月马上来了，正好在五月开始实施，大家读一下细则，这两天可以提意见。”

　　于诗檬问：“不会达不到还要惩罚吧？”

　　“要会上检讨，还有可能要安排多加班。”

　　“……”
　　加班？
　　这陈裕菀就不是很能理解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