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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
我陷在懒人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划着手机屏幕,随意地开口:“王淑华,你查清楚了吗?”
几乎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手机屏幕亮起,一份加密文件传输完成。
“嗯。”季沉屿的声音平稳无波,“她是生物化学与药理学双料博士,背景不简单。”他顿了顿,补充了关键信息,“还有,她现在法律上是季宪穆的妻子,只是没有公开。” 他又接着说道,“她在父母离婚后那一两年有些断续联系,但近一年,通讯变得异常频繁。”
妻子?什么时候的事?我抬眼看向季沉屿,想问,却见他已重新专注于屏幕,显然不觉得这信息需要额外讨论。想起前些年王妈对我那些超乎寻常的“好”,我原以为她只是透过我在看季沉屿,竟愚昧到从未想过,她早已是登堂入室的第二个“母亲”!难怪她能以“保姆”之名,却理所当然地跟随季宪穆出入各种场合!
我点开文件,里面记录之详尽让我暗自心惊——从她每日每时的细微花销,到昨天下午三点零七分她出现在季氏总部大楼哪一个楼层的监控截图,时间线清晰得可怕。我的目光在“丈夫于XX年病逝”那一栏停留了一瞬,若是以前,我绝不会多想,但现在。
我心底冷笑,谁知道那场“病逝”底下,藏着多少龌龊。
我压下翻涌的情绪,快速收敛脸上的异样,惊叹于他情报网络高效的同时,也瞬间觉得自己之前查到的那点东西,在他面前确实不值一提。
“陆倩华?”我挑眉,“她们联手?图什么?”
“具体目的不明,”季沉屿的目光仍停留在电脑屏幕上,声音低沉,“但绝不仅仅是为了在季氏谋求一点利益那么简单。”
我回忆起前世种种,陆倩华对季氏的贪婪,王淑华此刻隐藏的身份和动机……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话锋忽然一转,我问道:“哥哥的公司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确实没调查过他这方面,但在此时,王淑华和陆倩华的异常联动,目标很可能直指即将正式走到台前的季沉屿。按照前世轨迹,他的“沉舟”应该已在暗中筹建。上一世,陆倩华的目标就是吞下季氏,只因被我这个疯子的恨意打乱了步骤才未能得逞。王淑华是个巨大的变数,但物以类聚,她的终极目标,恐怕和陆倩华一样,都是要将季氏彻底掏空或据为己有。
季沉屿转动鼠标的手顿了顿,朝我看来,眼神里满是探究和疑惑,似乎不明白我为何突然跳到这个话题。
我立刻垂下眼睫,再抬起时,眼底已蒙上一层恰到好处的水光,嘴角委屈地向下撇着,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细微的、惹人怜惜的颤音:“哥哥把我里里外外都查了个底朝天,却什么都不让我知道……现在连我问一句,哥哥都要这样审视我吗?”
季沉屿看着我这般情态,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那深邃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细小的波动。他随即略显仓促地移开视线,侧过头去,但我清晰地看到,他那总是紧抿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下,牵起一个转瞬即逝的弧度。他抬手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像是在掩饰某种情绪,声音恢复了之前的低沉紧迫,却似乎比刚才软化了半分:“我不会接管季氏。我们的时间很有限,只有两个月。”
我挑了挑眉,目的达到。我没料到他如此毫不掩饰,索性撕开伪装,身体前倾,收起了刚刚楚楚可怜的神态:“地下产业,到底是什么?”
季沉屿脸上掠过一丝真实的诧异:“你不知道?”
我站起身,走到书桌前,双手撑在桌沿,俯身逼近他,几乎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从悄无声息地抹掉我的查询痕迹,到后来干脆利落地彻底阻断我的探查,”我盯着他的眼睛,这是我根据阻力级别猜测的,但并不确定,“哥哥把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天衣无缝,我倒想听听,我该怎么知道?”
