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不是继承人

　　茶几说话了？顾舟吓了一跳。

　　又看了眼床边不远的那只四四方方的棕色小茶几，它是金属质地，光滑平整的表面镶嵌着智能面板。难道是李尾偷偷在茶几里安装了通讯设备？还是说，这个茶几原本就有通讯功能，眼下被李尾黑进来了。

　　毕竟当初他黑进她的智人系统简直轻而易举。

　　并不清楚这间浅米色的房间里是否被监控，顾舟抑制住惊慌，坐在床边用同样小的声音问：“到底怎么回事？”

　　“是我呀，李尾。”棕色茶几再次发出声音，“房间被监控了，我只能用这个和你联系。还有，我们尽量小点声。”

　　这个？是指茶几？

　　顾舟懵，盯住那只茶几，缓缓问出一个离谱的问题：“你是说、你变成了茶几？”

　　“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这个茶几是我们通话的媒介。”

　　“媒介？”

　　茶几很急：“难道要我从振动产生声波，声波由介质传播这么简单的原理开始科普？”

　　“所以，你并不在这里。”顾舟努力跟上他跳跃的思维，“而是通过这只茶几实现了和我的远程通话？”

　　茶几小声急切地打断：“我真的很担心你！”

　　这语气，倒是和她所认识的那个李尾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实现的？”

　　“这件事以后我会向你解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从这里逃出去。”茶几答非所问，语气焦急，“我听说手术会在早上九点整开始，只剩下四个多小时了！”

　　顾舟想起李尾刚在老宅借住时，就曾试图说服她拒绝这台手术。

　　脑子有点乱，没有出口的浅米色房间、通过茶几传输的通话、即将开始的手术......顾舟做了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既然想不出答案，那就继续刨根问底。

　　“李尾，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茶几沉默了。

　　“你阻止我植入新一代脑机芯片，总得有个理由吧。”顾舟小声说道，“我先告诉你我接受它的理由，我还年轻，还要正常生活很多很多年，没有智人系统的辅助我寸步难行，而且，我曾经植入过芯片，如果放任不管，我的大脑很快就要坏掉。”

　　茶几依旧没有说什么，好半天才颇为委屈地憋出几个字：“瞒不住了......”

　　“不用瞒着我什么。”顾舟没什么把握地笑了一下，以鼓励的语气说，“我知道你不会害我，我相信你。”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冷静，明明大难临头了！”

　　顾舟笑得勉强：“你倒是给我解释一下这个‘大难临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茶几表面的反光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就像是突然涌上了情绪。

　　茶几终于艰难地小声开口说出实情：“二代芯片可以操控人类的——”

　　这时，伴随着“滴”的一声响，浅米色的墙上突然出现了一道门。门框边缘闪烁着绿色的荧光，门中央一枚略显怪异的大脑形状Logo也赫然浮现。

　　这正是超脑集团的标志。

　　茶几立刻噤声，顾舟也赶紧躺下。门从外面被推开，来人是镜华。

　　“你醒了。”

　　她穿一身白大褂，戴着遮住半张脸的口罩，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只见她一走进来，身后那道门就瞬间消失在了浅米色的墙上。

　　顾舟装出一脸惊恐：“我怎么会在这里？？？”

　　“昨晚你在车上睡着了，我想着反正今早要手术，不如带你提前过来。这里是超脑集团的总部。”

　　“马上就要给我做手术了？”

　　镜华点头：“手术安排在上午九点。现在我带你去做术前检查。”

　　顾舟跟在她的身后，这时墙面上再次出现了一道门。二人刚离开，身后的门便飞速自动合上了。

　　***

　　外面是一道同样浅米色的走廊，走廊两侧的墙上是一些闪烁着荧光的数字。身后正在闪烁的数字205逐渐暗淡熄灭。

　　一侧全是单数，一侧全是双数，数字并不连贯但有大小顺序，顾舟猜想这应该是房号，明亮闪烁的表示里面有人，暗下去的则是空房间。

　　顾舟跟着镜华坐电梯下了一层，下层的空间变得不再那么局促压抑，四处都打着超脑集团的Logo。镜华让她在一排长椅边坐下：“看来他们都去吃早餐了，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叫人过来。”

　　等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人影，顾舟便起身四处查看，很快她就远远被一面巨大的荧幕墙吸引，轻手轻脚走过去，她看见有个穿着类似保安服的人影趴在荧幕墙底下的控制台边，似乎正在打盹小憩。

　　眼前整面巨大的荧幕被密密麻麻分割成了无数小块，每一个小块都是一个独立的画面：有的画面在动，有的静止，有的甚至一片漆黑，每一个画面的右上角都标有一串三位数字——顾舟突然意识到，这里是个监控室！