季沉屿与我对视片刻,微微偏开头,伸手将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我,调出一个标记着“北极星”的加密文件。“这个代号‘北极星’的项目就是核心。”他的指尖划过几个关键名字,“王妈和一家境外生物科技公司是主要操盘手,母亲负责资金通道,父亲和李氏集团部分高层提供了初期资源和掩护,李轩也被安插进来,负责部分内外联络。”
我对他口中那几声称呼嗤之以鼻,这虚伪的亲情称谓。但外企作为主要参与方,以及李氏的深度卷入,确实超出了我之前的预估。“境外公司?如果想通过法律途径解决,风险和变数会非常大。”
季沉屿声音冷冽如冰,“他们的目的是在两个月内,完成核心技术和资产的转移。我们要做的,是在此之前,先从内部瓦解这个联盟。”他的目光锐利地投向我:“李轩是关键突破口。他父亲正在争取一个至关重要的海外项目审批,那是外企许诺给他们的‘定心丸’。”
先?我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看来季沉屿也并未掌握全盘,他同样在试探中前行。时间只有两个月,他想要速战速决,所以选择了看似最直接的突破口。
但正因时间紧迫,才更不能行差踏错。李轩固然是关键,但在动他之前,必须确保这一击能精准命中七寸,而不是打草惊蛇,迫使对方狗急跳墙,压缩我们本就所剩无几的反应时间。
我顺势转身,背对着他,双手向后撑在书桌边缘,侧过头看向他,将话题暂时从这紧绷的局势中抽离片刻:“哥哥少答了一个问题呢。”
季沉屿似乎回想了一下,才问:“什么?”
我含笑道,带着点不依不饶:“‘沉舟’。”
季沉屿避重就轻,将视线转回电脑屏幕:“先放一边吧,把眼前这个麻烦处理完再说。”
我不理会他那句“再说”,自顾自地规划起来,“‘沉舟’这名字听着就不吉利,哥哥换个名字吧。” 我顿了顿,抛出早已想好的说辞,“等我上大学,就去学金融或者企业管理,学成之后给哥哥当助理,贴身的那种。哥哥说,好不好?”
季沉屿听着我这番近乎“安排”的话,侧脸在屏幕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但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喉间逸出一声极轻的、带着些许无奈,又似乎掺着一丝纵容的回应:“嗯,先顾好眼前吧。”
晚上的时候,王淑华回来了。
餐桌上气氛微妙。她一如既往地扮演着温和的保姆角色,布菜盛汤,动作自然。但她的目光,总会状似无意地在我和季沉屿之间扫过。
“小屿,”她给季沉屿夹了一筷子菜,语气带着长辈的关切,“这次回来能待几天?公司那边一切都还顺利吗?我听说最近有几个海外项目,推进得不太容易。”
她开始试探了,想从季沉屿的工作近况里,判断他是否察觉异常,以及是否向我透露了什么。
季沉屿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神色平静无波,回答得滴水不漏:“谢谢王妈关心。只是常规的商务巡查,一切按计划进行。海外项目有些细节需要亲自跟进,问题不大。”
他的回答官方式得挑不出任何毛病,既没承认有什么问题,也没完全否定,将真正的意图掩盖得严严实实。
王妈笑了笑,眼神却锐利了几分,又转向我,试图从我这里找到突破口:“闻喧也高考完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是想提前去公司学习学习,你哥哥那边……”
“不劳王妈费心了,他自有安排。”季沉屿不等她说完,便淡淡地截断了话头,语气不容置疑,直接将我划入了他的保护圈内。
王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点了点头:“那就好,你们兄弟俩有商有量的,最好不过了。” 她并不打算从我这里套话,显然明白在我这儿只会碰钉子。
我们三人心中都立着一面镜子,映照出彼此的算计与防备。只是她不知道,她极力想隔绝我知道的那些事,季沉屿已经向我掀开了一角。
这顿晚餐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潮汹涌的氛围中结束。王妈收拾碗筷时,看了季沉屿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
我双手插兜,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城市的零星灯火像是棋盘上散落的孤子。
“哥哥,”我望着那片吞噬一切的黑,声音平静,“游戏开始了,对吧。”话音落下,我的目光投向坐在阴影里的季沉屿。
他抬眸,视线与我撞个正着。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台灯,暖黄的光线切割出他利落的下颌线,却照不进他眼底的深沉。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刃,清晰地划破了室内的寂静。
他缓缓站起身,走向我,步履沉稳,直到我们之间仅剩一步之遥。隔着如此近的距离,我能看清他瞳孔里映出的我的影子,也能感受到周遭空气仿佛因他而凝滞,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冰冷的压迫感。
“是一场,只能赢,不能输的游戏。”
他的眼神没有丝毫闪烁,那里面没有热血,没有冲动,只有经历过权衡与算计后,沉淀下来的冰冷与笃定。
我扯了扯嘴角,回以同样没有温度的笑容。
“正合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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