　　她甚至在角落里的某块小屏上看到了自己正在过道上探头探脑的背影。

　　这是探究超脑集团秘密的绝佳机会，顾舟当然不能轻易放过。她的目光迅速在一块块画面上掠过，她看到了一群白大褂正在吃饭的餐厅，看到了空空如也的诊疗室，机器人助手正在忙碌准备的手术室......突然，她的目光在某个画面上停住，那也是个浅米色的房间，右上角标注着数字236，一个男人坐在浅米色的床边一动不动，突然，他抬起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几秒后，男人像一滩烂泥般从床边滑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下一秒，236号房的监控画面黑掉了。

　　顾舟几乎没空思考发生了什么，因为旁边不远处233的房间里，另一个瘦小的女人开始低头反向弯折自己的手臂，眨眼间，她就把自己的手臂折成了一个奇怪的弧度。

　　这些人，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又为什么可以如此果断无情地伤害自己？

　　这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身处暗处的顾舟连忙躲到一旁拐角里的监控盲区。

　　“你怎么在偷懒？”另一个穿着同样保安服的男子用力拍了一下正在监控台上打盹的同事，“喂，醒醒，交班了！”

　　“就睡了一分钟而已。”

　　“放心吧，不会说出去的。”接班的保安坐下，抬头看向监控墙，“那些克隆人怎么样了？欸？236这么快就死了吗？233也快没了，哇，居然能把自己的四肢折成那个样子......新一代芯片真的很厉害啊......”

　　短短几句平淡的自言自语，顾舟听得如入冰窖，所有的猜测在大脑中逐渐成型。

　　“欸？205房怎么黑了？今早的第一例正式用户不是在里面吗？”

　　另一个保安已经走远，打着哈欠转头回答：“好像被顾问带出去做检查了吧。”

　　“是吗？怎么没看到她人？”

　　“再仔细找找吧，跑不掉的......”

　　等那人走远，顾舟小心翼翼从拐角钻出，她很着急，更是生气，但眼下需要专注的是如何从这里逃脱，她必须要把超脑集团的秘密公之于众。

　　不然人类就快玩完了。

　　***

　　顾舟沉下心，仔细回忆起刚才在大屏幕上看到的每一块画面，似乎在1开头的某个画面里看到过标注着“应急出口”的指示灯牌。那就说明，1层肯定设置了出口。

　　可是，过道里有监控，她该怎么办？

　　迟早会被发现，不如争取一点时间赶紧逃走，看来只有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了。顾舟从黑暗里现身，悄无声息地迅速走到监控室的那名保安身后，没等他察觉，已经用手臂锁住对方的脖子，抬起另一只手用力将他击晕。

　　她再次抬头看向监控大屏，没错，应急出口就在“1F-走廊-东”的画面里！

　　最东边的走廊吗？顾舟仔细审视着画面排列井然有序的屏幕墙，终于确定了方位——监控室在东西走廊之间，而要去到东走廊的尽头，必须经过一楼的餐厅。

　　现在正值早餐时间，贸然过去的话，很可能被人撞见。

　　顾舟短暂思考，低头从被击晕的保安腰间抽走激光电击棒，头也不回地向东头的走廊赶去。

　　她不记得自己一路击晕了多少人，大概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人员，几乎没一个能打的，直到警铃大作时，顾舟已经冲到了应急出口边。

　　迅速按下圆钮释放出手柄，按箭头标识用力旋转手柄，伴随着应急门松动开，一股巨大的冷风扑面吹来。

　　顾舟被强风差点吹懵，她努力抓紧稳住，隔着半开的门缝她看到了外面层层叠叠的灰色云朵。

　　这是在......天上？超脑集团的总部设在一架大型的飞行器中？

　　身后不远处传来大喊：“她就在那里！她准备逃跑！”

　　逃跑吗？顾舟心生绝望，她好像被逼入了绝境中的绝境：束手就擒是死，跳下去也是死。

　　时间不等人，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死死抓住应急出口边缘的手开始抖动。

　　顾舟紧咬住后槽牙，横竖都是死，起码她还有的选......

　　用力把应急门推开到最大，顾舟跳了下去。

　　......

　　从高空坠落的感觉很不一样。

　　震耳欲聋的气流声几乎将她裹住，重力却仿佛一个赴死的勇士般拽着她冲破一切危险的裹挟直直坠下。顾舟感觉到自己的五官皮肤五脏六腑仿佛都在用力对抗，冰冷的空气如利刃划过，整个人几乎就要变形......

　　突然，重力突然被抵消一般，她感觉整个人被向上拉了一下。

　　顾舟抬起头，头顶绵延的灰云被巨大的黑影遮蔽，一只黑色的大鸟正死死抓住她的衣服，阻止了她永无止境的继续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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